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德:礼儿不能断
礼儿不能断
李建德
吃了晌伙饭,老娘打来电话,说村里六子盖新房呢,今天上梁,问我给人家随礼了呗。本能的反应,挂了电话立马买了三条红云,开车往家赶。 路上我想起了好多往事……
六子比我大几岁,哥四个他排行老小,他大哥不知去了哪个外地的煤矿,给人家做了倒插门,多年杳无音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爹闹肺结核,他二哥出车祸相继去世了。六子哥就不上学了,和老娘还有一个有病的光棍三哥相依为命地过日子。六子人憨厚,孝顺,人缘好。村里总有些气人有笑人无的主,六子很穷,但那些人笑话别人也不笑话六子,左邻右舍谁家做了差样儿滴,吃剩下的给六子端一碗过去,六子总是远接近送的,吃完了把碗刷干净了再给人家送回去。谁家有了旧棉袄棉裤给了他,他总是当着人家的面穿在身上给人家看看,无论大小总是说“正好正好”。
六子的孝顺是出了名的,我更是亲眼所见,九六年六子的娘得了糖尿病,后来有了并发症,那个时候六子听说有一种药叫“豆王神口服液”挺管用,就托我一下给他娘买了一千多块的。他娘胃不好就又托我给他娘买三株口服液。我记得后来六子哥总是隔一天给我拿过三十多块钱去,一瓶一瓶地买,原来六子哥是没钱了,当几天小工支点工资,除了给他娘买好吃的就是买药。六子他娘爱吃鸡蛋,炕头上鸡蛋总是成堆成堆的。九七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大雨倾盆,六子哥的娘发烧,六子的三哥披着个编织袋子来叫我去给他娘看看,我去了一看六子哥家成了水帘洞,西间屋放的烂七八糟的,地上炕上摆满了七拧八扭的破锅破盆,外间屋案板、锅台、地上都被泥汤子淹得看不出原样来了。东间屋更是了不得,屋顶的正中间被雨淋塌了一个大窟窿,六子哥用一根竹竿支起了一块大塑料布,见我来了,还笑着跟我说“嗨!这雨太大了,这不!幸亏炕这一块儿没漏,你大娘还发着烧,怕冷,多亏西邻根儿哥给我拿了块大塑料布来了,这玩意得用竹竿挑着,不然就塌下来了。”据说那天六子哥用手挑了一宿!
六子哥的人缘好是自己挣来的,村里有个红白事儿,六子哥总是干洗碗的差事,谁也知道洗碗这活儿脏不愿干,但谁都愿意用六子哥洗出来的碗,说用着放心。那个时候无论谁家盖房娶媳妇没了老人,六子哥总是随十块钱的礼,后来村里随礼厚的时候,六子哥还是随十块,都知道他手里没有,所以没人挑他的理!九八年六子哥的娘去世了,记得出殡那天,人山人海,我帮忙在账桌写礼,六子哥家收了一万多块钱,可事后谁知道,六子哥用一部分礼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子,剩下的帮给了得了白血病的三姨。六子哥没文化,只能当个小工,长期的劳累患上了腰椎病,加上他三哥的风湿病也越来越厉害,总得看病吃药的也没攒下钱。就这么维持着过着苦日子。
2007年春天,我在老家盖房子,上梁那天,六子哥给我拿来了三条哈德门烟,说:“兄弟,我也买不起好的。用我帮忙唸句声。”我说:“六子哥,你来看看我就很高兴,还买啥烟!”六子哥说:“礼儿咱们不能断”。 十年后的今天,六子哥盖了五间卧板房,可气派了,给他拿烟去的时候,他高兴地说:“兄弟,现在盖房班不用给师傅烟了,你拿回去吧,正好你来了,正愁没人给我写个上梁贴儿呢,就给我写个喜帖儿吧。”我说:“礼儿不能断。说吧,你想写啥?”六子哥说:“哈哈,啥好听写啥吧。”我说行!我从车上拿下笔墨,让他找了张红纸写下了“德门增百福,积善顺千年,心正梁头正,福禄替旧前”。
向下滑动阅览《肃宁瞎咧咧》往期精彩文章
肃宁瞎咧咧
草根文学圈
投稿请加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