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 | 养一只鹿

养 一 只 鹿

每每看到那些宣纸上走笔的人，为字为画，日复一日，心下总会感动不已。仿佛一笔一画里，薰风自来，花影自香，打开了一个清美的世界。

在那样清美的世界里，风是静的，花香是静的，静静地落座一边。再看那一笔一画里，恍惚间，有一只鹿，眼睛清澈，望向你。而那个执笔的人，总让我感觉，是在一笔一画里养鹿的人。

这样的人，是一个在四季里流转成自己风景的人。他眉目清澈，秀骨玉映，走在纸上，行在草木深处，一身幽野之致，自然深秀。

这让我想起李白在《访戴天山道士不遇》中写过的幽妙之景。诗曰：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不知李白当时的愁是不是真愁，我却在他的不遇里，感到快乐。因为隐修者本来就是属于山林的，你去访，不遇才是最美的“相遇”。

李白确实是大诗人，是高人，笔下着墨，仅在深山幽丽之景，全诗“无一字说'道士’，无一字说'不遇’，却句句是'不遇’，句句是'访道士不遇’”（《诗伐》语）。泉水淙淙，犬吠隐隐，桃花带露，浓艳耀目。再缘溪而行，穿林进山，时而见鹿，野竹飞泉，幽妙绝胜。

不见隐者，只见世外风光，人走其中却自知，在一片幽静之中，心灵超尘拔俗，与隐者是遇了又遇。就似诗中一句“树深时见鹿”所言及的美意一般。

写过一篇《九月见鹿帖》的日记，其中提到我最想要的奢侈的生活，便是在一小院里养花养菜养鸡养鸭，在微笑里，在精神明亮处，养一只清澈的小鹿。任一墙之外，世事飞沙走石狼烟起，光阴千军万马浩荡荡。

鹿，宁静，清澈，与世无争，悠然自得。见到一只鹿，仿佛就是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所以，在写一整个九月的时光时，我收拢内心，徐徐向一份宁静与清澈靠近，把时间用在读书、写作上。我想那时我就在纸页上养着一只鹿，那里青草青青，树树花明。

我本来在写这奢侈的愿望时，是想写在院子里养着鸡鸭也养一只鹿，但又觉得会被人笑话，觉得我成天活在幻想与虚无里。可是只有我知道，我过的每一日是多么的充实。

我养一院子的美好时，那落在篱架旁的阳光，为什么不是一只小鹿呢？陪蝴蝶跳舞的清亮亮的风，何尝又不是一只小鹿呢？

是的，我在纸上，用文字喂养过一只鹿；在嘈杂的世间，用寂静喂养过一只鹿；在苦难的人生里，用美好喂养过一只鹿。养一只鹿，是一场灵魂深处孤独的叙事，但孤独得那么叫人着迷。因为孤独里，有深情。这样，我人生的一笔一画里，会跑着一只鹿；岁月的日复一日里，会跑着一只鹿。

我相信，我目若明澈，则荷塘雨过，花坞风回；心若深林，则幽鸟绿烟，林深见鹿。

图片：网络

编辑：兔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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