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飞舞（中篇小说）
作者/方建辉
1
罗小姐进来了，她是他带的一位加拿大籍华裔女学生，真名叫罗畅，小名叫小凤凰。 罗小姐看见老师今天穿上这身衣服，怔了怔，说：“老师，你让我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耀民说：“罗小姐，老师不是给你说了，今天我有事不能给你上课了，你怎么还来了？”
罗小姐说：“我知道。我见你房间太乱了，特意来给你收拾收拾。”
耀民一愣，用怀疑的口气问：“你？”
“不信是吗？那你就等着回来看好了。”
耀民笑了说：“别胡闹了，抓紧时间复习你的古汉语，明天我还要考你呢。”
罗小姐顽皮地把耀民推出门说：“老师，你块走吧，别再婆婆妈妈的了。”
耀民出了门，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了看罗小姐的背影，再次想起了李芳，心说，她咋这么像？于是又想起了他将赴的这个约会，叹了口气想，不知道李芳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的约会。
耀民刚一出门，一辆黑色马自达缓缓滑过来，泊在他面前，司机跳下车，打开车门说：“高老师请上车。”
耀民一愣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司机解释说：“我是罗小姐的司机，是她让我送你去凤凰山的。”
耀民一愣，心想她怎么知道我要去凤凰山？又一想也许是他昨天下午不留神给她说了，并没太在意，上了汽车。汽车一出城直奔向南郊的凤凰山。
凤凰山是南郊的一座旅游名山，这里不但风景如画，更主要的是这里有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传说有位名叫刘海的小伙在山上打柴时遇见了位美丽的仙女胡玉英，二人接为夫妻的故事。二十年前的今天，高耀民在此认识了位美丽的南国姑娘，他们因为这个故事相识，相爱，但由于各种原因不得不分手，于是俩人相约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在此再次相会。
高耀民静静地端坐在车里，从前方的玻璃窗眺望着远处高耸险峻的凤凰山，他不由得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是啊，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二十载春秋，世事沧桑，不知道李芳是否还记得这个约会不，她还会再来吗？但他一定得去，权当是对往事的回忆，也把这二十年的心结做个了断。
耀民这样想着汽车已经到了山脚下的停车场。时值仲春，游客很多，耀民下了汽车，对司机说了声谢谢。司机说：“高老师，您太客气了，您是小姐的老师用她的车是天经地义的。”
汽车开走了，耀民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凤凰山，多么熟悉亲切的凤凰山，这里是自己的家乡，可今天对于他来说却是遥远的回忆，所以也显得陌生。其实这二十年来，山上的变化也很大，不但树木多了也张高了，除了修建了盘山公路还架起了索道，从山下可以直达凤凰顶。耀民既不想坐汽车也不想乘缆车，他想顺着当年他们上山的路线步行上山。
那时的凤凰山刚被有关部门恢复开发，山上除了极少的古迹外，山坡上还有片片补丁似的耕地，树木也很少，大部分都让人砍去当柴烧了，草更张不起来，它们都被牛羊啃吃了，装扮山坡的唯一植被就是李子树，因为那上面有刺，很少有人砍它们，每到春天李子花开的时候，满山坡到处都是一树树雪白的花朵，远看就像朵朵白云飘满山坡，把凤凰山装扮得神奇而美丽。耀民带大家来的时候也正是李子花开的时候，那时他们走的是一条毛毛路，道路由河谷而入。传说这条路就是刘海当年上山打柴的路，又叫“神仙路”。如今山上的李子树更多了，而且还有其它的鲜花盛开，红，白，黄点缀其间，把凤凰山装扮的宛若一只美丽的凤凰。看到了李子花也让耀民想起了山顶那颗老李子树，他不知道它还在不在。想起李子树也让他想起李芳，记得李芳第一次向他做自我介绍时说她姓李，就是这个李子树的李。他看到她不但长的很漂亮，肌肤也像这李子花一样白皙。尽管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但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李芳的音容笑貌，依然在他眼前清晰可见，这既让他感到无比激动幸福，又有无限惆怅。已经整整二十年了，他们都已经过不惑之年，他由于经受了青藏高原恶劣气候环境的洗礼变化很大，而李芳远嫁国外华商，肯定没有多大变化，他想她如果没有忘记他们在株洲火车站说的话她应该会来的，如果来了她还能认出他吗？
耀民心急，尽管他家如今就在山下不远处，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进了大门，直奔“神仙路”。一踏上这段路眼前就是当初他带领大伙上山时的情景。
那是一九八四年的春天，省城某青年杂志社组织了一次文学青年联谊会，目的是给全省各地爱好文学的青年朋友一个相互见面，交流学习的机会，并为有情人牵线答桥。高耀民也喜欢文学，并被邀请为接待人员，负责接待来自全省各地，甚至全国的文学青年朋友。那时的耀民也是刚从学校毕业，正在县城一家生产资料门市部当临时工，这个工作是在县城上林苑宾馆烧茶炉的姑姑给他找的。他的工作是白天在店里帮忙卖货，晚上负责看护后边的仓库和店铺，人就睡在后边的库房里。由于耀民不但爱看书，还喜欢写写画画，常给这家杂志社投稿，编辑知道他的家就在凤凰山那面，于是就给他来了封信，想请他帮忙做导演，他接到信后既激动又高兴，就给门市部领导请了几天假。杂志社的活动预计四天，他们这些被请的自愿人员必须提前到，而且走得迟，算下来得六天时间，可领导只给他四天时间。耀民到了杂志社后得知活动是这样安排的：第一天是朋友之间相互交流稿件，相互学习，第二天是由编辑部的编辑讲评部分作品，第三天是去凤凰山旅游，第四天是自由活动。编辑部之所以选择来凤凰山旅游的目的就是因为这里有那个美丽的神话故事，让青年们来也是有一定目的和意义的。
编辑部考虑到上山的安全问题，把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朋友分成若干小组，每一个小组都由一名本地来的接待员带领，他们既是导游又是安全员。耀民这一组本来是十个人，他们中绝大部分是外省的，而且基本都是团干部和工会干部，只有一对男女是来自本省的农村青年，他们已经准备结婚了。第二天领导又给他安排了一名刚刚到来的女青年，耀民只知道她叫李芳，来自福建，人长的漂亮，肌肤白皙，细高身材，衣着时髦漂亮。为了大家的安全，他特意叮嘱她，注意跟上他和队伍，也并没有特别注意她。
早上他们分别乘坐六辆大卡车，由城里出发，来到凤凰山下，那时还没有停车场，汽车就停放在山脚下的生产队打麦场里。编辑部在这次活动中还有个小插曲，，那就是准备在大家下山后在此举办一场交谊舞会，为此还特意从城里拉来一套音响。耀民按照名单召集好自己带的人后，让他们等一下跟他出发，他还得帮忙卸音箱，这时他队伍里也有人过来帮忙，耀民认出她就是迟到的那个名叫李芳的姑娘。在耀民的心里，他以为生活在城市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没想到这个李芳却能吃苦耐劳，对她产生了一丝敬意。
由于是交际式旅游，管的并不严，尽管分了组，但耀民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管好安全，所以在上山时基本都乱了。耀民知道今天这个活动的目的，但他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原因是他是接待人员，是为别人的安全而来，另一方面凡是来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城里青年，农村没有几个，加上自己的家庭条件因素，并没有丝毫想法。相反，在文艺创作交流方面他却表现得很活跃。
他们一进山谷，道路在两座大山之间迂回蜿蜒，左右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崖缝中长满松柏和冬青，使得石崖不再显得单调干瘦。身边不断有燕子翻飞，头顶时不时出现苍鹰盘桓，蓝天此时成了一条缝，此处既叫一线天，又叫燕子峡。峡谷中间，除了小路就是哗哗欢唱的小溪，由于道路狭窄，人们自然排起长队行进。
走了大约两公里，前面出现一条巨大天然石桥，横卧于溪流河谷之上，耀民见大家都惊喜地驻足观看，赞叹议论，有的还拿出相机拍照留念，他为家乡这一自然奇观感到自豪骄傲。当他听到有人在估算这桥的跨度时，忍不住说，跨度36米，高度5、9米，最宽处5米8最窄处4米6。大家见耀民对这座石桥很了解，有位湖南青年问：“这桥叫什么名字？”耀民说：“叫神仙桥。关于这桥还有一段神话传说。”
一位姑娘插话问：“什么传说，能给我们讲讲吗？”
耀民见是那位叫李芳的姑娘在问，说：“传说刘海在此打柴时，突遇暴雨，山洪爆发，道路被淹，他就用斧头开山导流，并留下这座桥梁。”
李芳问：“刘海是谁？”
耀民说：“传说他是山下关中平原的一个打柴樵夫，也是一位神仙。”
过了神仙桥就算是走出燕子峡，前面地势开阔，坡势平缓，道路由此开始上山。人们见要爬坡了，纷纷坐下休息，有的还去小溪边洗手洗脸。也许是一种巧合，这时一只白色动物从竹林窜出来，横跃过小路，钻进一丛野蔷薇花里，不久又跃上石崖消失在崖缝中。几位女子胆小，吓得紧紧抓住身边的男友，尖叫着。动物消失后大家又议论开来，可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动物。耀民解释说：“这是一只银狐。”有人问它会咬人吗，耀民说：“一般情况下它不会伤害人。”有人就想起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耀民说：“其实在我们这里也有一段美丽的神话传说，这个传说就跟刘海有关系。”
李芳望着耀民等他继续往下说，他却不说了。一位河南籍的青年急了，说：“导游，什么传说，给大家讲讲吧？”耀民也想讲，但他知道这个故事很长，怕耽搁大家上山。李芳说：“就是，大家想听，你就给大家讲讲吧！”耀民说：“那好，但这个故事比较长，我就先说一半，等到山顶再讲另一半。”
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鼓励，耀民只好站起来说：传说在很早以前，山外有个村子叫曲抱村，村里有一户穷苦人家，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母亲年迈体弱，双目失明，儿子叫刘海，以上山打樵为生。故事是从一天早晨开始的。这天早上，刘海像以往一样，早早起了床，简单吃了早饭，背上斧头，告别母亲，吹着心爱的玉笛，出了村，准备过小桥上终南山砍柴。村口小桥边有一个潭，名叫三角潭，当他走到潭边时，哗啦一声，从水里跳出一只大蟾拦住他的去路。这只蟾不但个头大，而且颜色金黄，更加奇特的是，它只有三条退，前面两条后面一条。刘海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奇特的蟾，以为是什么怪物，既吃惊又害怕，不由得从背后抽出斧头，举在手中。但他发现这只金蟾并没有恶意，他放心了，就试图从它身旁绕过去，但金蟾并没有动。傍晚，当他卖柴归来时这只金蟾又跳出来迎接他了，就这样日复一日，他们成了好朋友。刘海每次出去和归来都喜欢和金蟾戏耍一气。
许久后的一天早晨，刘海告别了金蟾，在进山的路上拾到了一个红布包袱，打开一看，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包袱里边不是包的衣物，而是一些金银首饰和散碎银两，他心想这是谁，这么粗心，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又想到如果丢东西的人想起来后一定会很着急的。他想把包袱放下等失主回来取，又怕被不义之人拾去，就只好坐在路边，一边吹笛子一边等，可一直等到太阳偏西了也没见有人来找，他知道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打好柴下山了，心里正在着急，一位老太太手拄拐杖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向他走来，见了他就问看没看见一个红布包袱。刘海拿出包袱还给她，准备离去，老人却叫住他，说让她看看东西少了没，刘海只好等着。老人看后说一样没少，就给刘海抓了一把散碎银两作为酬谢。刘海笑了说，我如果想要您的银子的话早都不在这儿等了。
第二天刘海上山后遇到一只腿部受了伤的狐狸，他就蹲下身仔细查看了狐狸的伤势，从身上掏出自备的创伤药给狐狸贴上，并做了包扎。晚上回家时见到金蟾就把他做的事说给金蟾听，金蟾听后还向他点了点头，刘海没想到这金蟾竟然还能听懂人言，既吃惊又高兴，于是他们成了更加要好的朋友。
此后不久的一天下午，刘海担着一担柴正准备下山，刚转过一道山岭，一位姑娘拦住他的去路。刘海没想到这大山里竟然有如此衣着华丽貌若天仙的女子，想从她身边绕过去，姑娘又拦住他，他只好放下柴担说：“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当住我的去路？”姑娘说：“刘海哥，你在这山上砍柴已有好多年了吧？”刘海点点头。姑娘说：“那你知道这座山是谁家的吗？”刘海说：“这荒山野岭并无人家所有。”姑娘说：“你说错了，这山林正是我家的！”刘海说：“你说是你家的，我问你你家住哪里，姓什名谁？”姑娘说：“我家就住在这终南山那面的胡家庄，姑娘我姓胡，名玉英。”刘海想了想说：“那你当初为啥不拦我，现在才出来说？”玉英生气地说：“刘海，你这人也太没良心了吧？！当初我是见你家里太穷，一直让着你，谁知你这一砍就没完没了，眼看就要把这山林砍光了。我们一家就凭这山林生活，你砍光了林子我们已经无法生存了！“刘海自知理亏，低着头说：“姑娘息怒，我是个粗人，也是没办法才一直打柴，还请姑娘原谅。”
