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丨被雨淋湿的城（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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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淋湿的城》是老乡吴文庆创作的一部小说 。吴文庆：80后，河南罗山人，活在郑州。放过牛，种过地，上过山，下过田。 卖过早点，写过小说。《被雨淋湿的城》是其以郑州为背景创作的小说，讲述了从农村走出的大学毕业生，在城市求职、生存、婚恋的人生历程，有很多笔者的真实经历。
被 雨 淋 湿 的 城
文 / 吴文庆
25
中秋过罢，就是10月份了。由于国庆要放7天假，工作也没法找了。
尽管大多数公司是放3天，但领导基本上都是7天。——员工就是员工，领导就是领导，在假期上也能体现得出来。
吴小阳首先把目标盯在广告传媒公司。他向以前的同学打听过，这个行业的门槛低，不像他们这些学法律的就业，需要参加被称为“中国第一大考”的司法考试。
若是考试不过，一切与法律有关的工作就基本与你无缘，——当不了法官，当不了检察官，当不了律师，即使你的法律实践知识再牛逼。
还有，广告这个行业缺乏顶尖人才，特别是在中国内陆，偶尔有几个所谓的“广告大师”，也都是媒体和自己人自吹自擂“造”出来的。
于是，吴小阳把报纸和网络上，所有关于广告传媒公司的信息都收集了起来。马朝说，你可以编本新州广告黄页了。
吴小阳推销自己的计划已经列好了。第一步，制作简历；第二步，找具体公司；第三步，直接上门找领导。
吴小阳应聘的具体职位是策划文案。他认为自己能做这方面的工作。——自找工作以来，自己思维开阔了不少。再加上近来读书也多了起来，写点创意文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吴小阳已经做好了奔跑的姿势。——国庆假期结束一上班，他就要开始跑了。
一定要把自己卖出去。
吴小阳对着镜子说，然后狠狠地握了下拳头。
9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9月30日的晚上，马朝回来了，神情沮丧，有气无力。吴小阳以为他病了，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马朝说，没什么。
吴小阳感觉不像，一定是有什么事，只是他不想说罢了。说是失恋吧？不对，马朝没有女朋友。难道是工作问题？——找工作这些天，吴小阳才发现，人活着其实是很累的，要么为工作累，要么是为感情累。
他问马朝，是不是工作不顺心。
马朝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吴小阳说，就是工作不顺心，也不至于这样吧？
马朝说，不干了！以后再也不去了！
吴小阳说，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不去啊？就算是不去，也不能这样受伤啊？
马朝说，你不知道。这不是干不干工作的问题，还有欺骗的问题，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尊严问题。
马朝讲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单位发奖金，唯独没有马朝的。马朝向领导反映。领导说，你还在实习呢，等等吧！
马朝说，我3个月的实习期已过去了。应该有点补助吧。——他还没有敢说工资奖金什么的。
领导说，既然实习已到期了，那怎么还不走啊？
马朝一听这话，有些生气了，但毕竟是在领带面前，他要克制。他说，当初咱们不是说3个月实习期结束后可以留在这上班吗？
领导说，你以为我这是你家菜园啊？想进来工作就进来工作啊？
马朝想起了这几个月来所遭的种种罪。——没有工资，吃饭的钱都是家人给的；天天加班，有上班时间，没有下班时间；夜晚值班的时间也不在少数。
现在过节，人家都有奖金，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当初面试时负责人也说，先实习3个月，才能留在这。这么辛苦这么努力的干，为的是什么？不还是想留在这？但现在呢？
人家一句话，把你的一切都否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可讲的？还有什么可留恋的？马朝终于爆发了，妈的不干了！行不？都他妈的是骗子！
