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连载：傻子崔才 7 | 李天华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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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崔才

李天华

时间真的过得快，上到中学的我胆子更大了，这个小镇的风景也不再像从前，雪不再纯白，夏天的河水也不再那样清澈。

家里的小吃店也搬到中心马路边，大姐结婚了，二姐恋爱了。小镇的人多了，各种录像厅和小卖店，还有发廊多了起来。

家里住的地方和小饭店分开了，新地方在一个坡子下面。

别小看这个坡子，这可是全镇的运输要道。坡子的下面是防空洞，家里的餐厅就在旁边不到10米的地方。

妈，我回来了。我喊着把军挎书包扔在桌子上。

这一年的夏天跟着了火似的，还没到数伏，天已热得不行。

我要喝汽水，我坐在椅子上。

劳动布改的微喇裤，格子衬衫就是我的标牌。

用井水拔过的汽水舒服，一大甁大鸭梨让我饱嗝不断，那个舒服呀！

中午来了很多人吃饭，全家皆劳动。

客人走光了。

去把盘子碗涮了，大姐对我说。

我不涮，最不愿意就是刷碗。脏兮兮油腻腻的！我抗议道。

行，祖宗。大姐说着。

这样，你去给旁边送点吃的吧。

大姐边说边把同类菜倒在一起，真得很好，几乎没动一样，又加了两个馒头。

去旁边的防空洞里，给那个要饭的。大姐吩咐。

要饭的很多呀，每天都给很多，以至于我都怀疑我的营养就是这么流失的。

不情愿又必须去，涮碗可不是个轻巧活。一摞一摞的，看着就头疼。

我拎着两袋子菜和两个馒头，出门左转十米就是，怎么我天天走上走下，就是没怎么注意过有这个地方呢。

坡是三十几度的，很陡，但是为了省时间，很多运输队的都会从这里放车。

坡道不长，有二百米左右，中间为了缓冲做了两个缓冲坎。

即使这样，人拉手推车也会在这个地方不是轻伤就是残废，据说不是老把式，很容易被自己的车子压在身上

坡上左右都是人家，殷实的人家。树木旺盛，我们家的后院都得以乘凉。

在二道缓坡平行的地方就是防空洞的上门檐，真的没有注意过，也确实没法注意到。

洞前六平米的地方，长了半人高的草，旁边还歪长着几棵不知名的果树。

迎面就是半圆抻高的水泥砖混的门洞口。

左右标语模糊可见一些保卫祖国的字迹。

现在也不能说它是门，以前应该没有门的，我去过很多这样的防空洞。都是没有的。

只是这一处地方，多了一个几片木板贴着不同的塑料布，能挡一部分雨水的板条隔断吧。

隔断半开，里面阴暗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

进洞门口右边有一片稻草铺就的地方，草上面是几块塑料布。

塑料的上面是一个穿着或者说裹着塑料布的人在那里躺着。

一个人，一个穿着紫白竖条格的大裤衩的男人。之所以说是男人，因为接近于赤裸的上身几乎是塑料布透明的滚披在上身。

一双趿拉的有点断了一点鞋带子的塑胶黑色凉鞋，就放在靠近出口的草席旁边。而旁边一个半躺的白酒瓶子里还有些许酒液。

眼睛渐渐适应光线，那男子的双脚刹那刺激着我的双眼。

黝黑的，带着脏泥巴的，有白的地方时露着孩子的小嘴一样干涸的口子。

看不见头，那人蜷缩着，头冲黑处，也许这样更睡的好吧，只是这刺鼻的异味，让我已经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喷嚏。

嘿，吃饭了。我喊道。

显然我的到来打扰了他的梦境。

啊？没反应过来的他呓语着嘟囔着，一手遮眼一手撑着一边翻扭过身来。

崔才？！

我的脑子有点空白了一下。

极短的时间内，各种画面交替出现。看着脏兮兮的依然几片疙瘩不改的脸，不同的更黑了一些，有了岁月的沟痕，那沟痕里带点泥垢的脸，癞痢的头上比寸头还短，却参差不齐的，白色多于褐色的斑点发。

我一下愣住了。

谢谢啊，大姐给的吧。有点醉有点迷糊的，不太大的舌头说。

没错，就是崔才虽然说话利索了一些，那个声音的特点我永远记得。

啊，是啊，吃吧。我已从容了太多，虽然我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毕竟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给他东西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左手二拇指有点变形，而他看我的眼神感激之外，还有点一闪而过的莫名。

谢谢，又熟悉的大舌头不迭的说。

我转身走出这个充满着霉味，酒味，潮湿的小空间，呼吸到外面的空气，看着耀眼的阳光心里忽然有点黯然。

大少爷回来了！大姐打趣道。

没理他，我走到双卡录音机旁，一按。

吉米，来吧，吉米来吧~~~

迪斯科的歌声里我抖动着身体，身体面条一样晃动着转了几圈。

这种摇摆舞我最拿手了，我释放着，得色着，不知为何。

咔！音乐停了。

抽什么风？送个饭不会中邪了吧？？大姐故意的用手摸着我的额头。

你才抽呢，抽的你四肢麻痹，我做着抽搐状。

死去，大姐看出来我是故意的，嗔怒道。

姐，崔才怎么在那儿呀？我不经意的问。

啊，对呀，你跟人家打架还把人家手指头整的不好使了，姐说。

我问你他怎么会在夏天出现呢？还住在哪里，还给他饭吃？我的疑问连串喷出。

嗨，有什么呀，他妈妈得了病，加上年龄太高，镇政府通知他的。这不，他把补助一直都给他们一家子了吗？回来后，不再经常走，几天就回，他家里人还那个操行。这个傻子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酒瘾。

要饭之外还要点酒，大家都可怜他的。唉，有家不能回的，咱们给点吃的不也应该的吗？

姐的话在耳边，我的思绪也走了很远很远——

从此，只要我有时间，他在的时候，我都会送饭给他，还会偷偷的给他带点酒。

他喝了酒就会傻笑，那种眼神充满着天真，充满着纯净。

编后话：有幸约到了家乡走出来的著名艺人李天华老师的小说，读罢让人吃了一惊，如果当初不转行唱歌，而在文学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没准会成为一位著名的作家呢。我分享了两位朋友品读，都评价颇高。他们说这部小说人物形象生动，语言的风格有鲁迅的痕迹。我知道，这就是我们东北这疙瘩土地上土生土长出来的故事，这些人物就是黑土地上活生生的父老乡亲。同作为一名70后的我，这部小说仿佛又把我拉回了童年，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啊。

感谢李天华老师的作品，感谢崔家福老师的引荐，更加感谢长风文艺平台的最优秀的女主播之一梅雪老师的深情演绎。

看茶，朋友们共同慢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