齐悦社群专栏||他照亮了我的人生,却用余生给别人温暖
什么是人生的幸福,一个人真正的幸福并不是呆在光明之中,而是,从黑暗处凝望光明,朝它奋力奔去,就在那拼命忘我的时间里,才有人生真正的充实。
——安藤忠雄
我头上戴着油斗笠,身上披着棕色的蓑衣,脚上穿着两齿的木屐,怀里还抱着一摞刚采摘的荷花,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泥泞的田间小路上。水田里,有正在弯着腰插秧的农妇农夫。路上,有抗着锄头和我擦肩而过的老农。我走过被雨水打湿的苦楝树下,走过被风撕裂了叶子的大芭蕉树旁,走过大雨过后水漫到道路边的池塘边上,在巷子里,还和一头刚出门的水牛擦肩而过。“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江南本是多雨的季节,这细密的雨丝也挡不住人们讨生活的步伐。路过一座院墙上爬满碧绿爬山虎的房子时,我停下了脚步,这房子里面,住着我的心上人。院门是打开着的,我走进去大声地喊:“张一鸣!张一鸣!”
白衣少年应声而来,他从头到尾地打量了我一遍,最好目光定格在我沾满泥巴的木屐上,噗哧一声笑了。张一鸣把我拉到院子里水井边,打了一盆水帮我冲脚:“你这脚上沾满了泥巴,肯定打滑得厉害吧?一路走回来也没见摔个狗啃泥,也是厉害!”
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可全当是你是在夸我了?”随后把怀里的荷花递给他:“我特意摘回来给你的。”
张一鸣接过我手里的荷花,对我粲然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我有点痴迷地看着他。
我们寨子很小,真要往上追寻三代,都有着那么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因此不管谁家来了远方的客人,都会请全族的人一起吃饭。所以张一鸣第一次跟着父母回他姨婆家时,跟他姨婆同一个宗族的我家,理所当然的被邀请在内。
彼时我十三岁,刚念初中,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被他干净的气质,以及脸上的酒窝给深深地迷住了。
我跟我家老黄说:“张一鸣长得真好看,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老黄若有所思:“咱家地里的白菜长大了。”
我:“我以后一定要去武汉上大学,因为那里有张一鸣。”
老黄扭过头去不说话,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上大学前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县城,张一鸣的到来,为我打开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张一鸣,这个比我大三岁的大男孩,有着我身边的那些男孩子不一样的眼界以及气质。他给我讲外面的世界,他鼓励我多读书,他说如果我不读书,将来的命运估计就和族里的那些姐姐们一样,初中毕业就去打工,到了年纪之后就嫁人生子。他很认真地对我说:“素素,我看过你的掌纹,你不应该被囿于这个小山村的。”
我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所以一向爱玩的我,竟然也开始慢慢地收了心思,静下心来读书了。每年暑假,张一鸣都给我定一个学习的目标,如果达成了再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我每年的愿望,都是希望张一鸣回老家过暑假。
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一个特别的愿望,我打算考上大学那一天,再跟张一鸣当面说。然而,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张一鸣因为要去广州实习,没有回来过暑假,我有点沮丧。然而,我又忍不住想跟他分享我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喜悦。琢磨了很久,还是按捺不住,特意挑了一个周末的晚上给他打电话,电话一被接起我就迫不及待地说:“张一鸣,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啦!”
电话那头传来细细的女声:“张一鸣正在洗澡,我现在帮你把电话拿给他,还是你晚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我浑身的热情,似乎一下子被熄灭了,闷闷地说:“我晚点再打给他吧。”
我放下电话,抬头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自言自语道:“我真傻,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接到张一鸣的电话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电话里头,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素素,我听我妈说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报喜呢?说吧,这回你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我可不可以做你女朋友?”话说出口时却变成了:“我去上学时你可不可以到火车站接我?然后陪我玩几天?”
张一鸣笑了:“那是必须的,你应该是跟叔叔一起来的吧。到时我给你们当向导。”
我的同学们都沉浸在被大学录取的喜悦当中,而我却为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失了神。那个夏天我很少出门,下雨的时候我喜欢搬着一张藤椅,坐在屋檐底下,听着雨打瓦片的声音,叮咚,叮咚,叮咚……
到武汉那天,张一鸣来车站接我和我爸,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个子高挑,面容清秀的女孩。张一鸣拉着她的手给我们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锦绣。”
锦绣扬起甜甜的笑脸:“叔叔您好,我是锦绣。”
接着又跟我打招呼:“你就是素素吧,老是听我们家一鸣提起你。”
我们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她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我明白了,她就是那个接电话的女孩子,我的小心思在她面前无处躲藏。
那几天,锦绣和张一鸣陪我们去黄鹤楼,户部巷,归元寺,江汉路步行街,东湖……大半个武汉,都被我们走遍了。我正式入学后,张一鸣忙完学校的事,又准备回公司实习。临走之前,他一如既往地在电话里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听着他的声音,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很多情侣都逃不过一毕业就分手的魔咒,如果张一鸣和锦绣没能走到最后,是不是意味着我又有希望了?”
我为我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大学里我没有谈恋爱,也有追我的男生,然而一起喝了一两次奶茶后,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张一鸣给我制定了好多学习计划,而且逼着我一定要实现。他说如果我能做到这些,以后踏入社会了可以少走很多弯路。然而还没等我毕业,就收到了他们俩要结婚的消息。
知晓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我在躺在床上蒙头睡了两天,不吃不喝。室友们都看不下去了,拖着我去食堂吃饭。
张一鸣,我们明明还没开始谈恋爱,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又失恋了呢?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婚礼上,主持人问新郎有什么话要对新娘说。张一鸣拿过话筒,声音哽咽:“我刚去广州实习时,工资才一千多。我租了一个狭窄的单间,那个地方在一楼,很难照得到阳光,被子长年是潮湿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锦绣陪我住了两年。我没日没夜的加班,就是为了早点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很多时候,常常因为加班而忽略了对锦绣的陪伴,然而她从来没有为此和我吵过架。我知道像锦绣这么漂亮,在工作当中一定会面临很多诱惑,然而她却甘愿守在我的身边。工作第二年夏天,我失业了,找工作的那几个月,我们就靠着锦绣那点微薄的工资度日。广州的夏天,闷热又潮湿,为了节约那点可怜的电费,我们连空调都不舍得多开。半夜,常常被热醒,一路艰苦地走来,锦绣都没想过要弃我而去。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此生不会放开这个女孩的手。锦绣,我的新娘,你是我在这座城市坚守下去的唯一动力。”
张一鸣深情款款地一番话,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光里,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是锦绣。如果他不说,我甚至,连他的这段经历,都不知晓。他们俩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天造地设……我那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此生,应该不会再说出口了。
日本著名建筑师安藤忠雄说:“什么是人生的幸福,一个人真正的幸福并不是呆在光明之中,而是,从黑暗处凝望光明,朝它奋力奔去,就在那拼命忘我的时间里,才有人生真正的充实。”
很多年前,我只是一个生活在闭塞小山村的小女孩,张一鸣就是我奋力追赶的那道光。虽然最后没有赶上,然而他却让我遇到了更好的自己。如果他没有出现,或许我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然后找个差不多的人就嫁了,过着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
新婚快乐,张一鸣。
再见,我的青春。
希望以后的我们,都能过得特别好。
作者简介
微雨,80后宝妈一枚,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琐碎,记录童年生活的趣事,记录本民族(壮族)的一些民风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