吴小阳说，看来这个社会只有靠我们自己了！晚上搞点酒，咱喝它一喝。
祝福一下我们自己——至少自由了；同时也祝福一下我们的祖国，五十八岁了。喝完之后，咱该忘的忘，该埋在心底的埋在心底。
你看看我们几个，不都还在为生活奔波？奔波了几个月，结果没球一点。喝完之后，我们从头再来，好好找工作！我就不信，在这新州，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这个晚上，马朝和吴小阳真的喝醉了。半夜里吴小阳醒来发现马朝睡得死死的，桌上杯盘狼藉，厨房的电灯还亮着，锅里煮的米饭一粒没动。自己想去收拾，发现头沉的厉害，身子一歪，又睡着了。
早上，马朝醒来说，吴小阳，你怎么起这么早？饭你都吃完了？怎么也不叫叫我，估计我要迟到了！
吴小阳本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今天的马朝，已经没有工作了。——他还在为是否迟到而焦急。
吴小阳说，起来洗洗。我做点饭，吃完咱去市里逛逛。今天是咱祖国母亲的生日，咱都不用上班。说完，发现心里有些酸酸的。
马朝可能想起昨天的事了，他说，出去转转也好。妈的这几个月为了工作，我还没有认真的看一眼这座城市呢。今天我要好好的去看看！
别说是马朝，就连吴小阳整天奔波在这座叫做新州的城市里，也没有仔细认真的看它一眼，心里整天都被工作、钞票和未来塞满了，哪还有逛街的闲心啊！
出门时，天有点阴，吴小阳和马朝没怎么在意，也没有带伞。——关键是压抑已久的心，终于自由了，像那冲出笼子的小鸟，只管飞，其他的什么也不顾了。待逛到半中午时，雨开始下了。
街上的行人躲避不及，纷纷钻进旁边的商场。国庆假期，人本来就多，这下一来，商场就更没地方下脚了。
吴小阳说，还让人活不？ 找个工作人挤人，买个东西也是人挤人。
马朝说，人多是事实，但很多都是来凑热闹或者说是来玩的。你看找工作的人那么多，有几个是在脚踏实地的干工作？
来这的人也是一样，虽然逢年过节商家能卖出不少东西，但毕竟买东西的只是一部分。像你我，不就是来凑热闹的？应该说是我们挡了人家的道。
吴小阳说，有道理。看人才市场天天在招聘，而同时又有那么多人在找工作就知道，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凑热闹！以后不能再这么凑下去了。
马朝说，咱不在这凑热闹了，去对面立交桥下吧！那还凉快！
立交桥下，只有少许的几个人。这确实是个避雨的好出处。只是，这地方看起来没有商场里面豪华和气派。但渐渐的，这地方的人也多了起来。——雨越下越大了。
站在立交桥的边沿下，仰望这座城市，只能看见那几栋特别高的楼。
一会儿，连那高楼也看不见了。——雨又大了。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偶尔见了一两个，也是落汤鸡般的乱窜。
车辆被堵在街道里，排气管像烟鬼一样吐着黑烟，车喇叭起起彼伏，骂声也随着喇叭声射向空中，然后又被逐渐加大的雨点给砸回地面，同时也灌进路人的耳朵里。整个街道，开始乱了起来。
这座城市，又一次被雨淋湿了。
马朝说，看来，咱回不去了。
一定得回去，被淋死也得回去！在这待着算怎么回事啊！吴小阳说。
马朝说，也是。不能为了避雨而在这待一辈子！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等了一会，雨还不见小，二人决定冒雨返回。还没到公交站牌，衣服已经湿透。
八百年没有逛街，逛一次淋成这样！真他妈的倒霉！回来了，二人边换衣服边感慨。
下午，马朝向吴小阳谈起了他的创业计划。
马朝想开个陪聊公司。
当时，吴小阳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你要开什么公司？
马朝说，陪聊公司。
吴小阳想起来报纸上经常登的那些小广告，招聘陪聊公关的，实际上都是不正经的活。男的做鸭，女的当鸡。
马朝见吴小阳很吃惊，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陪聊。咱可干不了青楼里的那种营生。我所说的陪聊就是专门陪人聊天，别的什么都不干。
吴小阳说，就是小品《钟点工》里的唠嗑啊！
马朝说，不仅仅限于那种形式。我们可以聊生活，可以聊情感，可以聊理想。只要他需要发泄情绪，宣泄情感和倾泻心声，都可以找我们。另外，我们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采取面对面或分隔的方式聊。