玉英说：“我已经原谅你这么多年了，现在没办法原谅，我让你赔我山林。”
刘海为难地说：“大姐，你看我一个穷打柴的，拿啥赔你？”
玉英见把刘海难住了，偷偷乐了，说：“没啥赔？没啥赔我倒有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就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刘海见玉英有办法，扬起头说：“啥办法，你说。”
玉英羞羞答答又不肯说。
刘海急了说：“好大姐，你有啥办法就说嘛。”
玉英这才说：“既然你没啥赔，那就娶我做你媳妇吧。”
刘海没想到玉英会说出这样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心说，好没脸的东西，亏你还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玉英见刘海不言语，以为他看不上自己，说：“这样以来我有了终身依靠，你也就不用赔我山林了，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刘海觉得玉英说的有道理，心想，也难怪，都是自己把人家姑娘逼到了这一步。虽然刘海有些心动，但一看人家的衣着穿戴，想起自己破破烂烂的家，又有些为难，说：“大姐，办法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我家里太穷，要啥没啥的，怕你跟我受苦。”
玉英说：“我看上的是你这个勤劳，善良，诚实质朴的人，不是你的家当。”
刘海很感动，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先谢谢姑娘，只是我家还有一位双目失明的老母亲，这婚姻大事自古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让我回去禀明高堂老母再说。”
玉英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刘海说：“小姐窈窕淑女，宛若天宫七妹下凡，月宫仙子临界，我一打樵郎何德何能，能得到小姐的垂青，受宠若惊，焉有不悦之理。”
玉英含羞掩面而笑，说：“何以为凭？”
刘海想了想从腰间抽出玉笛，说：“我家境贫寒，这是祖传之物，自家父去世就一直陪在我身边，也是我消解孤独和寂寞的伴侣，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
玉英接过玉笛，心情非常激动，轻轻抚摸着说：“我就是听着它发出美妙的音乐认识并喜欢上你的，今天终于可以亲手抚摸到它了。”之后从衣袖里取出一颗金光闪闪的宝珠对刘海说，“这也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请你收下。”
刘海看着玉英手里的宝珠，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想这一定很珍贵很值钱，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敢收。”
玉英说：“此乃家父和家母的定情之物，本是一对，家母将这颗传给了我，让我若遇到意中之人，即以相赠，刘海哥若不肯接受即看不起小女。”
刘海急了说：“不是不是，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家里贫寒，你让我何处存放。”
玉英笑了，说：“你不必担心，今后只需随身携带即可。如若将它含在口中还会有不饥不渴，消除疲劳的功效。”
刘海这才小心谨慎地接过来，并仔细观赏着。
玉英见刘海终于收下她的礼物，心情很激动，并幸福深情地注视着他说：“我若负心宝珠无光。”
刘海说：“我若负心玉笛无音。”
刘海回家时又见到金蟾，他心里高兴，也想把他的喜悦和幸福和他分享，就把这事原原本本说给了金蟾，金蟾听后又向他点了点头。回到家刘海又把这事说给母亲，母亲听后说：“儿啊，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只是咱家太穷，没人给你提亲，这是老天爷开了眼了，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深情啊。”刘海说：“娘，您放心，这么好的姑娘，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然而，金蟾知道玉英和刘海私订终身后，就在当天晚上找到玉英，玉英正沉醉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之中，见金蟾闯进来，生气地问：“金蟾，你不好好在三角潭修炼，跑我这儿来干什么？”金蟾张着大嘴哈哈一笑说：“我来给你道喜。”“道什么喜？”玉英问。金蟾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跟那傻小子已经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下午他一回去就跟我把啥都说了。玉英，我真不明白，你看上那傻小子啥了！”玉英说：“金蟾，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现在咱们一同修炼的就剩下你一个还未成正果，你怎么还不吸取教训？”金蟾说：“我没修炼成功的原因别人不知道，难道你就不知道？”玉英火了，说：“金蟾，你给我滚！”金蟾自知没趣，乖乖退出洞门。玉英不放心，又追出来说：“你如果坏了我的事，小心我绝饶不了你！“金蟾哈哈一笑说：“你放心，我不但不会坏你们的事还会帮你促成你们的好姻缘。”
耀民讲到此不讲了，他怕耽误大家上山，举起小旗子让大家启程。有人缠着他问:“金蟾是妖怪吗？胡玉英也是妖怪吧？”耀民说：“你们猜。”大家一边爬山，一边议论猜想。耀民一言不发。当爬了一段坡后，他回头发现几个女子落在了后面，就吩咐大家注意安全，停下来等。他看到那个叫李芳的姑娘肩上背着包，热得满头大汉，一边走还不住用一块白色小手绢扇风，就说：“把包给我，让我替你背吧。”李芳擦了把额头的汗说：“谢谢。”把包给他，并跟着他一路走。李芳说：“你的故事讲的太好了，把大家都听得入了迷。这故事是你自己编的吗？”耀民说：“不是，是民间传说。”
凤凰山不是太高，大家边走边议论，不久就到达山顶的如意寺。如意寺早已被拆除，现在只留下残垣断壁和大殿前的广场，唯一保存完好的就是寺庙后悬崖边的那座古塔。塔下有颗李子树，树冠疯长，开满雪白的花朵，远看就像一朵巨大的蘑菇。据说如意寺里边供奉着一位娘娘，她就是胡玉英。
由于耀民在路上给大家讲了故事，他们这一队就走的比较慢，上山时别的队已经下山了。由于天气晴好，气温比较高，加上爬山，这伙人早已累得不行了，一到山顶就都坐下休息喘气，喝水下凉，并没有人注意山顶的古迹和风光。大家休息了一阵，有人问起古塔和如意寺的来历，耀民说：“这还和我给大家讲的那个故事有关。“于是就有人崔他接着讲，他就在一块基石上坐下，接着讲开了。
不久，刘海高高兴兴地把玉英接回家。玉英是位勤劳孝顺的女子，不但对丈夫刘海体贴入微，对公婆也十分孝顺，还为公婆医治好了眼睛，让她重见光明。她在家纺线织布操持家务，刘海则照旧上山打柴。
一天早上，刘海准备出门，玉英怕他累着，就想起那粒丹丸，让他含入口中，说这样他就不会饥渴，也不会感到累。刘海听了媳妇的话，就把它含在口中。谁知当他高高兴兴地出村走到三角潭边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对他说：“刘海，咋刚娶了媳妇就又上山打柴？”刘海感到奇怪，四处张望却不见人。金蟾说：“嗨嗨，我在这儿呢！“刘海这才看见是金蟾在说话，既吃惊又高兴，正要开口和他它打招呼，一张口，那粒丹丸出溜滑出来掉在地上，金蟾一口吞进肚子里。刘海既心疼又吃惊，说：“金蟾，你怎么吞吃了我的丹丸？！”金蟾哈哈一笑说：“刘海，咱是不是好朋友？”刘海说是，金蟾说：“这不就对了么，既然是好朋友，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刘海说：“可这个丹丸不比别的东西，它是玉英给我的定情信物，也是玉英家祖传的宝贝。”金蟾哈哈一笑说：“什么祖传的宝贝，那是她骗你的。这是她配制的药丸子！不信你回去问她，她还能给你拿出好多。”刘海想到玉英为母亲治好了眼睛，听说她家是医道世家，也就相信了，不再讨要。
晚上刘海回家后玉英见把他累的不成样子，就关切地问他没把丹丸含在嘴里吗。刘海就把早上丢失丹丸的事如实说了。玉英听后大惊失色，埋怨他说：“相公啊相公，你好糊涂！“
刘海觉得妻子太小气了，说：“你是大夫，有手艺，将来再给我配制一粒就是了，何必大惊小怪。”
玉英知道刘海并不知道这粒丹丸的来历，既后悔又焦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刘海见为了一粒丹丸竟然把媳妇气成这样，说：“你不要生气，既然你不愿意，我明天去跟金蟾要回来就是。”
玉英心想，你还不知道金蟾是什么东西，就凭你怎么能要得回来呢。她怕丈夫吃亏，就说：“其实这丹丸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只是我觉得这粒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丢了太可惜了。”
刘海这才明白玉英的心思，笑了，说：“咱们不是已经接成夫妻了吗，有那没那已经无所谓了，今后只要你不变心，我到死都不会变心的。”
晚上玉英趁刘海睡着之后，悄悄起身来到村口的三角潭边找到金蟾向它讨要丹丸，金蟾喜皮笑脸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已恭候多时了。”玉英说：“既然知道还不赶快把丹丸还给我？”金蟾说：“没想到你得到那傻小子的人气滋润越发显得漂亮迷人了。”玉英说：“少胡打岔！我是看在咱们同是五百年前修炼的情面上让着你，别得寸进尺！“金蟾呵呵一笑说：“你别生气嘛。要说这粒丹丸你早该送给我才对，我如果有了它也早成仙了，那咱们配成一对我肯定比那小子强十倍。”玉英见它越说越离谱，唰地一声从背后抽出宝剑，照着金蟾就刺。金蟾灵巧地闪到一旁，玉英大吃一惊，她没想到金蟾吃了她的丹丸后会变得这么灵巧。金蟾笑着说：“知道了吧，如今的我可不是从前的我了，还是先乖乖地回去再陪你的新郎官吧，春霄一刻值千金。”玉英一心想夺回丹丸，紧跟着又连刺几剑。金蟾被玉英逼得无奈，也拿出兵器应战，于是二人就在三角潭内大战开来，直打得湖水波浪翻滚，惊涛拍岸。玉英怕再战下去湖水四溢，殃及村里无辜百姓，就约金蟾上了终南山顶。在山上俩人又打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木断裂，连天上的月亮也遮住了。几十个回合下来，均未分出胜负。玉英没想到，金蟾凭借她的丹丸功力会长进这么大，眼看天色将晓，她怕刘海醒来后找她，急忙收了剑回到家中。
第二天晚上玉英又去找金蟾讨要丹丸，俩人又战在一起，结果由于她失去丹丸，功力下降，体力消耗过大，始终处于下峰，多亏姐妹们前来解劝，他们才住手。
此后玉英深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功力会逐渐减退，最终将现出原形，到了那时也就是她和刘海分手的时候，想到此又忍不住暗自垂泪。而此时的刘海还不知道这一切。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此时正是万家团圆的时候，玉英知道这是她和刘海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也是最后一个，她既伤心又无可奈何，倍加珍惜，按照人间风俗亲自动手做了许多好吃的月饼，尽量表现出很高兴很开心的样子，并早早在院内摆上香案和桌椅。
夜幕即将降临时，一家人欢欢喜喜围座在一起，以待月之东升。不远处的圭峰山就像一座巨大的玉圭，高高耸立在蓝天白云之下，主峰北侧的月牙岭已经出现桔黄色的光芒，刘海和玉英他们知道这是月亮即将升起的迹象，急忙焚香跪拜，谓之接月。不久，一轮娇月如一位含羞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羞羞答答地露出笑脸。
当皓月完全升空之后，刘海，玉英和老母亲一家沐浴着如水月光开始品尝可口的月饼，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满月。老母亲是多年后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月亮，品尝到如此可口的月饼，再看着恩爱的小夫妻，感到无比幸福美满，一再夸奖玉英做的月饼好吃，说这是她一生中过的最开心的中秋。其实玉英和刘海都有同样的感受，但她心中的痛苦却无法诉说。
皓月当空就像一面镜子，悬挂在圭峰一侧的悬崖上，月光下，花草含烟水笼纱，一切如梦似幻，刘海注视着美丽善良的妻子，感觉她似乎就是传说中月宫仙子嫦娥下凡，面对美景佳人，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顺手拿起玉笛，把自己的感触抒发一曲。玉英被他美妙的音乐感染，不由得站起身，翩翩而舞。
