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献给三八所有的女士
夜很静,空气很冷,路很明亮。
婷婷骑着电瓶车,在马路上走着,春节已经过了,尽管这些天天气很好,夜里骑车还是有些冷,特别是刚刚从温暖的病房里走出来。
在下班之前,她又悄悄地把每个患者的病床观察了一回。虽然是正夜时分,多数患者都已经睡去,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从每个病房前悄悄走过一遍,看看有没有异常情况,生怕会出现什么乱子。她清楚记得前几天,一个患者非要指名道姓要她给挂水才肯罢休,她从家里赶来给患者挂好输液,才避免了一次投诉。
当她听到患者均匀的或如雷的呼吸声,她才放心地换下白大褂,与同事交好班。她还是不放心,又折回蹑手蹑脚地看看21床的那个今天才从手术室进来的患者,当确定没有事之后,她又与接班的同事再三交待后,才放心离开。
此时,路上的路灯似乎也像有些朦胧的睡意,无力地将光往下吃力的倾泄着,好像隐隐约约的发出光与冷空气的摩擦声。一切都像静止的,唯独听到的是电瓶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那哧哧的声音听来非常地有磁性,也非常费力,就像地面有一层粘稠的东西沾住了。她嘴上的外科口罩贴在面部,里面好像已经全部潮湿。想扯下来,但疲劳得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扯的兴致都没有了。一会到家了,难受一会吧,尽管潮湿得难受,但可以抵挡一下这深夜的寒风,薄薄的口罩经过风一吹,有些冰凉。
今年的春节,疫情使她又不能回家,去年也是正准备回家过年,父母的礼物,奶奶爱吃的洪蓝玉带糕都已经买好,突然宣布所有医务人员不得离开,疫情进入一级响应。从去年大年二十九到现在,一直没有回去,整整370天,没有休息一天。尽管用视频方式与母亲连线过多少次,但还是禁不住地想家,想见到活生生的、抓着有些烫的母亲温暖的手。
家里两个孩子,此时已经进入梦乡,即便到家快速洗漱完毕,躺下一会,天也应该快亮了,得给两个孩子做饭,还得送他们读书上学和托儿所。
当初单位给她安排夜班,她本不想接受,两个孩子,怎么也挫不开。但看看周围的同事没有哪个不是夜班的,也没有谁哼一声,大家都觉得上夜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到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地被自己咽下去了。没有哪个可以不上夜班的,她看了一下值班表,连快要退休的王姐或因疫情延迟退休的凤姐都有夜班,刚刚休完产假的小李也有夜班,她怎么也开不了口,但看了值班表觉得心里略微舒坦一些。
工作在这个单位快十五年了,也是一个老职工了,每次夜班交接时还是放心不下,不敢立马离开,直到确认没有一点差错才敢离开。每次回家,小心地转动钥匙,轻轻地咔嚓一声,再脱掉鞋,不敢开灯,借助小区外面的路灯从窗户射进来的模糊光线,摸进卫生间,再轻轻地洗一下。老公还是发觉了,他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回来,可每次都要问一下几点了。她知道这是老公的问候,只是没有直接说罢了,却用问几点了来表达问候。
说着,快到小区了,门卫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有两个带红袖章的巡警在巡逻,他们看了看骑电瓶车的婷婷,一直目送着婷婷向家门口而去。他们经常这个时间点碰面,他们知道婷婷是医院的护士。他们心照不宣,虽然没有招呼,但他们的眼神流露出的是敬佩和鼓励,婷婷心里立马有一股暖流,踏实亲切。
到了家,她小心地打开门,将脚探进自己的那双棉拖鞋。她想尽量不扰醒正在熟睡的老公和两个孩子。但没有一次能瞒过老公,她也交待过,要老公将他自己的屋子关好,免得吵醒他,以免影响他第二天的工作。几次回来她都发现在她开门的那一刻,老公房间的灯亮了,接着又关了,有时还问一下几点了。她说不要等了,你要休息好,后来尽管老公没有问了,但老公房间的灯在她进门的那一刻还是准确地亮一下,随即关了。她有些不忍,但那一亮一熄的灯却让她心头充满了温暖。
经过她的劝说,老公房间的灯再也不亮了,但她从老公门缝发现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蓝光,她知道那是手机的光,肯定看看现在是几点。如果再说,也没有多少意义。
她轻声地在黑暗中在客厅走了一下,在去卫生间的途中,经过老公房间门前,用手轻轻地按着老公的房门,用耳朵贴着门听听老公到底有没有睡着。突然她隐约地觉得在门的另一边,老公和她一样用耳朵贴着门,在听着她这边的动静。
她一下子流下泪来。
夜班是熬人的,但婷婷觉得是幸福的。因为每天半夜回来,总一个人在默默的关注着自己,但她始终没有点破,幸福有时就是在不说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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