最后，还可以根据这些素材编印成书，发与客户，也可以发到各大论坛或公司的博客上，让广大网友来评论，这样肯定能扩大咱的知名度。当然，编印成书时要小心处理，不能拿客户的真实身份说事。
吴小阳有些吃惊，马朝竟把种种形式都想好了。他试探的问，你认为这种公司有市场吗？
马朝说，这你就不懂了。你听广播，哪个城市没有情感频道？你再看看咱们新州的报纸，都有这方面的栏目，什么“都市倾诉”、“红尘男女”、“他/她说”等等。
这和陪聊有什么区别？这个社会，表明风光，内心彷徨的人多着呢。只要我们能抓住他们的诉求点，这行当肯定能火。当然，咱们也是按钟点收费。
听马朝这一说，吴小阳感觉还真有得一做。他问，准备找几个人做？——他还不知道马朝是否把他也考虑在内。要是没有他，一是感觉马朝不够意思，二是感觉自己错过一个大好机会。
马朝说，这是个好机会，肯定要咱俩一块做的。
听马朝这么一说，吴小阳心里有些高兴，但同时也开始发愁。他是一个不喜欢操心的人，自己开公司，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得操多少心？他说，我总感觉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
马朝说，谁天生就会做生意？不都是慢慢学的吗？咱又没有打算把它做成跨国公司。
吴小阳说，关键是我这人不喜欢操心。
马朝说，难道你现在没有操心吗？
吴小阳说，怎么没有操心啊，天天操的头都大了。
马朝说，那既然这样，为啥不换种能带来更多收益的生活方式，反正都得操心。
吴小阳说，你得让我好好想想。
马朝说，有什么好犹豫的？咱先把具体事项列出来，再做详细方案，一旦方案做出来后，咱立即着手去干。
有些东西，站在远处观望，充满了诱惑性；走进了细看，充满了杀伤性。马朝这个陪聊公司，既有诱惑性，又有杀伤性。诱惑性就是它的前景以及收益，杀伤性就是指他有极大的风险性。
办公地址怎么选？——这种公司，得选在隐蔽但人流还不能太少的地方。
室内怎么装修？——这种工作要有保密性，所以得准备不同的办公室，并且风格得多样。
工作人员怎么招聘？——是招心理专家还是招普通毕业生？
再回到最初的问题，公司以什么名义注册？注册资金从哪里来？
再回到最基本的问题，整套流程下来，得花多少钱？
稍微分析一下，吴小阳便有些害怕了。农村出来的孩子，家里没有多少钱，也没见过什么大钱，连个小本买卖都没有做过，哪敢做如此大的生意？
马朝虽然见过不少钱，但这个项目组预算还是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现在，他们两个吃饭的钱还是家里给的。
马朝说，看来，我们是做不成了。
吴小阳说，只能看你了，你家里还可以支持点。我是做不起了。
若干年后，吴小阳走在新州的大街上，看到诸多陪聊会馆的招牌，就想起了他和马朝的这次创业计划。
对这次计划搁浅的原因，他也做了分析，他们——尤其是他，太幼稚，缺少见识和胆识。自己没钱了，就认为不能做生意。
真正的生意人，只要有好项目，越是没钱，越会去做，而且在气势上，比有钱人做的大。
马朝思考了好长时间的创业项目，在这个雨天，胎死腹中。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马朝走访了几个同学。——此前由于工作忙，谁也没有联系。吴小阳也是哪都没有去，没有地方可去——许大个谈燕忙于小店买卖。
王秋月初就去西门大酒店参加培训了。不过，吴小阳也做了件大事，制作简历。
吴小阳想起来刚到新州打印简历的事。那打印店里的几个女孩说话不客气，当时他心里很不平。
等他为工作奔波了几个月后，回头再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说话冲了点吗？相比之下，这滋味要比找工作被人拒绝时好多了。
当初打印简历时，吴小阳感觉苍白无力，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那简历，和自己的大学一样，远看像那么回事，但一近看，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现如今，满脑子都是这些“实际内容”。——想法。建议。无奈。愤怒……但简历上写不下，再说，你能在简历上写这些东西吗？
所以说，那些只看简历就招人的公司，绝对不是好公司！
想到最后，吴小阳只在“自我简介”一栏里写了一句话：
我的脑子，远远比简历灵活！
我的创意，远远比简历精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