一曲终了，月近中天，刘海没想到玉英还是位能歌善舞的女子，更加激动高兴，拉她坐下说：“玉英，真没想到，你还能跳出这么好的舞蹈！”玉英投给他一个深情迷人的微笑说：“是这如诗如画般的月色和你优美的笛音给了我灵感和启发。”刘海说：“这是我吹出的最满意的一首曲子，我已经把它记下了，你也把舞蹈记下，我给它取名<<圭峰夜月>>，今后每年咱都用这首曲子赏月。”
刘海的话勾起了玉英心头的悲伤，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夫妻分离，忍不住泪如雨下。
刘海看到玉英这样，不知怎么了，关切地询问起来。玉英见她的悲伤扫了丈夫的兴，说：”没什么，我是太高兴了。”说罢却忍不住哭的更伤心。刘海知道玉英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在他的一再追问下，玉英才说：“刘海哥，你可曾听说过，月有阴晴园缺，人有悲欢离合这句话？”
刘海很吃惊，问：“玉英，难道你要离我而去？”
玉英说：“刘海哥，咱们夫妻虽说恩爱，但也像这圭峰山上的月亮一样，不可能总是园的，今后也许会有分手的那一天的。”
刘海笑了，说：“那是百年以后的事了，何必想那么远。”
玉英摇摇头说：“不，今年咱们共同赏月，不知明年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刘海吃惊地问：“玉英，难道你嫌我家境贫寒要离我而去？”
玉英说：“我从来没嫌过你什么。”
刘海问：“那是我母亲待你不好？”
玉英说：“婆婆待我胜似亲生。”
刘海说：”那就是我不小心那里得罪了你？”
玉英说：“咱们夫妻情同手足，为妻也不忍离你而去。”
刘海急了，说：“那到底是为什么？”
玉英见她不说实话不行了，擦了把泪说：“刘海哥，你又不笨，难道你就没仔细想过我到底是谁？”
刘海说：“你是终南山上胡员外家的大小姐呀。”
玉英哭的很伤心，说：“不，那都是假的。”
刘海说：“假的？怎么会是假的？”
玉英说：“跟你说实话吧，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我是一只在凤凰山上修炼成仙的狐狸。”
刘海笑了，说：“我知道你是仙女，要不咋会这么漂亮这么贤惠有本事呢。”
玉英说：“这是真的。我们姊妹三个和金蟾都是五百年前共同开始修炼的，我们姐妹三人都心无旁鷸，一心一意念佛听经终于修成正果，而金蟾则心不在焉，直到现在还没修练成。我得道成仙后，听到了你的笛音认识了你，并喜欢上了你。为了试探你的为人先后两次设计，一次是那个丢了包袱的老太太，第二次是那个受伤的狐狸。经过两次试探我对你的人品很满意，更加敬你喜欢你了，就设计让你娶我，于是就出现了我在山路上拦你那一幕。我给你的信物正是我修炼的正果丹丸之一，它凝结着我的精气神，我以为咱们接成夫妻，就如同一人，你拿着我的丹丸不但不会影响我什么，还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谁知金蟾没安好心，对此觊觎已久，设计从你口中骗取丹丸。自从失去丹丸后我发现我的体力日渐不支，功力大减，我曾几次夜间前去追讨，为此还和金蟾大打出手。由于金蟾凭借我的丹丸功力大曾，我已不是他的对手，多亏姐妹前来帮助，我才得平安回家。”
刘海听完玉英的讲述后大惊失色，他没有因为妻子是个狐仙而生气，反而觉得她就是真正的人，至高无上的好人，让他愧疚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却把她逼上了绝路，
在悔恨的同时，决定亲自前去追回正果丹丸。玉英拉住他说：“还是算了吧，我都要不回来何况你一个普通凡人呢。”
刘海说：“不行，以前是我不知道这丹丸对你的重要，现在我知道了，就是跟它拼个死活我也要把丹丸要回来，不然的话我怎么对得起你。”
玉英说：“相公，你如果真的不想咱们夫妻过早分离的话，就听为妻的，别再去找金蟾了。”说完说她累了，让刘海扶她回去。
玉英确实很累了，一回去就躺下睡着了。刘海看到妻子疲惫的样子，知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心里既难过又着急，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把玉英的丹丸要回来。明月已经西沉他还在床前转来转去，苦思敏想，但总想不出什么计策来。心里越着急越不安，在地上转得越快，一直转得头晕目旋，一阵恶心，一张口哇地一声吐了一地。这一吐却给了他启发，他决定早上去冒险试一次。
早上起床后刘海就把他的设想讲给了玉英，玉英听后担心怕一计不成再失去另一颗丹丸，一旦这样她就得马上离开。刘海说：“你放心，如果这一计不成我也不会失去这颗丹丸的。”
玉英经过沉思决定还是让刘海去冒险一试。
吃过早饭，刘海告别了母亲和玉英，还装作和以往一样，拿着斧头，吹着玉笛出村，准备过小桥去终南山打柴。金蟾也像以往一样出来和他打招呼，刘海就站住和它谈起昨晚赏月之事，并说玉英如何能歌善舞，那舞姿有多么美，把金蟾听得既羡慕又嫉妒，最后说玉英对他如何好如何体贴入微，说：“你说的没错，玉英果真又给我配制了一粒丹丸。”
金蟾听了这话有些不信，心想玉英她不可能爱刘海爱得连自己身家性命都不顾了吧？
刘海见金蟾有些不信，就故意把那粒丹丸拿出来让它看。
金蟾一看果然是真的，心想：“我如果能再得到这粒就可以功德圆满，马上成仙，再也不会受她们的嘲笑了！”就让刘海拿给它仔细看看，看是真是假。
刘海早已看出金蟾的贪婪，故意遮遮掩掩逗它，引得金蟾围着他转圈圈。
金蟾想得到这粒丹丸心切，并不知道这是刘海的计谋，就围着他，转呀转，先是左转了十八圈又右转了十八圈，直转得金蟾头晕眼花，一阵恶心，一张口，哇的一声，把另一粒丹丸也吐了出来。
刘海早有准备，急忙拾起丹丸，二珠还朝，同归一处。
金蟾这时才知道它中了刘海的计，气得爬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刘海说：“金蟾啊金蟾，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没想到你却想方设法来陷害我和玉英！你想要修成正果就应该像玉英她们一样，脚踏实地，一心一意，只有这样修得的才是正果，靠歪门邪道，骗取别人的果实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算什么本事？！”刘海说完就要回家。
金蟾拦住他，哭丧着脸说：“刘海，你说的对，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玉英，也对不起你，请你们原谅我好吗？”
刘海不相信它的话，一甩袖要走，金蟾跳过来又拦住他说：“这五百年来，我已经把朋友都得罪光了，如果你们再不理我，我就真没一个朋友了，就是将来修成正果也没意思。”
刘海说：“你们修炼的目的不是为了和朋友相处，而是为了造福整个人类世界，今后多做有益于他人的善举方能成大气。”
金蟾说：“你说的对，今后我一定照你的话做。”
恰在此时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太太，衣衫褴褛，白发仓仓，手拄拐棍向村里走来，一边走一边说，救救我，救救我。刚走几步就倒在地上。刘海急忙跑过去，扶起老人，此时老人已经昏迷不醒，刘海一边呼叫，急忙将一颗丹丸送入老人口中。金蟾也跟了过来，见刘海这样，劝他说：“刘海，不能，这是玉英的元气！”刘海说：“救人要紧。我相信如果玉英遇到这事也会豪不犹豫这么做的。”说话间老人慢慢睁开眼睛，艰难地说：“钱，钱，”慢慢举起手。刘海知道自己身上没带钱，无奈地看看一边的金蟾，金蟾明白，想了想，使出自己五百年来修炼的本事，一张嘴哇地吐了一大堆麻钱给老人。老人见了钱，立即来了精神，慢慢爬起来说：“嗯，不错。”吐出丹丸还给刘海说：“我听月仙嫦娥给我说了你们的事后，很感兴趣，玉帝让我下来看看，没想到你很有心计。”又对金蟾说：“金蟾虽然有错，但能知错就改，就不再追究了。”又对刘海说，“玉英虽非你们人类，但已经修炼成正果，是一位好姑娘，今后你们都要多做善举方能成大气。”说完架起彩云，摇身一变，刘海和金蟾这才认出，原来正是王母娘娘！吓得他们急忙磕头下拜，恭送王母回宫。
此后刘海就经常带金蟾出去玩耍，遇到穷苦人就让金蟾吐些银钱救济他们；玉英有了美满爱情，看到世间有多少有情青年男女不能走到一起，就当起红娘来。他们的善举感动玉帝，玉帝就封刘海为财神，掌管天下银两的分配；封玉英为媒仙，掌管天下婚配大事，这也就是如意寺的来历。
耀民刚一讲完，周围一片热烈的掌声。他不好意思地站起身给大家鞠躬致谢。此时一直边听边做笔记的那个名叫李芳的姑娘问：“导游，世上真的有狐狸成仙吗？”耀民笑了，说：“也许有吧，要不媒仙怎么会出来迎接各位呢？”刚说完，他感到鼻子下一热，心里一惊，知道这是老毛病，又流鼻血了，赶紧低头转身，急忙向李子树荫下走去。
2
当耀民一口气爬上山顶时，如意寺遗址上早盖起了一座雄伟古朴的大殿，他没有心情去寺院看，抬头看了看寺后山头上的古塔，塔下崖边那颗老李子树还在，只是经过专业人员的修剪，显得不是那么荒野，而是枝条弯曲有序，层次分明。只是这二十年来，那花似乎没有凋谢过一样。耀民还清晰记得树下有块石头，是长方形的，他再次弯腰低头钻进树下。荒草丛中，他又找到了那块石头，仿佛遇到久别的亲人一样，一股幸福激动的暖流涌上心头。
耀民知道，这是太阳暴晒的结果，他钻进树下，想找些嫩刺荆芽，那是止血的。
“我这儿有纸巾。”
耀民没想到会有人发现并跟上来，而且还是位女的，说：我找点草药。”
“什么草，我帮你。”
耀民从声音听出她就是那位叫李芳的姑娘，因为她普通话带着很重的喉音，而且不会弯舌头说话，说：“谢谢，用不多，我自己能行。”他掐了一把嫩刺金芽，用手捏出水，并把它捏成一团，塞进流血的鼻孔，才在身边的石头上坐下。
“好了吗？”那女子关切地问。
“止住了，”他说，但还是不敢抬头。
“是怎么回事，以前有过吗？”
“气候干燥，毛细血管破裂。老毛病，没事。”
“刚才吓我一跳。”
“不好意思。”
“只要你没事就好。”
“大家都开始下山了吧？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你喝点水吧，这样会好一些。”一瓶可乐递到他面前。
“谢谢，我不渴。”
“喝点吧，刚打开的。”有点固执。
耀民推开她的瓶子说：“我真的不渴。”
姑娘在他身边坐下。他本能地往一边挪了挪。她喝着饮料说：“你的故事讲的太好了，我都把它记录下来了，这也是我来这里的最大收获，谢谢你。哦，我叫李芳，就是这李子树的李，芳香的芳。你呢？”耀民说：“我叫高耀民，本地人，农民。”“我也是农民。”耀民不信似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李芳说：“别动。”拿出一团纸说、“抹的满脸是血，怪吓人的。”就要给他擦。耀民举起手挡住她说：“还是我自己来吧。”李芳说：“你看不见。”执意要给他擦。耀民不好意思再挡她。李芳的手很轻，由于气温高，空气干燥，血液已经凝固，擦不下来。耀民推开她的手说：“算了，你们先下山，我等一会儿，到山谷用水洗一下就净了。”李芳只好收了手，弯腰出了树荫。
耀民一个人在这里又坐了一会儿，见下边已经没有动静，以为大家都下山了，才低头弯腰出来。
“这里的风景真好，秦岭大山这么高大雄伟，脚下的平原是那么宽广无垠，这也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大最美的平原。”
耀民回头一看，李芳站在古塔下，一手扶着塔基，眺望着远方，一副很陶醉的神态。耀民说：“你怎么还没下山？”李芳说：“急什么，来一次不容易，风景这么好好好看看！“说完三蹦两跳来到耀民身边，对耀民说，“难怪媒仙胡玉英会在这里修炼。”耀民说：“你快走，下边还有个舞会呢。”李芳说：“这么热的天还跳什么舞，我真不知道组织者是怎么想的！“耀民说：“交际舞，结识一些朋友，大家都是年轻人。”李芳说：“我已经结识了。”于是他们一前一后急急下山。
河谷的神仙桥下有个五米高的瀑布，瀑布下有个水潭，李芳说：“赶紧把你的大花脸洗洗吧。”耀民蹲在潭边开始洗手和脸上的血迹，李芳也在他旁边洗手。
耀民没敢取下鼻孔的那团草，他怕再出血。洗净后李芳把小手绢给他让他擦擦，他不要。李芳说：“转过来让我看看洗净没。”耀民只好转过头让她看。李芳一看笑了说：“洗了个啥？别动。”举起手绢给他轻轻地擦洗，却没小心碰着了草药团。由于见了水草药已经泡软了，就自动滑落，于是鼻血唰地又躺下来。李芳吓了一跳，赶紧用手绢堵住，连声说对不起。耀民却轻松地说：“没事儿。”推开李芳的手，低头用凉水把头全部浇湿，可血仍然止不住，滴滴哒哒直往水里滴，马上小水潭都成了红色的血液。李芳吓坏了，但还是安慰耀民说：“你不要害怕，我有办法。等在这儿一会儿。”拿着染满血迹的小手绢去了隐蔽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她回来，手里提着小手绢，手绢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水。她让耀民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把头放在低处，她把小手绢上的水滴到他流血的鼻孔，并嘱咐他不要把药往肚子里吞咽。耀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药，到底有没有效果，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她的。几分钟后，耀民感到鼻腔里的出血点处有螫疼的感觉，李芳说一会儿就没事了。果然，十几分钟后耀民坐起来，鼻孔再也没出血。他惊喜地对李芳说：“什么药，这么神奇？”李芳的脸腾地红了，急忙转过身说：“是我家祖传的，不告诉你。”他站起来既感动又激动地说：“李芳，”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谢谢你，也谢谢你的祖传神药。”李芳并不敢看他，说：“再好好洗洗，把脸上和口腔里的药都洗净涮净吧。”耀民在泉水边洗过脸后，并没有漱口，站起来说：“把你的小手绢给我。”“干啥？”“我给你洗洗。”李芳说：“脏了，我扔了。赶紧把口漱漱下山吧。”耀民说:“不用漱口，那是药。”说着就在草丛里寻找李芳扔的小手绢。李芳说:“那药味太难闻了，你不嫌难闻啊？”耀民固执地说:“良药苦口，要不然咋叫药呢。”
