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贫与富
贫与富
——阴阳思辨系列随笔之四
艾平||湖南
想来，世上从来没有谁愿意受穷，所谓“知足常乐”多半是穷人的借口，除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节操之外，骨子里也不徘除有“酸葡萄心理”在作怪。而富人是绝口不提这四个字的。
其实，早在2500多年前，孔仲尼就说过这样一句话：“富与贵，人之所欲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后来的《增广贤文》更是囊括了许多民间俗语，如：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贫贱夫妻百事哀等等。这些朴实的话语宣示的是传统的贫富观。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个人致富的梦想被打碎，当贫富分化危及到绝大多数民众的生存，阶级斗争就会势如野火熊熊燃烧起来。从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到太平天国席卷九州，一次又一次的农民革命，导致旧的王朝分崩离析，与之对应的是社会财富屡遭洗劫，普天之下生灵涂炭。到了清朝末年，羸弱的朝廷已是不堪风雨，加上域外强盗趁火打劫，中国社会瞬间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见，“不患寡，而患不均”，贫富不均问题绝不可等闲视之，它关乎江山社稷的生死存亡。
究竟达到怎样的水平才能称之为富有？恐怕不同的时代会有不同的标准。笔者得闲时喜欢听一些老先生讲故事。有时候，他们也会提及解放前农村地区土豪劣绅的有关情况，据他们讲，过去真正像四川刘文彩那样的大恶霸地主还是比较少见，更多的是一些中小地主。有的小地主发家完全靠勤劳和节俭。这些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下的每一块银元都用来买田置业。他们虽然雇用了一定数量的长工和短工，但对这些下人还算友善，时不时也会做一点公益善事。况且他们自己和家人并未完全脱离劳动，在乡里称得上是开明绅士。可是，在大革命的历史洪流中，他们仍然被当成剥削阶级被“革”了“命”。
我们不妨拿这些小地主与当今的某些新土豪作一番简单的比较。
先说“穿”的方面：过去的小地主穿的是自纺的土布衣服和外购的绫罗绸缎；而新土豪穿的是私人订制的洋装和国际品牌。
再说“吃”的方面：小地主吃的是粗茶淡饭和农家小菜，连剩饭剩菜都舍不得丟弃；而新土豪家里聘有烹饪名师，生猛海鲜，各色料理，应有尽有。
至于“住”的方面：小地主喜欢中式的四合院；而新土豪钟意西式的豪华别墅。
最后是“行”的方面：小地主有急事出远门赶的是马车，若无急事就悠哉游哉坐轿子；而新土豪在本地用加长版房车，去外地乘私人飞机（既有喷气式，也有直升机），就连萌猫爱犬都有专座……
如果这些土财主真像果戈理笔下的“死魂灵”一样能够“复活”一回，当他们邂逅今日的新土豪并且悉知其日常生活场景之后，我猜他们一定会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只能“哪儿凉快躲哪儿去”！
唉，此一时，彼一时，都是造化弄人啦！
众所周知，邓小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作为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他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他深知，执政党不能沉醉于呼喊政治口号，更不能漠视普罗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为了使全体中国人尽快从“站起来”转向“富起来”，邓公力排众议，决定创办经济特区，“鼓励一部分地区和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通过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开革开放40多年来，在党的富民政策的感召下，民营经济强势堀起，创造了超过六成的GDP， 解决了80%以上人口的就业。与此同时，身家过1000亿的企业家排出两位数，并且产生了总数高达2亿的中产阶级，这是一项为全世界所瞩目的了不起的伟大成就。
过去几十年，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农村地区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提出了“精准扶贫”的国家战略，向贫困地区派驻了大量的驻村干部。就在前不久，国家领导人庄严地向全世界宣告：中国的脱贫攻坚行动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800多个贫困县、12万多个贫困村实现摘帽，9800多万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实现脱贫。在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周年之际，中国社会延续了几千年的贫困人口问题，终于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笔者有幸参与了这一历史进程，20多年来，我的扶贫足迹覆盖了平江县钟洞乡、岳阳县相思乡、君山区柳林镇以及最后一站的岳阳县筻口镇明星村。这一路走来，亲历了入户摸底调查，确定扶助对象，规划村集体扶贫顼目等具体的扶贫工作，见证了从粗放扶贫到精准扶贫的飞跃。应当说，中国式扶贫开创了一条独恃的道路，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为全人类的减贫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也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成功的范例。
记得我最后接手的一个贫困户，是筻口镇明星村的村民，名叫钟荣珍，一位97岁的老太太。她唯一的儿子得了重病，她自己亦失去自理能力，娘俩住在一处破旧的危房中，她家的情况的确很可怜。后来经过乡镇、村里和扶贫工作队的共同努力，为她家建了一栋90平米的新屋，为母子俩解决了低保和医疗救助资金。扶贫队又安排一户村民照顾老人的生活。按照有关规定，我每年都要去村里慰问四次以上。到了年底的时候，除了单位的那份慰问金之外，我还自掏腰包，给老人家打1000元红包，并交待受托人用这钱给老太太添一套新衣裳。受托的那位中年妇女觉得很意外，她对我说：张书记，你这是带着真感情在扶贫呢！我们大家都希望老人家能活够百岁，可是很遗憾，去年底，钟老太太在即将过99岁生日前夕撒手走了。在乡下参加完老人的追思会回来，我心里感觉空落落的，非常难受。
插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