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夫将军回忆录
徐国夫 红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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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安东,现叫丹东。防空警报尖锐刺耳,百姓们人心惶惶。机关政府转移,群众后撤。大路上迎面走来的是大军。
“大军来喽!大军来喽!”
“妈,妈,您看,挎手枪的那位,像不像那年在咱家住的李班长?”女儿说。老大娘打起眼罩望。“嗯,像那个小李子,就是长高喽。老头子,老头子,八成是三纵回来哩,过去看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小张小李小王小赵全认识。
“妈呀,这不是徐副师长吗?”
我认真回忆,仔细端详,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四保临江前南满形势最紧张时,我随一个营在一个山沟小村里住了两天的房东一家。“噢,大哥大嫂,是你们一家吗,这是干什么去呀?”“唉,别提啦,消停日子没过两天,美国鬼子又来捣乱,搞得人心惶惶。这不,亲戚捎信让到他那避一避。都怨你大哥,在山沟里老实待着多好,非要到这安东来。”大嫂快言快语直肠子。“得!得!人家徐副师长,不对,我早听说你当师长了。人家徐师长还要照顾队伍,到歇着时再唠。我们也不走啦,回去,三纵来啦咱还怕啥!”大哥也是个直性人。
“大哥一家走不走你们自己定,不过美国鬼子倒真的不用怕他,用不了一管牙膏时间就把他们打跑。”“看看,徐师长说了吧,回!回!看样子部队要打仗,我还得去支前呢!”相向而行的人流,很快变成了一个方向。
部队进驻安东市,忽有战友来探望,何人?解放军第六医院院长王良。王良一生从医,1945 年同在抗大五干队。我们一同过白洋淀,一同过山海关,一同到沈阳。然后他去了野战医院,我去了二十三旅。以后偶有谋面,相见恨少。
“徐师长,你从东北到海南,一路夺关斩将,两年打了大半个中国,你们都是开国元勋啊。”王良是大学生,有文化,说话幽默,见面总爱开玩笑。不是把我比作张飞,就是比作赵子龙,拿他没办法。谈战争,谈战斗,谈安东,谈海南,最后谈到家庭。他问到我们共同的战友,曾为我妻的何晓南。
我答道,“人各有志,各奔东西了。”我告诉了他实情。一阵闲谈叙旧之后,各去忙各的了。
忽然一天,王良打来电话,说要给我检查一下在喜峰口受过伤的脚。正好空闲,我也借机全面查查身体。放下电话,我驱车来到王良任院长的第六医院。先查心,再查肺,查完血压查脾胃,一阵折腾,最后把我领到外科。外科坐着两位白衣天使。一位40 岁开外,饱经风霜一张脸。一位20 岁出头,豆蔻年华一朵花。王良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战友、好朋友,能打敢拼,战功显赫,气倒赵子龙,气翻猛张飞的徐师长。你们不都敬佩英雄好汉大丈夫吗?今天让你们看个够,就是这个样!”
“哎,哎,王良你这是干什么吗!大夫同志,不要听你们院长瞎说,我算什么英雄,充其量也只能说多打过几仗。王良这人总是爱开玩笑。”我嗔怪着王良,但心里还是舒畅,夸你总比骂你强。“小金,你给徐师长检查一下脚,我和你们主任商量一下组建前线抢救所的事。”
他俩出门后,我才细打量这位“小金”同志,只见她:秀眼细眉,鼻直口正,一抹刘海搭在额前,两根短辫梳在脑后,中等个头,好苗条的一副身材。在王良介绍我的时候,我见她一只手挡着嘴儿笑;她走路轻稳,举止有度,很有些大家闺秀,受过良好教育的女青年作派。“您叫什么名字?”她嫣然一笑,小声说道:“金铭”!“金……铭……噢,很好听也很好记的名字嘛!”我们握手再见。
至此,我只知道金铭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待我再见到她时,我已知道了王良的用心,知道了金铭的态度,以及金铭的出身。这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家住本溪小市,上有俩姐俩兄,故被母亲称为“多余”的女孩。少年时家贫难度日,父母两次将她送人,但两次又都接了回来,最是慈爱父母心!这样的家境、这样的年代,让金铭从小就养成了倔强好胜的性格。1945 年的“八·一五”光复,她和小姐妹们一起参加了妇救会、儿童团。爱唱爱跳爱说爱笑的她,学文化,教唱歌,贴标语,收军鞋……动起来风风火火,静下来端庄文秀。穷人家的孩子,偏偏从小就做念大学的梦。直到听说通化有个“八路军”办的大学不收钱,便邀上好友四人翻山越岭,躲匪军,绕敌营,弃大路,走小道,一路风尘,历尽艰辛风险,才来到当时我军东北军政大学。
学文化,学理论,学医疗,学战斗,女孩子终于变成了我东北人民解放军白衣战士。就在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的前一天晚间,我们再一次单独见面。“金铭,战争是无情的,你是否慎重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呢?”“只恨爹娘生我个女儿身,要不然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过江打美国鬼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驰骋疆场,我最敬佩这样的人!”
刘光涛和徐国夫合影
“我们的年龄差大了些吧?”
“你知道孙中山与宋庆龄、鲁迅与许广平这些人吗…”
噢,我已无话可说,我为这位容颜姣好且知礼,胸怀大志又豁达的纯洁女性所征服,一年之后,我们结为伴侣。47 年过去,无论是我辉煌的时候,还是我坎坷的时候,我们都相依相伴同喜同忧。我们是战友,是同志,更是和谐美满的好夫妻。尤其在我年龄稍大之后,她给予了我悉心的照顾,我以为这绝不仅仅是夫妻之情,更有革命情,战友情,同志情。这本书能够写成,许多处得力于金铭帮助我回忆和查找资料,应该说创作者中有她的一席之位。
其实就在我跨过鸭绿江不久,金铭所在医院分散组成救护所,担负起我志愿军前线伤病员的救治工作。后来王良院长对我说,金铭同志此期间表现的异常出色,伤病员从前线运下后,她和姐妹早早等在鸭绿江边,以姣弱身体又背又抬,将伤病员们抢运回所。救护所为二级救护机构。伤病员一般都是经前线简单处置,便运送下来,经她们一般处理后,再转送后方医院。开始阶段,她们人员少,伤员数量大,简直忙得昼夜不停。战争残酷。前线在流血,后方在流汗。这就是人民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