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岛札记67：于细微处读懂古代中国

三个星期前，鼓楼下，御街旁，我们跟着吴钩的文字和宋人的画图，走进了千年前的宋朝。昨天下午，宝石山下，正在庆祝双甲子生日的浙江图书馆里，我们又跟着马伯庸马王爷的妙笔，走进了600多年前的明朝。

这是两次别具一格的穿越。上一次，我们凭借着吴钩的《风雅宋：看得见的大宋文明》，从宋代的画作里，目睹了高雅繁盛的大宋文明。这一次，我们凭借着马伯庸的《显微镜下的大明》，从明代的6件尘封已久的往事里，看见了活生生的明朝基层政治社会生态。不同于所有宏观叙事、朝堂观察的历史著作，《风雅宋》和《显微镜下的大明》于细微处展示古代中国面貌，令人耳目一新，让人看到了过去我们很少注意到的历史细节。

昨天文澜读书岛阅读分享会的嘉宾是书友邓颖琳。她自称是“一个爱看书、瞎琢磨的内向的普通人”，在一家公司从事市场运营工作。因为想做点力所能及的善事，来到浙江图书馆做口述电影，为残疾人服务，一做就快6年。因为喜欢读书，所以成了文澜读书岛的热心书友。今年6月她本该来分享特德·姜的《呼吸》，因为公司临时有活动，改成了视频分享。昨天她终于来到现场，为书友分享了阅读《显微镜下的大明》的体会。

她认真地向书友介绍了《显微镜下的大明》中讲述的6个历史故事，尤其是徽州丝绢案和黄册库的故事。徽州歙县小民帅嘉谟无意中在税粮账册中发现的一个税收错误，引发了一场长达十年，涉及徽州六县，震惊朝野的民变。洪武皇帝朱元璋在玄武湖诸岛中修建了天下第一档案库——黄册库，企图廓清全国人口和土地，实现天下透明的理想。还有婺源官员、士绅、学子为保龙脉与开山采矿的百姓历经一个多甲子的博弈纷争；黄山南麓呈坎镇，民间和寺僧为一座祖坟和边上的寺庙，演出了一场逆转又逆转的神奇悬疑大戏；成都府彭县小吏勾结，贪赃敲诈，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北京4位平民因为得罪锦衣卫校尉被诬告下狱，成为朝廷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从这些似乎很琐细的历史故事中，邓颖琳读出了她的感受。她首先从这些故事中看到了利益对人的影响力。官与民，官与官，士绅与开矿的灰户，民间与寺僧，各种利益关系纠缠在一起，演出了惊天动地、绵延几十年的活剧。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然后她感受到了信仰和敬畏的重量，一切以利益为转移，终将湮灭人性，也毁灭自己。最后她看到了历史对于今天的意义，从故纸堆里找出来的这些故事告诉我们，被忘记才是真正的死亡，记住历史对于今天实在很有意义。

为理工科毕业的邓颖琳对历史的痴迷所鼓舞，我也接着分享了自己阅读《显微镜下的大明》的感受。一是历史并不是枯燥乏味的，读历史有无数种方式。三个星期前，文澜读书岛分享的《风雅宋》从宋画中读宋朝，是一种方式。今天马伯庸从琐细的历史档案中读明朝，是另一种方式。都别具一格，新颖有趣。历史中蕴藏着无穷的宝藏，可以宏观叙事、朝堂观察，也可以微观分析，草根讲述。一滴水一样可以见太阳。二是历史似乎总在重复，实际是在螺旋式上升。黄册制度和如今的人口普查，徽州丝绢案和如今的越级上访，杨干院、彭县小吏舞弊案与今日之基层腐败，何其相似乃尔。历史的教训对今日一定具有意义。三是客观讲述是记述历史最基本的精神。无论对于皇帝、朝廷、基层官吏、小民百姓（帅嘉谟之类），书中都没有刻意抬高或者诋毁、批判，而是依据档案资料，客观讲述，让人看到一个错综复杂的社会形态，看到明朝政治悲剧形成的深层次原因。一个朝代，一个时期，必定有荣耀，也有悲催。一个人，也一定有善良和正义之处，同时难免有自私和卑劣之缺。美化和丑化都不真实，客观讲述才能让人看到历史的真相。宋朝如此，明朝如此，今日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