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与古今：伯鸿书香奖·杭州游学活动散记
2021年6月4日至6日，第五届伯鸿书香奖主题游学活动在浙江进行。由中华书局、浙江省桐乡市人民政府发起，韬奋基金会全民阅读促进会、四川省眉山市人民政府、中华读书报共同主办的第五届伯鸿书香奖的主题是“你好，苏东坡”。主题游学的第一站就来到了东坡先生两度任地方官、留下宝贵财富的杭州。
上周的推送中我们分享了此次活动领队专家耿朔撰写的游学行记，领队专家舒大刚在浙江省图书馆做的主题报告，以及同行学员张韵茹、朱有法写作的四篇文章。本期分享的是《苏东坡全集》责任编辑熊瑞敏，同行学员许金晶、宋仕炜的作品！
今年4月23日启动的第五届伯鸿书香奖的主题是“你好，苏东坡”，而苏东坡曾两次在杭州担任地方官，疏浚西湖，建筑苏堤，留下了大量名篇佳作和文化遗迹，因此本届伯鸿书香奖的游学活动首站选择了杭州。杭州的山山水水，留下了苏东坡的印记，也引发了我们的古今之思。
游走于山水之间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一直是人们向往的城市。想到杭州，就不能不想到西湖。苏东坡“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曾让多少人为西湖魂牵梦绕。不过，游学活动的嘉宾之一、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郑嘉励老师却告诉我们，杭州的精华在山，而不在水。因此，我们第一天的行程主要安排在山上。
6月5日一早，我们从杭州出发，去绍兴参观宋六陵。说实话，去之前我原以为还有一些陵墓的建筑，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所谓宋六陵早已是一片茶场，古诗云“古墓犁为田”，这次算是亲眼见证了。郑老师一路讲解宋六陵建造的历史背景以及墓址选择所反映的风水观念的变化，让人增长了见识，对于两宋之际的文化变迁也有了更为真切的了解。进入考古现场，我们能够看到考古发掘出来的南宋陵墓的地基，残存的柱础形制及花岗岩砌成庭院围边，以及周边稀疏矗立的松树，让人可以依稀想象当年帝陵的规模。我们站在那里，看着天高云淡，青山依旧，林间草丛中传来的鸟语虫鸣，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变迁。
宋六陵遗址
午饭之后，我们又回到杭州，参观凤凰山上的南宋临安城遗址。我们从宋城路开始步行登凤凰山，不过旧日宫墙，早已变成了寻常巷陌，只有“宋城路”这个地名还依稀保留着一些历史的信息。登上凤凰山后，我们首先游览的是圣果寺遗址。这里有宋高宗赵构手书“忠实”二字的摩崖石刻，离着题字石刻不远，还有一组十八罗汉造像，不过损毁已经比较严重了，据郑老师说，这些罗汉造像雕刻于五代吴越国时期，可能是国内现存最早的十八罗汉造像。
“忠实”摩崖石刻
十八罗汉造像
离开圣果寺，我们又参观了宋代御花园中的赏月胜地——月岩，随后又登上御林军可以跑马的将台山顶，看了排衙石诗刻。据说是因两列石笋如卫士拱立，故吴越王钱鏐命名为“排衙石”，并刻诗文于石上，可惜诗文已经漫漶难辨了。
排衙石
从将台山顶下来，我们又参观了慈云岭石刻，随后下山来到南宋时用于祭天的八卦田。最后乘车到大麦岭探访了苏东坡题名的摩崖石刻。游学第一天的行程到此便结束了。
游学队伍于大麦岭合影
第二天，我因为要陪同舒大刚老师准备下午在浙江图书馆文澜讲坛关于苏东坡的讲座，所以没有跟随游学队伍一起游览。好在住的酒店离西湖不远，便扫码骑了一辆共享单车，来到西湖边，先瞻仰了一下岳王庙，然后步行沿着苏堤穿越西湖，先后看了苏堤北端的曲院风荷和南端的花港观鱼，两处分别有茅盾和康熙皇帝题写的碑刻。苏堤两侧，杨柳依依，清风徐来，不时有小松鼠从树上下来觅食，西湖上波光粼粼，远处映着雷峰塔影。走在苏堤之上，想着这是苏东坡当年亲自主持建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而看着苏堤上说说笑笑的游客居民，又不禁对设计这一至今仍然造福百姓的工程的苏东坡感到钦佩。
西湖苏堤
雷峰塔影
感慨于古今之际
在杭州这样一个拥有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游学，参观的又多是考古遗迹，难免让人有很多古今之变的感慨。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强调读书与实践要相结合。古今之变的感慨，在书中是经常见到的。记得苏东坡在《凌虚台记》中说：“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而对于这种古今兴废的变化，以前我并没有特别真切的感受，而在宋六陵的考古现场，昔日规模宏大的帝陵，“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这是非常直观的感受。耿朔老师在游学活动的开营仪式上强调，游学就是回到历史现场，信有以也！
《苏东坡全集》
在感慨古今变化的同时，我们也在文献与实物的联想印证之中，感受着虚实之间的神妙关系！就文献与实物来说，文献描述是虚，考古文物是实，然而有时实实在在的考古文物，须结合文献描述，才让人感觉到其气韵灵动。
记得在参观南宋御花园的月岩时，郑老师念了一段晚明高濂《四时幽赏录》中关于月岩赏月的记载，其文云：“胜果寺左山有石壁削立，中穿一窦，圆若镜然，中秋月满，与隙相射，自窦中望之，光如合璧。秋时当与诗朋酒友，赓和清赏，更听万壑江声，满空海色，自得一种世外玩月意味。”我们游览月岩时正是白天，而且赏月的那个山洞正好被一棵杂树挡住了，所以看着实物，并不是太能想象赏月的场景。然而结合高濂的这一段文字描述，尤其是“万壑江声，满空海色”的联想，瞑目思之，便仿佛穿越到了某个月夜，“光如合璧”的月光从洞中投射下来，远处传来钱塘江的滚滚涛声，夜空如大海般深湛，那将是一种怎样清幽迷人的夜色啊。
记得有人说，考察了黄州赤壁之后，非常失望，因为根本没有苏东坡写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那么宏伟壮观。然而，这正是虚灵的文学的魅力，它源自现实而又超越现实，自然之美正是在这虚虚实实之中呈现出来。
月岩
杭州是一个让人留恋的地方，对我来说，让人留恋的不仅仅是她的山山水水，还有那令人回味无穷的西湖莼菜羹。到杭州的第一顿饭，便尝到了著名的西湖莼菜羹，非常喜爱其清爽嫩滑的滋味。品尝之余，不禁想起那个著名的“莼鲈之思”的故事。《世说新语》中说，张季鹰“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张季鹰因为想着家乡那么多好吃的，立马辞职，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真是好潇洒呀！不过，如果像今天这样交通便利，也许“羁宦数千里”就没有那么痛苦了，高铁几个小时就能到了。但莼菜羹的那种味道，跨越千年，依然让人留恋不已。
莼菜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