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数的奥秘
《庄子▪知北游》里记述了这么一个故事。
生活在平面世界的蚂蚁永远也不能理解立体世界,依赖于感官去认知世界的人类,也很难想象超越感官之外的存在。
东郭子用普通人的认知去看待“道”,认为世间一定存在一个至高无上,称之为“道”的东西,所以对庄子的回答感到困惑和惊讶。
在庄子看来,道是宇宙的本体和本原,是一切事,一切理,无处不在,无分高下。因此,寻找所谓的“道”的行为无疑是徒劳的和可笑的。
道摸不到,看不到,寻不到,只能通过超越常规感官认知的方法去感悟或印证。
超越常规感官去认知,是修行者或宗教家的事情,非吃瓜群众所能为。吃瓜群众想了解形而上的东西,就没有办法了吗?
“气”的概念萌芽于商,成形于春秋战国时代,流行于后世。
在古人的头脑中,气被想象为一种无物不有,无处不在的精微存在,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基础。“聚则为生,散则为死”,天地万物的生成或者毁灭都是气运动变化的结果。
为了能够让吃瓜群众也能够了解和认识形而上的东西,智慧的先人创造性地引入了“气”这个概念,建立起了以五行八卦和天干地支为基础的象数模型。
这类象数模型,被称为中国古代术数学,也被视为一种玄学。在阿伟哥看来,所谓玄学,并非指神奇怪异,而是指深奥难懂。而“气”则是破解此类玄学的一把钥匙。
为什么“气”的概念如此重要呢?
从纵向的时间而言,“天地与我並生”,万物的生成与毁灭无不与“气”的运动变化有关。
从横向的空间而言,“万物与我为一”,原本毫无关联的万物,通过“气”统一了起来。
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通天下一气”。这就是庄子所谓的“齐物”,也就是“天人合一”或者“天人相应”的由来。
在这种形而上的层面上,语言显得似乎很苍白。阿伟哥不像庄子那么会讲故事,为了说明道和气的区别,阿伟哥只好继续用前面的例子来比喻。
就像这枚旋转的硬币,硬币本身是道,而由旋转形成的无数个硬币“象”,则是气。
高悬的明月,可以看作是道,而明月映射于千江万河之中形成的“象”,则是气。
道——象——气
佛——相——众生
道即是佛,象即是相,气即是众生。
无论是佛,还是道,都用不同的语言,表达着相同的主题。
道为气之体,气为道之用。
道不可思议,气可以度量。
道不可思议,所以研究“道”的学问,就成了哲学或宗教;气可以度量,所以研究“气”的学问,就成了古代的各种科学,例如:中医学、地理学、气象学等等。
气可以度量,并不是说可以用所谓的轻重大小长短去测量,而是用一种特殊的“象数”工具去描述。
尽管中国古代曾有发达的数学,但是“象数”确乎与数学运算无关。(关于数学的“数”和易学的“数”的区别,请参阅前文医易系列谈之十六)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道德经》
易有真数,三而已。参天者三三而九,两地者倍三而六,参天两地而倚数,非天地之正数也。倚者,拟也,拟天地正数而生也。
——《皇极经世书》
老子在《道德经》中提出了以“道”为中心的宇宙生成论,其中“一二三”就是所谓的“象数”。只是老子半遮半掩,言之不详,让后世的人有了无穷的猜想和争议。
只是到了宋代,儒道大家邵雍才在《皇极经世书》中透露出了一点点小秘密——“易有真数,三而已”,同时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易学中的数字,不是正数,而是拟数。所谓“天地的正数”,就是《医易系列谈之十六》中所说的“历数”,而“拟数”,则是模拟天地的正数而产生的,也就是所谓的“易数”。
“夫六六之节,九九制会者,所以正天之度、气之数也。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气数者,所以纪化生之用也。”
——《素问·六节藏象论》
在中医理论的奠基之作《黄帝内经》里,“历数”和“易数”分别被称为“天度”和“气数”。
“气数者,纪化生之用也”。气是构成万物的基础,而气数则是认识万物发展变化的工具,通过对气数的推导和演算,古人达到了对人体生命科学的认识目的。
道是哲学,气是科学,而“象数”则是一种特殊的研究手段和工具。
对于同一枚钱币而言,我们在同一时间或同一位置看到正面和反面两种“象”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们或者固定时间,变换位置,或者固定位置,变换时间,才可能看到这两种不同的“象”。两种不同的“象”就是两种不同的“气”,对于这两种不同的“气”而言,我们可以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属性的“象数”来描述的。
例如对于有字的一面,我们可以依据时间,标注为“夏”,也可以依据空间,标注为“南”;而对于没字的一面,我们分别标注为“冬”和“北”。
夏和南,冬和北,虽然含义不同,但是它们有着相同的“象”和“气”。
木火土金水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这些都是古人用来记录“气”运行变化的象数工具。
爱因斯坦的时空一体观,其实中国古人早就用的烂熟了。在风水先生的罗盘上,你可以看到所有的“象数”工具集合为一体,既表征时间,又表征空间,可谓是中国古代的时空一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