“傻子！”李芳有些生气，扔下一句话前边走了。
耀民还是找到了那块小手绢，在水里洗了洗，可那血迹怎么也洗不掉，于是悄悄收进衣服口袋里，漱了口站起身才向山下走去。
山下生产队时平整的打麦场里围着许多人，不但有他们组织来的青年朋友，还有不少当地的村民，男女老少围了一大圈。人群中间是几十对翩翩起舞的男女青年。高大的音响里播放着悠扬的舞曲，那嘭嚓嚓的鼓点振人心魄。耀民和李芳先后走进人群，站在那里观看。耀民看了一会儿，看了看天气，知道时间不早了，他的假期已满，正好也在他家乡附近，就想着回县城的班车，准备离去。他想跟李芳做个告别，但看到站在面前的李芳正在专心的看跳舞，又不忍心打搅她，就悄悄走了。他先找到编辑部的老师，向他们说明情况，得到他们允许后，就向小镇上的车站走去。他刚走到麦场边，李芳在后面叫住他，问：“你去哪儿？”
耀民有些尴尬地解释说：“是这样的，我在县城一家生产资料门市部上班，晚上还得赶回去值班。本来想和你告别，看到你看跳舞就没好意思打搅你。你来了也好，说心里话，见到你，并认识你我很高兴，同时也要感谢你一路上对我的照顾和帮助，特别要感谢的是你的祖传好药。谢谢！衷心的谢谢！另外，明天我不能来陪你了，祝你在古城玩的开心，旅途愉快！”
李芳看着高耀民一脸的茫然。
耀民再次看见李芳眼睛里那种晶亮的光芒，这种光芒在他给大家讲故事时，他无意间是在她的眼睛里发现的，他说不清这种光芒是什么，但让他心动，现在却让他有些伤感。
李芳没说什么转身去了编辑老师那儿，他转身继续走，眼前不断闪现的是李芳那美丽的身影和她眼睛里那晶亮的光芒，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打麦场传来缠绵的舞曲，而他的心里则是一阵深沉的惆怅。
到了小镇的汽车站，看见饭馆才感觉很饿，就在一家卖凉皮的露天摊点小饭桌前坐下，要了一碗红豆稀饭，一碗秦镇面皮，低头吃起来。
这时又来了一位顾客，老板热情地招呼她在耀民对面坐下，问她吃什么，她一指耀民的碗说：“就吃这个。”
这熟悉亲切的南方口音普通话让耀民心里一动，抬头一看正是李芳！
李芳放下背包，在对面坐下，说：“你走，我也要走了。”
“你急什么？”耀民很吃惊。
李芳说：“我本来就不是专门来参加这次活动的，我是去东北我哥那儿，在火车上看到一本杂志，上边有这次活动的启示，算了一下日期，头脑一热，就从郑州转车过来了。我怕耽搁的时间太久我哥不放心。”
耀民明白了，说：“这里是千年古都，也中华文明的重要发详地，古迹很多，你还连一处都没看，这样来去匆匆不等于白跑一趟？”
李芳挑起面皮尝了一口，大概辣着了，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赶紧喝了一口稀饭说：“我今年才二十一岁，今后有的是时间。”
耀民觉得李芳说的有道理，点点头，说：“吃不惯我们这儿的小吃吧？要不看还有别的你能吃的，我给你买。”他想到肉夹馍就让老板来一个。老板高兴地答应一声赶紧忙去了。
耀民来得早，也吃的快，他在李芳正吃时去给老板结了账。
李芳大概吃不惯带辣味的，只喝了稀饭吃了肉夹馍就不吃了。见耀民急着要走就喊老板结账，老板说：“你朋友已经给过了。”
李芳对耀民说：“那，谢谢你。”
耀民说：“你客气了。帮了我那么大忙再说我还欠你一块手绢呢。”
李芳一笑说：“不说了。”背起包。
他们来到站牌跟前，汽车还没有来，耀民说：“李芳，参加这次活动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李芳看了他一眼说：“你的故事讲的太好了，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会永远记住这个美丽的故事的。”
耀民说：“你千里迢迢从福建来，本来作为东道主我应该带你到各个名胜古迹好好看看，可惜我们都很忙。”
李芳看着耀民，眼里又是那种晶亮的光芒，说：“我说过了今后有的是时间。上学时所学的历史中绝大部分都是这里的历史，那时我就想往着能来这里旅游。当火车一进潼关我感觉仿佛走进了时空隧道。这里是块神奇的沃土，十三朝古都，世界第八大奇迹，还有你讲的美丽的故事我都喜欢，我一定还会再来的。耀民，我再来你愿意做我的导游吗？”
耀民感觉李芳眼睛里那种光越来越强烈，它就像两道激光，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胸膛，让他心里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幸福和甜蜜的感觉。他激动地说：“愿意，太愿意了！“说过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李芳从包里掏出一个红皮日记本，这个日记本耀民见过，正是她用来记录他讲的故事的那个。耀民接过来，郑重地在上面留了地址，邮编和自己的姓名。耀民身上也带着日记本，他让李芳同样也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此时正好开往城里的公共汽车来了，李芳上了汽车。耀民感觉好像突然一下子被人掏空了。忍不住叫了声：“李芳！”
李芳从车窗探出头和手，向耀民挥动着说：“耀民，认识你很高兴，再见！”
3
耀民的视线又转向小县城。
耀民回到县城的生产资料门市部，他的眼前一直是李芳的身形相貌，特别是她那特有的眼神和特别的普通话发音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忘记。他很珍惜那短短的友谊，把李芳那块小手绢想洗净可那血渍已经洗不下来了，他就把它折叠成小方块夹在日记本中李芳给他签名的地方。他有时候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一种感激的心情吧。一开始他心里还有一丝隐约的惆怅，时间长了也就什么也没有了。那时最基本的通信方式就是写信，他也没想着给她写信，因为他听李芳说要去东北，她给他留的只是福建家里的地址。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李芳这个姑娘和她的名字已经被耀民淡忘了，如果不是看到那小手绢就很难想起她。
一天早上，当耀民像以往一样从邮递员手中接过报纸时，一封信从中间掉出来，他一看收信人竟然是自己，发信地址正好是李芳留给他的地址，心情一阵激动，急忙拆开信看。一大张纸却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耀民：
还好吧？我在东北待了一个夏天，昨天刚回到家。你的鼻子还经常出血吗？多注意身体。祝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李芳
84年7月19日
尽管李芳的信很简短客套，但对多情的耀民来说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想李芳真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姑娘，尽管他们的相识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他没照顾她还让她帮了自己很多忙，特别是她的祖传良药，不但止住了他的血，而且再也没复发过。这么久了他不但没给他去信感谢，还让她把自己牵挂着，于是利用晚上的空余时间，怀着感激惭愧的心情给李芳写了封回信：
李芳：
你好！芳函收悉，愧感之情无以言表！你在东北玩的还开心吧？家中一切都好吧？代我向全家问好。
李芳，凤凰山一别，转瞬已是一季有余，但往事历历如在昨日，每每想起，对你的感激之情耿耿于怀，只是你我相去甚远无以回报，愧疚之情常积压于心，盼你早来古都旅游，我当竭力尽地主之意，盛情款待！
我病经你祖传神药医治再未复发，深感谢意。
我的工作依旧。
祝你和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耀民于7月26日晚
耀民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又收到李芳的回信，这次的信不像上次那样简单客套了，就像老熟人一样写的真切随和，读后让人有种亲切自然感。李芳的信大部分都是谈她在东北时候的事儿。耀民看了李芳的信后马上又给她回了封信，他这此写信的口气也变了，一切都是平铺直叙，就像和她对面拉家常一样，也没了那么多的客套和拘谨。自此俩人的信一发不可收拾，内容也从工作学习到家庭情况，最后又谈到个人的情感和对未来的憧憬。从交往中他们知道彼此都还没有找到理想的目标。耀民知道李芳家在南方，条件不错，她人又长的那么漂亮，尽管他从内心深处喜欢她，但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和生活环境，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把她当成高不可攀的红颜知己对待。就这样，半年之后他们的交往信件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往往是刚把信发出去就盼着对方的回信马上到，收不到对方的回信他们就像丢了魂似的。这样以来他们彼此都发现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对方，但谁都没有先捅开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当耀民发现自己陷的太深而且不能自拔时他有些害怕了，多次都想中断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可总是下不了决心。李芳也知道耀民深爱着自己，她是女孩子总希望耀民能够主动说出来，可耀民一直对她含糊其辞，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问耀民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到底算什么。耀民回信还是不明说，她在无奈的情况下大胆向耀民表明了心意。当耀民收到这封他既想又怕看到的信后，在激动兴奋之余却是深深的苦恼。他深知李芳是位好姑娘，无论是从家庭条件和长相上她都能找到一个遇之相匹配的好人家，而自己是绝对配不上她的，如果答应了她也就等于害了她，他更不忍心看到她将来后悔痛苦，于是，一咬牙给李芳回了封信，让她冷静思考一下再说。
李芳得不到耀民的明确答复，心里着急，就给他寄来一张照片，照片是一张黑白照，李芳站在一颗松树下，用一种期盼的眼神向远方眺望着。背面是她用红色园珠笔画的一个红桃，中间被一只箭所射穿。耀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再次失眠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恋爱，而且是在不经意间悄然到来，他在激动，幸福和兴奋的同时也不得不让他慎重。恋爱是大事，也是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候，他不得不想到远在终南山上的家和家里的父母。两天后他决定请假回家，把这事和父母亲及妹妹们商量一下，他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和鼓励。
耀民的家住在凤凰山西南不远处的半山腰上，他怀着喜悦和激动又甜蜜的心情爬上坡，走进家门时，一家人都十分高兴。耀民心情好，这次回来给家里的父母和几个弟弟妹妹都带回来礼品。两个妹妹见哥哥这次回来这么大方，就赶紧去给他准备晚饭。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喜怒哀乐都很难在脸上表现出来，但却是一个比较固执和严厉的人，对于大儿子回来给他买的礼品既不热心也不脑火，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耀民早已习惯父亲的冷淡态度。母亲则比较随和，但她在家里也是贤妻良母，一切听从父亲的。一家人在欢喜的气氛中吃了晚饭，都围坐在大炕上。耀民是家里的老大，下边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弟弟最小，今年才16岁，正在上初中。耀民先问了父母家里的农活情况，又问了弟弟上学的情况就把李芳的照片拿出来给一家人看，并说了李芳的情况。母亲和两个妹妹见哥哥恋爱了位这么漂亮洋气的姑娘都很高兴，抢着在灯光下端详，只有父亲一直低头抽烟锅，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冷漠。大妹琴琴已经订婚，比较稳重，看后只说了句：“长的就是好看。”二妹丽丽年小则表现的很活泼，说：“长的不但好看还很洋气，咱哥有眼光，有福气啊！”母亲开始还表现的很高兴，见父亲一直这样，也就不太说话了。不久活跃的气氛也因为父亲这个家长的态度而沉闷下来。丽丽想父亲没看照片，说不定一看照片会高兴的，于是就拿给父亲看。父亲却连眼睛也不抬一下说：“咱这儿不是没人给回领过外路女人，可有几个长久的？兔子他妈，金柱他妈都走了，现在这两家是啥情况，都知道吧？洋气，越洋越靠不住！耀民你回来了正好，我原来打算这几天看谁去县上，捎话叫你回来。我已经让媒人去王家岭给你提亲了，就是王全利的大女子王美丽，人家全利已经答应了，约个日子你俩见一面，就把这事定了。”一家人听了这话都愣住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语了，最后都把目光落在耀民身上。小妹丽丽一戳大哥，给他使眼神，让他不要答应。其实谁都知道，这个王美丽一点也不美丽，还是个罗锅子，更没念过书，大家都知道她配不住耀民，但又不敢说出来。
耀民听了父亲的话沉默了许久，说：“大，其实我跟李芳这事我心里也没底，也就是怕咱这儿条件太差，她来一看就失望，所以回来跟你和我妈商量，目的也就是让你们给我打气，鼓励，然后我再给人家回话，让她来看看，如果她不嫌弃咱这条件差我们就结婚，如果她……，我们也就彻底结束了。可是你说的王美丽这事我不同意，你也不要费这神了。”
父亲对外来女人的看法以及村里两个娶了外地女人的事例也不能不让耀民深思，尽管他不知道那两个外地女人是怎么嫁到这里的，但后来丢下孩子跑了是事实，这也让他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李芳他还是放不下她。回到县城后他辗转不能入睡，又不忍心给李芳写回绝信，经过几天的痛苦思考后才含泪给李芳写了封回信。
李芳：
你好！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芳函和玉照均已収悉，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李芳，尽管我们的相识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但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美好而深刻的。你不光是外表的美丽，更重要的是有一颗金子般闪耀的心。你在我心里就像凤凰山上那洁白无瑕的李子花，更像传说中美丽善良的胡玉英。
自凤凰山下小镇一别你就把根扎在了我心里，但我不敢奢望什么，就把那段美好的记忆写成一片散文发表在刊物上，不知你看到了没有。现在给你说实话，我也是为了忘却而写的。后来让我没想到的是，时隔几个月之后能收到你的来信，惊喜激动之余让我受宠若惊。尽管你的信很短，语言平淡而质朴，正是这种质朴，让我感受到了你火热的心。这信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我压制着自己，并不敢多想。把你的信只能当普通朋友那样看待，每次给你回信都是以一种平静的姿态，慎之又慎，生怕有半点差池惹你不高兴，失去了你。自从咱们通信以来，我觉得生活更加美好，人活的更加有意义，这也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没想到隔在咱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最后还是让你给通破了。这让我既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我真的得到了你的爱，害怕的是怕失去你，所以我一直没有胆量给你回信。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冷静思考，我以为爱一个人，就应该是无私的，坦荡光明的，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永远幸福和快乐！所以今天才给你回这封信。
李芳，我不求你原谅我什么，只求你早日解脱，早日找到能给你永远幸福的人。也许你会恨我，但那只是现在，将来你如果回忆起来一定会感谢我的。
李芳，不要伤心，去找更适合你的明天吧，祝你一生幸福！
耀民于85年8月28晚
耀民把信写好后，他知道，只要一进邮箱他和李芳的一切就永远结束了，幸福甜蜜过后又是从来没有过的伤心痛苦！他怕自己反悔，咬着牙，开了店门，去不远处街边的邮箱，把信投了进去。
尽管节令刚刚进入秋天，但并不凉爽，而苍天却下起雨来。大街上昏暗的路灯下，随着一阵秋风，街边的梧桐树叶莎莎飘落，耀民此时却感到及其寒冷，他瑟缩着高大的身躯，感觉头顶的天似乎塌了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天似乎要把他压进无底深渊，他感到眼前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样，都是那么的陌生，冰冷，冷酷，冷酷的让他无法呼吸……他无力地蹲在地上，任由唰唰的秋雨把他浑身浇遍。经过秋雨和秋风的洗礼，他开始慢慢苏醒，用手捋下满脸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摇摇晃晃回到商店，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第二天一天他都精神恍惚神志不清，他突然想到了家，那个阳光明媚的山村，那里到处开满了鲜花，鸟儿在歌唱，泉水在欢笑，蝴蝶在飞舞……他想到了辞职。
他的工作是在同一条街不远处的上林苑宾馆烧茶炉的姑姑给找的，于是利用午饭时间去了姑姑那里。当他说明想法后姑姑问他为什么，他不知怎么了，泪水不由自主的益满眼眶。姑姑以为他没把工作干好，领导批评了他，鼓励他回去好好干。没办法，他又回去给主任老管说，老管也感觉他跟平时不一样，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又不说，只好去找他姑姑，结果都不知道为什么。姑姑又回来找他谈，但看到他态度坚决，也无可奈何。管主任说，既然这样也得等他找到合适的人来了才能放他走，无奈耀民只好先继续上班。
尽管如此，他却像个木头人似的，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活泼和朝气，每天的报纸来了他也不主动去接，更不看，经常是顾客要这，他却给人家拿那，这还是次要的，算错帐，找错钱就是大事，所以店里临时固定一个女营业员收钱。耀民的魂没了，他一天也不想在这个到处充满伤心的地方待下去了。
4
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这个时候正是旅游旺季，上山来的游客很多，但依然没有李芳的身影。如今的凤凰山已经不是过去的荒凉了，开发以后不但绿化了，而且修建了登山石阶和索道，山上还建了不少亭台楼阁，加上游人增多，显得异常热闹。他有些心急，想抽烟，刚把手伸进衣服口袋，一位带着巡查员标志的小伙走过来说：“师傅，你再抽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就真的得罚款。”耀民的手抽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块金属坤式上海牌手表和一块浸着血渍的小手绢。表是他昨天晚上上的发条，现在依然滴答滴答地走着，而且走时很准。他把手表戴上，轻轻绽开小手绢，手绢上那点点血迹，就像梅花一样绽开，他曾经仔细分析了无数此，可怎么也分不清那躲血迹是他的那躲是李芳的。这些血迹早已溶为一体，在绽红着，为他们的爱情永远绽红！
眼看半个月过去了，来接替耀民的人还没找到，耀民的精神已经有所好转，早上起床后先去街上吃了早点，就回来开门打扫卫生，擦洗柜台，摆放商品，当他照例做完这一切后，店里的其他员工也来上班了。
一大清早对于一个经营土产的门市部来说几乎没什么生意，耀民站在柜台后，看着大街上东来西往繁忙的人，心想又是一个难熬的无聊的一天，随手翻开报纸看，可不由得打了个呵欠。老吴阿姨看见了就说她昨晚做的梦很奇怪，提起梦耀民也想起，他一连七天，每一天晚上，只要一闭眼就感觉似乎有人在找他，可又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找他，弄得他一直睡不好，心想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就在这时，一位姑娘，高挑身材，肩背一米色小包走进店里，站在柜台后面的耀民已经麻木，自从有了李芳，什么样的女子在他眼里都不值得一看，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她，只是把她当普通顾客对待，等她要什么再给她取。姑娘走近他：“耀民。”这熟悉的亲切的普通话发音让他一惊，当目光投射到她脸上时，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为之思念和痛苦的李芳！耀民呆愣着，不知怎么和她打招呼。两颗晶莹的泪珠则从李芳明亮的大眼睛里滚落，仿佛是他温馨幸福的晶亮光芒溢出。当李芳忍不住抹去眼泪后他才醒悟，叫了声：“李芳！”迎了出去。他没有地方招待她，只好把她带进店里，安排她在只有可以容纳下他上下床的床边坐下。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出来给她倒了杯水，顺便给主任老管说是他的一位朋友来看他，想请假陪她。商店只有那么大，连他总共四个员工，他和李芳见面的举动和表情人人都看见了。他们也都是过来人，能猜到是什么关系，老管笑了，说：“这女子不错，好好待人家，要不我绕不了你。”
耀民回来后李芳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说她还有一个大包在火车站寄存着，让耀民跟她去取。耀民又带她出来，在去车站的过程中，问她吃早饭了没有，李芳摇摇头，他又带她去吃早点。
从车站取出李芳的旅行箱后，耀民知道他们有很多话要说，必须得给李芳找个住处，就直接去了上林苑宾馆，找到姑姑，给她说了情况。姑姑带她找到客房部，说是她侄子的朋友来出差，让少收点钱。当时的宾馆是集体(大队)的，经理问住多久，李芳听不懂西安话，耀民也说不准，说：“我也说不上来，先住下吧。”经理让交五元押金，让服务员去给开门。
李芳在一个双人间住下，当时也算是特殊照顾了。他们放好东西后，姑姑去上班，李芳说她累的不行，想休息。耀民知道她坐了很久的火车，肯定累了就让她先休息，说他中午再来看她。
李芳躺下后，耀民刚想离去，李芳叫住他说：“耀民，别走好吗？”耀民有些为难，只好回来，搬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李芳把手伸过来，耀民还显得有些害羞，但还是握住她的手。李芳仰躺着，紧紧抓着他的手，眼泪唰唰地滚落下来。耀民看到她这样，说：“李芳，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解气。”李芳松开他的手，翻了个身，面朝里说：”你去上班吧，中午不要过来打搅我，我想好好睡一觉。”耀民见李芳还在伤心，走也不对不走也不对，就那么坐着。过了一会儿，李芳平静了说：“去吧，我没事，瞌睡了。”耀民这才站起身，说：“那我走了？”李芳嗯了一声。他轻轻带上门，长出了一口气。
耀民并没有因为李芳的突然到来而高兴，反而让他更加伤感。是的，对于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来说，无法和他相守终生，这是他最大的痛苦！本来他的伤口已经初步愈合，可偏偏李芳的到来又让它重新划开，而且划的更深更大！耀民回到商店后主任问他那姑娘呢，耀民说安排在宾馆住下了。主任说：“刚才我想了，你这几天就不用上班了，晚上回来看好店就行，白天好好陪人家姑娘。”耀民点点头说：“她坐了好几天火车累了，在休息。”于是店里的阿姨们就怀着羡慕的神情问他这那，最后说：“看不出，你这山里的小伙还挺有能耐的，把那么远这么好的姑娘都吸引过来了！”他们虽然是无意间的玩笑话，却让耀民感觉她们似在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中午耀民还是去了宾馆，他轻轻打开房子门，李芳睡得正香，他没有叫醒她，在她床边轻轻坐下，看着她优美的睡姿和她端庄清秀的面影，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端详她，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伤心，忍不住轻轻拉过她放在高耸的胸前的右手，把它紧紧握着，竟然泪如雨点般落下。他怕惹醒李芳，爬在床边哽咽着。一阵伤心后轻松了，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也许是他这几天一直睡不塌实的缘故，现在却和李芳一样睡的很实在。
睡梦中，一只温婉棉软的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他睁开眼睛，李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朝他微笑着。他坐起来说：”是不是我打呼噜吵醒了你？”李芳说：“没有，我睡得挺好。耀民，当我睁开眼睛看到你时我好高兴好幸福。”耀民一笑说：“我也是。都一个礼拜了，今天不知怎么就睡死了。”他见天色己经不早了，说：“对了，你已经很饿了，起来洗洗咱们出去吃饭。”李芳下了床，去了卫生间，当她回来时耀民已经给她打好了洗脸水。李芳洗了脸，俩人锁好门出来。耀民知道李芳来自南方，习惯吃米饭，可这里晚上很少有卖米饭的，就又想到了饺子，问李芳喜欢不，李芳一笑说：“我随你。”耀民想起他们去年在凤凰山小镇小饭摊上李芳吃面皮的神态，知道她不习惯吃辣椒，走进一家私人开的餐馆，要了两个半斤水饺，一再叮咛老板，一个的汁子不要放辣椒。当饺子端上来后，李芳看看她的汁子又看看耀民的问怎么不一样。耀民说：“你不习惯吃辣椒，没让他们放。”李芳伸筷子铗了一个，在汁子里蘸了一下，细细品味，耀民问：“怎么样？”李芳说：“可以，就是有点酸。”接着又去耀民的汁子里蘸了一下，品着说：“嗯，你这个好。”
吃过饭天已经黑了，他们又回到宾馆，此时房间又住进一位40多岁的女人，陪她的还有一位男人，那男的很细心，打回一盆温水要给那女人洗脚。耀民受了启发，也端回一盆温水要给李芳洗，李芳不好意思，不让他这样，说她自己能来，但耀民很固执，按她坐下，脱去她的高跟皮鞋，李芳乐得咯咯直笑。
耀民倒了水回来，知道房间有了别人，也不好在这里多待，就让李芳休息，说他得回去值班。李芳说：“那我也去。”耀民知道时间还早就同意了，于是俩人又来到门市部。
耀民把李芳带回门市部，他没敢关门，就像还在营业一样。他和李芳就坐在店里的铺柜台后面说话。耀民知道李芳跑来为什么，他不想现在提这个话题，因为这是他的心病，也是李芳生气和伤心的事，就问了一些路途上的情况。
李芳说：“我等了那么久也不见你回信，害得我几乎天天往邮局跑，邮局的人都成熟人了。他们问我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行的话打个电报崔一下。你说这事我怎么崔？气死我了！又恨又气！那时我已决定好了，不管你的信来不来，我都会走，我不想在家里再待下去了。恰巧收到了你的来信，我的心塌实了，可没想到你却是以这样的口气给我回信！还好，东西我早都准备好了，当天晚上我就出发了。”
耀民说：“真是对不起。对了，你在路上走了七天？”
李芳说：“是。你怎么知道？”
耀民说：“是我的直觉。”
李芳说：“路上倒车等车，焦急生气。耀民，你知道我在路上想，见到你我会怎么样？”
耀民说：“骂我，抽我两耳光。”
李芳说：“可我做不到。耀民，我真的做不到！当我看到你时，就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向你诉……”
耀民没想到他还是把话题引到了这儿，见李芳伤心成这样，在愧疚和自责的同时，也很后悔。他起身给她杯子里续了些水，说：“李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自从我决定给你回这封信时，我的灵魂就已经走了。好了暂时咱们都不要想过去的事，你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很累，我送你回宾馆休息，等养好了精神再说。”
李芳擦了泪说：“你讨厌我？”
耀民急了说：“看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讨厌你！”
李芳说：“干嘛急着赶我走？”
耀民说：“我是为你好，让你先休息好，咱们在一起说话的机会还多着呢。”
李芳想了想说：“那好吧。”起身去她包里取了些嗽洗用品，临走时看见耀民放在床头的日记本，顺手拿起来说：“这个可以让我看看吗？”
耀民毫不犹豫地说：“可以啊。”
李芳还是放下了，说：“还是不看的好。”转身出来。
耀民锁好店门，把她送回宾馆，见同室的女客人已经躺下，男的也走了，他没敢进房间，向她挥了挥手，准备离去。他刚转身，李芳放下东西又出来了。他回过身，李芳走到他面前，他问：“还有事儿吗？”李芳不言语，站在走廊的灯光下注视着他看。耀民一笑说：“去睡吧。”李芳点点头说：“明天早点过来。”耀民也点点头。李芳扑过来紧紧抱着他，把头枕在他肩上。耀民没想到她会这样，犹豫了一下也举起双臂把她轻轻抱了抱。
李芳进了房间关了门，耀民才下楼出了大门回到门市部。李芳的突然到来让绝望的他突然又激动起来，心情也好了，现在仍然没有一点睡意，于是翻开日记本，爬在柜台上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如实记录下来，写到最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写他的心情，更不知道未来会是个什么结果，思考再三决定什么也不写也不想，就让这美好的心情带他进入梦乡吧。他合上日记本上了床，这一晚上耀民睡的很塌实，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了，他急忙穿衣刷牙，结束后急急忙忙出了门市部，锁上门去了宾馆。一进大门老远就看见一个高挑的女子，穿着雪白衬衫弯腰在水龙头下洗头。他从身材和体型判断，那就是李芳。耀民走近一看正是她，伸手关了水龙头。李芳侧头一看，见是耀民，知道他是怕自己感冒，嫣然一笑说：“没事，我在家经常这样洗。”耀民说：“会感冒的！开水房有热水，你等这我就去给你打。”李芳叫住他又开了水龙头说：“不用，马上洗好了。”耀民只好回房间给她取出西服外套披上。
李芳洗了头发，耀民怕她冷，带她去姑姑房间吹干了长发，告别姑姑又带她去街上吃早点。早饭后李芳要求耀民带她去家里看看。耀民知道自己家住的条件不好，李芳看了肯定会失望伤心，想了想，想到去年他们在凤凰镇分别时他给她说的话，要带她到风景名胜点旅游。李芳说她没心情旅游。耀民知道她想什么，就说：“那你再休息一天，明天我带你回山上看看。”李芳想了想说：“也行。”就让耀民带她在县城转转，熟悉熟悉。于是耀民就带她在县城到处走了走。李芳看见大商店里有自己喜欢的布料，给自己扯了一件衣服，又买了一双鞋子。县城也就这么大个地方，再也没处去了，就又去了公园。中午在街上吃了饭，回到宾馆，李芳说她累了，想休息。耀民说：“那好，你睡觉，我回店里，顺便给管主任说一下，明天咱们回我家。”李芳答应了，但当她躺下后耀民刚要走，李芳却不让他走，说她一个人害怕。耀民只好坐在椅子上说：“那你睡，我在这儿陪你。”李芳开玩笑说：“那我睡着了可不许你有非分之想。”耀民说：“等你睡着了我就走。”李芳答应着，可她怎么也睡不着，说：“耀民，你给我讲故事吧。”耀民问：“你想听什么故事？”李芳说：“就是玉英和刘海的故事。”耀民说：“去年登山时我不是已经给你讲过了吗？”李芳说：“再讲一遍吧，我喜欢这个故事。”于是耀民就又给她讲起来。
耀民原以为李芳听听就会瞌睡，可她不但不瞌睡还一直睁着美丽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再次让耀民看到了他一直无法忘却的那种晶亮的光芒，现在他已经完全转变成一种火热纯真的爱的火焰在燃烧！她的脸上也一直泛着幸福迷人的微笑。
当耀民讲完后，李芳拉住他的手说：“耀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故事吗？“耀民说：“故事好，玉英和刘海的爱情让人羡慕。”李芳说：“这只是一点，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听这个故事时认识了你，并且爱上了你！”接着李芳讲了她去年离开凤凰山以后的事，她说：“自从我坐上火车以后，一路上都是你在给我讲故事，你一直陪伴我到了东北。在我哥那儿，我把这个故事也讲给我哥和嫂子他们听，有几次我都梦见你还在流鼻血，吓死我了，就一直喊你的名字，把住在另一个房间的哥嫂都惊醒了，他们问我耀民是谁，我说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嫂子后来就悄悄问我是不是恋爱了，我没敢承认。后来我闲了就想你一定会给我写信的，可一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有，这才想起，我留给你留的是家里的地址，于是我就想早一点回去。其实我也怕回去。当我回去了才知道你根本就没给我写信，当时很失望，很伤心的，可后来就不生气了。”
耀民问：“为什么？”
“因为我给你说了我要去东北呀？”
耀民笑了，说：“就是，所以我就没敢给你写信。”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聊了一下午，晚上耀民要回店里值班，李芳说她暂时也睡不着，又跟耀民回到店里。李芳一到店里就问耀民：“我真的可以看你的日记吗？”耀民就带她到床边，从包里取出另一个日记本说：“这个是去年你给签名的，已经用完了。这两本你都可以看，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秘密。”
李芳拿起她签名的那本，翻开，发现里边夹着一块小手绢，上边还有血迹，说：“你真的把它找回来了？”耀民说，“我当时就找到并带在身上了。我以为这有重大的纪念意义。它不仅是一位美丽姑娘的，而且是她用她家祖传秘方配制的药制疗了我的病。”
李芳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前仰后和。
耀民被她的笑弄愣了。
李芳笑过一阵后耀民问：“笑什么？”
李芳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真的后来再没出血？”
耀民说：“真的没有。”
李芳坐在床边开始埋头看他的日记。耀民也在她身边坐下陪她，但他并不敢和她挨得太近。由于耀民日记中有的字迹比较草，李芳不认识，就靠过来问耀民，渐渐就依在耀民怀里了。当耀民意识到这样不好，想扶起李芳，李芳却说：“老实点，再想动手动脚我就喊人了。”耀民哭笑不得，说：“我给你个被子你靠上，要不你躺床上看，店门开着，让人看见咱们这样笑话。”李芳说：“我不想去床上，就想这样。”
李芳看了几篇后问耀民：“你说咱们见到的那只狐狸是不是玉英？”
耀民笑了，说：“世上哪来什么胡玉英，都是神话传说。”
李芳说：“能传说就肯定有，而且我相信。那天她出来就是为咱们牵线的，要不我怎么就神使鬼差地从郑州下车来这里，而且只听了你的故事，又认识并相互喜欢上对方的。”
耀民想了想说：“对了，你还别说，这也许是一种缘分吧？”但他深知自己家的环境，更不想失去李芳，所以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李芳，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宾馆休息吧？”
李芳说：“我不想回去，今晚就睡这儿。”
耀民感觉哄隆一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顿时脸烧心跳。
李芳说：“不许胡想，你睡柜台上。”
耀民说：“那咋行，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让人笑话。”
李芳说：“反正我不想一个人住。”
耀民想了想也没办法就依李芳的想法，反正也不冷，他也不想和李芳分开就说：“行吧，就以你，我睡柜台。”
夜深了，外面的大街早已安静下来，可躺在柜台上的耀民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一直翻来覆去，他知道睡在里边他床上的李芳也没睡着就说：“李芳，要不我送你回宾馆吧？”
李芳说：“不要回去。”问要民，“耀民，你咋知道我在路上走了七天？”
耀民说：“那几天我一直睡不塌实，朦胧中总感觉有人要来找我，可又不知道是谁，直到你来了以后才好了。”
李芳开了灯，耀民问她怎么了，她不言语，等了一会儿却听见她在抽泣。耀民急忙跳下柜台进来，问他到底怎么了。
李芳抓住他的手说：“这说明咱们的心是相通的，我想什么你就有感应。”
耀民说：“也许是的。不要想太多，睡吧，夜深了。”
5
耀民看了看那块表，秒针还在不紧不慢地走动着，时针已经指向中午十二点了，他渴望的那个熟悉亲切，温暖的身影还没有出现。他想李芳的路远，也许会迟一些到来的，就像八四年的交友会一样，她就比别人迟到了一天。他又把目光投到老家方向。老家已经搬迁到了山下，在公路边建起了楼房，弟弟一家也像别人一样办起了农家乐，生意还不错。老家高家坪已经完全荒芜，几乎完全被树木笼罩。
也许是苍天在故意阻拦他们，也许是苍天在为他们而伤心。当耀民决定带李芳回家时，天却下起雨来。耀民知道去他家必须过几道河然后爬一段陡坡，遇到下雨不是河水上涨过不了河就是坡路滑上不去，他只好等。耀民没事就回去上班，李芳则住在宾馆看书。那时电视很少，普通客房根本没有。李芳看了耀民的日记后已经完全确认耀民也在深爱着自己，她高兴，也完全放心了，现在唯一让她苦恼的就是耀民不想让她跟他回山村受苦。而他的家人更不希望他娶一个外地女子，怕她将来后悔丢下耀民一走了之。她想去看看，看他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环境到底有多么艰苦。也想让耀民的父母见见她，她要给他们说她不怕吃苦，会跟耀民过一辈子的。
其实李芳来找耀民一方面是为了真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逃避一场她十分反对的婚姻。李芳长的漂亮在她们那个山区小镇是出了名的，自从她高中毕业回来，前来提亲的和追求者络绎不绝，但没有一个让她感到满意的，恰巧，她们镇上有一位加拿大籍华侨，名叫罗嘉良，年近六旬，妻子去世好几年了，想续弦，去年春节回国探亲，提及此事，人们就想到年轻美丽的李芳。罗嘉良偷偷一看，见她确实漂亮，就十分喜欢，于是托人去提亲。那时也正是出国热的时候，寻人找关系，攀亲，或以婚姻出嫁它国者不记其数，特别是年轻女子都希望以此出去过上好生活。当李芳的父母得知富商罗嘉良看上自己大女儿后感到非常自豪和荣耀，就满口答应下来。然而李芳却坚决不同意。罗嘉良在国外也不是一般人，有他的公司，生意虽然不大，但也算是有钱的资本家，就不厌其烦地到李芳家走动，而且每次来都送上国内人几乎见不到的好礼品，他想以此打动李芳的心。李芳却很反感他，为了躲避就去了东北哥哥那儿。在东北的是她大哥，叫李华，做木材贩运，二哥叫李立，在家开一个木器加工厂，李芳也在家帮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叫李香，还在上学。李芳原以为她悄悄一走，罗嘉良就灰心了，回他们国家去了，可没想到，第二年他又回来，而且旧事重提，这时的李芳已经深爱上了陕西的高耀民，希望并希望尽快确定他们的关系，可她焦急等来的却是耀民那样的答复，她在伤心生气的同时再次悄悄离开家，想找高耀民问个明白。
现在的李芳已经把罗嘉良的事抛到了脑后，已经完全陶醉在和耀民的浓情蜜意之中，她躺在宾馆看书，渴望着晚上跟他在一起幸福缠绵的时刻。那时的他们都还很保守封建，尽管很希望在一起，可没结婚谁也不敢有过多的想法，连接吻都感到害臊，最多只是拉拉手而已。
耀民终于等到天晴了，但他知道回家要过几道小河，可雨并不是太大，估计河水不会上涨，就带李芳回了家。天刚放晴，黄土路依然泥泞光滑，特别是上坡就更加艰难，他一直担心李芳爬不上去就灰心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山下，李芳脱了西服外套，让耀民拿着，她在路边折下一根竹子，挽起裤脚开始爬山。她的老练让耀民吃惊。李芳说：“我家也在山区，小时经常爬山呢。”尽管如此，当他们爬到半坡时，他们都累得气喘嘘嘘，汗流颊背，李芳的脸蛋更是白里透红，艳若桃花。他们的身上也到处是泥点子，耀民的脸上也有不少泥，这是李芳和他玩给他抹上的。
耀民的家在终南山区的半山坡上，这里是一个比较大的簸箕型平台，住着十多户人家，过去是一个生产队，现在实习了责任制，各种各的地。耀民带着李芳爬上坡，走进杂乱的小村，由于天刚晴，下不了地，人们几乎都在家里闲着。小山村闭塞平时几乎没外人，耀民带着位漂亮姑娘回来，立即成了小山村的重大新闻，立即在村里传开，也引起人们的好奇，纷纷出门眺望。
父亲是闲不住的人，在家里支起鞋床，正在打草鞋，屋里放了一大堆碾好了的葛条藤。父亲见儿子果然把外地姑娘带回来，心里咯噔一下，尽管不高兴，但姑娘叫他叔，他又不能不搭理，所以表面还是显出欢迎的样子。其实他早已给儿子把王家岭这门亲事订下了，就在下雨这几天，他已经让媒人把大女儿的所有彩礼原份不动地送了过去，至于订婚仪式等秋忙结束后再说。
耀民不声不响地把个外地女子带回家，立即在家里引起一阵忙乱。山区本来就贫穷，现在基本能够吃，还谈不上温饱，摆设就更不能想。父亲和一家人连忙把打草鞋的工具和葛条收拾了，并打扫了卫生。耀民则把李芳安排在两个妹妹的房间休息喝水，因为他不在家，破旧的小房间没人住，也没收拾，太脏太乱。一家人都很热情，很高兴，但耀民不知道，这一切除了小妹丽丽外，都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已经给王家送去了彩礼，就等于把这事定下了，而这个外地女子一看就是待不住的凤凰，迟早要飞走，可耀民却那么钟情于她，家里肯定会有一场很大的风波。
耀民正在打扫他房间的卫生，母亲和大妹正在忙着做午饭，小妹丽丽先是和李芳说话，她见李芳听不懂她的方言，就来找哥哥，并悄悄把家里给他订了王美丽的事说了。耀民一听就来气了，心说父亲怎么能这样，不经过他的允许就私自作主，但碍于李芳他没法说出来，就一直把这事压着。
午饭是大妹山外婆家给送来的大米，一家人听说李芳习惯吃米饭，就做了大米干饭，菜是洋芋粉条熬腊肉。午饭后，父亲对耀民说山后还有一点包谷没收完，让耀民跟他去。耀民知道父亲肯定有话要对他说，就让两个妹妹陪李芳。当他和李芳说他要去地里干活时，李芳说她也去。耀民一再说路远，而且难走，让她在家休息和两个妹妹玩。两个妹妹也劝，李芳才不得不答应留下，并一再叮咛耀民和他父亲，路滑，注意安全。
耀民和父亲走在路上，父亲就把他已经订下王美丽的事跟耀民说了，并一再说李芳一看就不是咱山里人能养活和留下的人，让他早把李芳送走。耀民本来就有一肚子火，但又不好发作，只有耐心说服父亲。
其实耀民的父亲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认准的事情别人再说他也听不进去。耀民也不冷静了，说：“给我订媳妇不经过我同意，这不是包办吗？”父亲说：“我就是包办，我看美丽实在靠得住。”耀民说：“可我看不上她！”父亲说：“你看不上我看上，你妈也看上。”耀民说：“是给我订婚还是给你跟我妈订婚？你咋不讲理呢？”父亲听了这话越生气了，抡起平拐(山里人背背笼休息时用的一种工具，丁字型)就给了耀民一下，耀民没防备，用右胳膊挡了一下，结果差一点打折他的骨头，让他感觉一阵钻心疼痛。高耀民知道跟父亲是说不通的，再说下去只有挨打的份，干脆什么也不说了。一气之下就想回去带李芳走，可是他知道他一直不在家，家里的农活都是父母和两个妹妹干的，他是家里的老大，既然回来了就帮父母干些农活，明天一早就带李芳走。
到了地里开始干活时耀民才感觉右胳膊怎么也使不上劲，只好用左手干。下午整个一下午父子俩在地里搬苞谷，谁也不和谁说话。
晚上回来后李芳就发现耀民右胳膊不对劲，父子俩也好像都不高兴，可她没机会问他。晚饭后耀民先是和父亲去给牛铡草，之后又是忙这做那，但他始终不言语，李芳已经感觉气氛不对劲，火热的心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好不容易等耀民回到他的房间，李芳就问他胳膊怎么了，耀民说：“没事，路滑跌了一跤，胳膊碰石头上了。”李芳要他脱了衣服看看，耀民强装着一笑说：”没事，明天就好了。”这时父亲让小妹丽丽送来一贴麝香虎骨膏。耀民这才抹起袖子，李芳看到的是一块青紫，小臂已经肿胀，她一按肿胀处，疼得耀民差一点叫出声来。李芳哭了，说：“耀民，你怎么不小心摔成这样？明天一早咱回县城去医院。”耀民又一笑，说：“没事，只是皮外伤，看把你吓的。”
晚上李芳就和耀民两个妹妹挤在一起凑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吃过饭他们急忙又返回县城。
6
秋天的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又下起了雨。李芳一回到宾馆见耀民的胳膊没大碍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耀民只好如实说了。李芳哭了，说：“我猜的没错。耀民，你说怎么办？”
耀民说：“我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就那样，连我妹妹都想出来。谁不想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可你愿意在那里生活一辈子吗？我家里人能相信吗？”
李芳哭了，哭得很伤心，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耀民说：“明天我就带你出去旅游，完了送你回家。”
“回家？不，我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耀民，我就跟你，咱们就在县城找个房子做生意。”
耀民有气无力地说：“谈何容易呀，那得一笔钱，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钱从哪儿来？”
李芳说：“只要你有信心，钱不是问题，我来想办法。”
耀民说：“这可不是几百块钱就能办的事，你从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李芳说：“你忘了，我大哥二哥都是做生意的！我看商场那儿有空房，咱们租一户卖服装吧？”
耀民听李芳这么一说心理一阵激动，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但他又感觉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不如一位姑娘。李芳见他又不言语了，知道他心理怎么想，说:“怎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耀民说:“不是，只是我感觉自己太无能了。”
李芳说:“既然是咱们的事，还分什么你我。”有了主意李芳也不伤心了，拉起耀民就要去看房子。
俩人打着伞到了商场，看好了一户，问了价钱，他们都觉得可以，就暂时订下，一边往回走一边商量将来卖什么衣服的事，仿佛已经成了真正夫妻，对未来充满期待和美好的憧憬，把从家里带来的伤心和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回到宾馆又讨论着他们的未来，都显得十分开心。
然而，他们不知道，李芳家里人得知李芳逃婚后几乎都能急疯了。这时有人敲门，耀民打开门，管主任打着雨伞站在门口说：“这儿有一封电报，是转给李芳的，我来过好几次了你们都不在。”耀民接过电报让他进来坐，主任说：“不了，你回来了就好，晚上我就不来门市部了。”
送走主任后，李芳还没有拆电报就骂：“叛徒！”
耀民笑了，问：“骂谁呢？”
李芳没有回答他，而是拆开电报看。耀民发现李芳看了电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耀民问她:“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李芳把电报交给他，转身爬到床上哭了。
耀民低头一看，上面写着：“母亲病危，接电速归，二哥。”
耀民马上想到了李芳的出走，问：“你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吗？”
李芳不言语，一直在哭。耀民只好去哄劝开导，李芳才止住哭泣，说：“我妈身体一直不好，我走时还差不多，估计可能是被我气的。”
耀民问她骂谁叛徒，她说：“我和你的信件来往只有我妹李香一个人知道，不是她说谁能知道你的地址？”
耀民说：“也多亏她，要不家里怎么知道你在我这儿。”
李芳没言语，低头沉思。
耀民说：“这样吧，明天我陪你一块回去。开店的事儿先放一放。”
李芳点点头答应了。
由于下雨，晚上他们没出去吃饭，就在宾馆餐厅吃。今晚是李芳主动去买饭，她让耀民等着，结果服务员端上来的是几样菜和一小瓶白酒。耀民一愣，对李芳说：“干嘛这么浪费？”李芳开始给他们斟酒，并不说话。斟好酒，她举起杯子对耀民说：“今天没别人，我也不想有别人在场，按照你们当地的风俗咱们吃过这顿饭就算是订婚了。”耀民还在发愣，李芳已经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一仰头干了。耀民也只好依她，干了。耀民想说什么，李芳说：“什么也别说，吃饭，喝酒。”
晚饭后耀民知道李芳心情不好，想在宾馆多陪陪她，可李芳却直接跟他回了商店。俩人进门后李芳让耀民把门关上，用笔在一张纸上写着“胡玉英仙位”，贴在墙上，找来两根耀民防备停电用的蜡烛点燃。耀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等一切准备好后，她拉耀民在神位前跪下，说：“媒仙在上，我李芳感谢您指引，让我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今天我和耀民在您的面前扣拜您，感谢您，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夫妻了。 ”说完俩人磕头扣拜。当他们站起来后耀民问李芳：“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芳朝他妩媚一笑，拉他走到床前说：“今天晚上这里就是咱们的洞房，你再给我讲一遍刘海和玉英的故事。”
黎明时分，李芳躺在耀民怀里说：“耀民，咱们这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耀民一愣，问：“为什么？”
李芳哭了，就把母亲先后两次逼她嫁给老华侨罗嘉良的事说了，最后说：“这次二哥电报说我妈病了，如果是真的就是我给气的；如果是圈套我估计我就真的回不来了。“
耀民说：“可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再说，咱们已经这样了，罗嘉良还会要你吗？”
李芳说：“他会的。如果他不要我那才好呢，我就回来开咱们的店。耀民，你会等我吗？”
耀民说：“我跟你一起去。”
李芳说：“不，你不要去。早上送我上火车就行。”
耀民说：“我等，等你一辈子。”
李芳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说：“不要等太久，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和王美丽结婚，好好过日子。”
耀民一下子坐起来说：“不，你一定要回来！不行，我送你回去，就给他们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李芳说：“你傻啊，那样会真的气死我妈的，我也就成了我们家的罪人。”
耀民无奈地说：“没想到我们都有固执而不讲理的父母。”
“可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为了把我们养大都不容易。耀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这样做吗？”
耀民说：“我知道，所以我要送你回去。”
“不要。我不想看见你再伤心。我回去就和罗嘉良说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看他怎么办。”
“我明白你的用意，可是一旦说出去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为了我们的爱情，名声算不了什么了。”
“李芳……”李芳的话说得高耀民失声痛哭。
7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游客已经开始下山，李芳依然没有上山来。他的目光又转向古都方向。
耀民把李芳送上火车，并帮她放好行李，眼看火车就要发车了，李芳却拉着耀民的手不放，哭成了泪人。耀民看到李芳这样伤心，他也伤心，更不放心她一个人长途旅行，也不想和她分开就决定送她回家。火车启动后李芳才知道她耽误了耀民下车，让他把票补到渭南下车。可耀民决心已定，直接补到郑州。那时没有直达车，必须从郑州再倒到武昌，再从武昌到长沙，从长沙又到株洲，那时不但车次少而且速度也慢，加上要倒的车必须等上好几个甚至上十个小时，所以就这么短短的路程，俩人就走了4天时间。一路上，除了睡觉，李芳一直心情不好，经常依在耀民身上哭泣，弄得耀民也伤心不已。
第四天他们在株洲火车站下车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而要去江西鹰谭方向的火车最早也要等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算下来还得等十几个小时。大概是快到福建的家了，李芳的心情也好多了，俩人出了车站，想找点吃的。在对面一个小国营食堂门口拥挤了好多人，他们走近一看，是卖面条的，三毛一碗。耀民见大家都吃的很香，就买了两碗，一碗给了李芳，一碗自己吃。面条又厚又短，既没醋又没辣椒，只有盐味。李芳品了一下说：“这是什么面条，跟西安的差远了，简直没法吃。”推给耀民，耀民更无法吃。他想给李芳买些别的饭，可这个时候国营食堂几乎都关门了，私人的又没有，只有挨饿找地方住宿。
耀民知道李芳一直心情不好，几天来也没休息好，就想找一个招待所让她好好睡一觉，可这时所以的招待所都没有床位了，无奈，俩人又回到候车室。
李芳经常走这一路，对这里比较熟悉，她让耀民留下看行李，她去一会儿。耀民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十几分钟后李芳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张蓝色小票，说她找到睡觉的地方了，让耀民跟她走。耀民提起行李跟李芳上了二楼，原来这里是一个空旷的大厅，放着许多钢丝床，中间用布帘子隔开，里边是女的，外边是男的。李芳把一张票给了耀民，陪他找到床位后，让他早点休息，她去了帘子后面。耀民知道那里是女的住宿，自己不能进去，也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李芳走了，耀民躺下就睡。大概由于太累了，一倒下就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他没表，不知道时间，赶紧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还不见李芳，他怕误了火车，心里有些着急，想去后边找她，又怕人家说他，只有焦急地等待着。这时他看见一位阿姨在打扫卫生，就过去给她说明情况。阿姨进去看了看让她进去找。他进去后，里边有好几十张床，都睡满了女人，他不知道李芳在哪，只好一张一张的看。当时出门的大都是干部，她们见一个大小伙子在女人床边看来看去，就不满了，批评他，他只好耐心地给人家解释说，他找她媳妇，怕误了火车。女干部这才让他继续找。
耀民终于在柱子后找到了李芳，她依然还在香甜的睡梦里。他在她身边蹲下，不忍心打搅她，但又不知道时间，就悄悄拉过她放在胸前的手臂，想看看表。李芳醒了，当她看见耀民时，眼泪唰地就滚了下来，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把耀民的手紧紧抓住。
耀民安慰她说：“芳，别这样，你马上就到家了，应该高兴才对。”
耀民这样一说李芳几乎哭出声来，惹的女干部们都不解地朝他们看。在耀民的一再安慰劝解下，李芳才止住哭泣，起来简单洗漱，拉着耀民下楼，出了候车室。他们在广场上找到一家小国营食堂准备吃早点。按耀民的想法，时间有限，简单吃点油条豆浆就可以了。李芳让耀民看行李，她去买饭。那时国营食堂是先到一个小窗口掏钱，这里给你一张票据，你再拿票据去厨房窗口取饭菜。谁知李芳等了许久端回来的是一盘牛肉，一盘鸡块，一盘红烧排骨和一条麻辣鱼，一份鸡蛋汤，还有一瓶白酒，两碗米饭。
耀民看到这些，在吃惊的同时他也知道李芳这样做的目的，在伤心的同时责怪李芳不应该这样浪费。
李芳并不管他说什么，只是劝他快吃，并
不住地给他碗里夹菜。
尽管耀民很饿，可他一口也咽不下去，喉头堵的难受。
李芳也没有吃，她见耀民不吃，看了看胳膊腕上的上海牌女式坤表，就拿起酒杯给一人倒了一杯，举起来说：“耀民，送君千里总有一别，为我们的相识、相爱干杯！”
耀民还能说什么，举起杯，一碰，一饮而尽。
李芳强忍着不让自己哭，放下杯子，提起行李飞跑出门。
耀民知道时间紧，跟她回到售票处，就要去买票。李芳拉住他，把他推到身后，把行李交给他。
因为时间紧，李芳买了票出来，就急忙赶往检票口。耀民紧跟在身后。李芳在进检票口时，把一样东西装进耀民衣服口袋，说：“先别看。”举起右手，伸出小拇指说：“说话算数，如果我回不来，都好好活着，2004年4月28日，凤凰山顶，老李子树下见，不见不散！”俩人拉了钩，李芳急忙转身，提着行李匆匆进站。耀民忍不住在身后喊：“李芳，保重！”
李芳没有回头，向后挥了挥手。
耀民在检票口待了很久，直到他听到火车发车的气笛声后才离开。
李芳走了，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变得连他自己在那他都不知道了。孤独、寂寞、失落、痛苦就像几座大山向他压来；又似乎像谁把他掏空了，剩下的只是一副空皮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站外广场的，他要去哪儿，该去哪儿，只知道毫无目的的走走走……
当耀民清醒时他已经在候车室呆坐了一天一夜。但此时他依然不想回家，想去找李芳，是她带走了他的光明和快乐，也带走了他的心。但他明知道他不能去。此时他又多么希望李芳回去后那个老华侨知道了他们的事后不要她。
当耀民准备掏钱买车票时，才摸到了李芳给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是她的那块上海牌的女式坤表和那块带血的小手绢。耀民没想到李芳会把它也带来了，这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们在一起的事。他们都是第一次，一切都是在惊恐和慌乱中完成的，之后他才知道李芳出血了，慌忙中因为没有经验找不到纸巾，就想到了手绢，过后李芳还高兴地说：“看，咱俩的血溶在一起了，我要把它永远保存下来。”现在她把它交给他，意思是怕丢失，也让他永远记住，他们的血是紧紧融合在一起的。看到表他知道李芳是让他不要忘记约定的时间。当他绽开手绢想看看李芳的血迹时，却发现手绢里包着100块钱，他立刻明白，是李芳让他赶紧回家，于是他什么也不想了，就好比他心爱的李芳就在他身边，于是决定听她的，回家！
耀民回到门市部后一个礼拜收到李芳的来信，信很简单
耀民：
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没想到却害得你这么痛苦。请让我用这首小诗<<血和泪>>来结束我们的一切吧。
你欠我的是血
我欠你的是泪
咱们的相爱
就是血和泪
我还你的是血
你还我的还是泪
爱一次就够
何必常相守
耀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恰巧这时接替他的人也来了，耀民就收拾行李回了家。这年春节后，村小学缺少代课老师，他被请去代课，恰巧国家为了促进西部贫困地区教育事业的发展，规定凡是愿意去那里支援当地教育事业的在职民办和代课老师都可以报名，凡是能在那里坚持十年者，一律转为公办，并解决家属农转非。十年以后可调回原籍工作。耀民看到这一消息后就报名去了青海。临走时父亲想让他跟王美丽结婚，他说：“我已经和李芳结婚了，二十年以后我们就团圆了。”当时他只是生气才这么说的，可这一去就是十一年，直到1997年父亲病重他才回家。父亲去世后，人们都劝他回来，他说，那里的大人和孩子都需要他，离不开他，又去了。
耀民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来，他几乎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西部贫困地区的少数民族教育事业，年年被评为优秀教育工作者，多次被评为支援西部教育事业先进工作者。他的事迹多次上报纸和电视。他还无数次在有关刊物发表文章，谈对于西部贫困地区教育事业的看法，介绍自己的经验。经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汉藏大学生几十人。
2001年耀民因十几年的高原反映，已经疾病缠身，才不得不返回家乡修养，并办理了病退手续。
耀民回到家时，弟弟已经把家般迁到山下的进山公路边，经营起了农家乐。母亲和弟弟两口见他终于回来了，就想给他找个人成家，他说：“我已经成家了，妻子就是当年来咱家的李芳。”母亲听了这话哭了。
8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耀民已经不对李芳的到来报任何希望，对着依然滴答走动的手表说：“李芳，你给我这块表不就是让我准时吗，而你呢？”他猛然想起了什么，说：“我忘了，你嫁给那个有钱的老华侨了，成了阔太太，而我呢，只是个穷教书匠，现在又落下满身的疾病，成了废人，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咋这么傻？”
李芳回到家，屋门紧锁，她知道母亲真的病了，转身跑到镇小学，父亲在那里教书，正在上课，她只好焦急地等待。下课后的父亲见到她后，不等她开口，迎面就是一耳光，然后回了办公室。李芳没有哭，追进房间：“爸，我妈到底怎么样了？”父亲说：“你妈都快被你气死了，在县医院住着！”李芳转身就想去县医院。父亲叫住她说：“为了你，你大哥都从东北赶回来了，你说你气人不？你妈和我们还都不是为了你好！咱这有多少女孩子想嫁给人家人家还看不上呢！”李芳说：“爸，我妈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想去看看她。”父亲叹了口气说：“我上午刚回来，医生说不太好，你大哥二哥二嫂都在那，想去你就去吧。”
李芳急急忙忙赶到县医院，母亲还在昏迷中，她一头扑到病床上，痛苦和悔恨交交织在一起，不住地呼唤母亲，说：“妈，我听您的话，你醒醒吧，我一定听你的，只要你健康！“说来也奇怪，李芳的回来和呼叫，到了第二天她母亲竟然有了知觉，随后一天天病情好转，一个礼拜后竟然奇迹般能下地活动了，为此一家人都欣喜不已，李芳也放心了。
老华侨罗嘉良闻听李芳回来了，她母亲的病情已大为好转，又提着丰厚的礼品前来医院探视。
李芳见到罗嘉良后，把他叫到一边说：“罗叔叔，如果我已经不是一位黄花大姑娘了你还会要我吗？”
罗嘉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李芳会问他这样的话，但还是说：“李小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对于你的过去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而且永远都不会去想。”
李芳说：“那好，我有几个条件，你考虑一下：“一，如果将来我生下孩子你必须和他们一视同仁，二，订婚后你必须兑现公司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第三，我妈出院后就结婚，并带我出去。”
罗嘉良没想到李芳这次会这么痛快，这么着急，摘下眼睛，激动地说：“这三条我都答应你，不过我想问一下，李小姐为什么这么着急？”
李芳说：“别的你就不要问了，我既然答应做你的太太了，我向你保证，今后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罗嘉良自然是满心欢喜。
不久，李芳母亲出院，一家人商议，让罗嘉良在本地举行一个隆重盛大的婚礼，体体面面地把李芳接过去，让全镇人都知道李芳嫁给了国外富商。
罗嘉良有的是钱，也高兴，取亲的花车不但在本镇，而且还巡游了县城的大街，最后在县城一流的饭店，水仙花大酒店举行了婚庆盛宴，就连县委县政府的官员都来参加庆贺了。李芳这个农家女子也感到荣耀无比，她的家人更是感到骄傲和自豪！然而，就在这时，李芳却感到身体不适，之前她也注意学习了一些怀孕方面的知识，就怕这样，谁知，她真的怀孕了。现在她的心情很复杂，既舍不得这个孩子，因为他是她和耀民相爱的结晶，又怕罗嘉良知道后会有想法，就一直悄悄压在心底。
婚后不久罗嘉良就带着李芳回了加拿大，在国外，奢华富裕的生活环境和丈夫的体贴爱护，让李芳心里更加矛盾和不安，但她的妊娠表现却让她无法掩饰，罗嘉良知道后却不但没责怪她，还更加细心呵护她。经过一段时间的激烈思想斗争后，她决定忘掉高耀民，把一切真相告诉丈夫，然后回国做流产手术。
当罗嘉良听了李芳的坦白后，并没有像李芳想像的那样吃惊，似乎这些事情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很平静地说：“太太，这是我不道德才把你和高耀民拆散了；我能娶到你这是我最大的幸福！今天你坦诚地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在内疚的同时也知道你已经真的开始喜欢我了，我很高兴。至于孩子的事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想把你剥夺得没有一点心灵寄托。我是真心爱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将来我会像对待他们一样对待这个孩子的。”
尽管丈夫这样说了，但李芳还是决定回国做终止妊娠手术，她不想看到将来的孩子痛苦。
然而，就在李芳准备回国的时候，她的先生在办公室向公司宣布，他的新太太已经怀孕，他老来又喜得贵子。
李芳得知这一消息后，说：“这样对你不公平。”
罗嘉良说：“真正不公平的是你，我想作为良心的补偿。”
李芳很感动，说“先生，你不会觉得我们是在故意设计诈骗你的钱财吧？”
罗嘉良笑了，说：“一开始有这个想法，但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
罗嘉良说：“坦诚地说，我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头子了，而你才二十多一点，我们不可能白头谐老。我们中国有句古谚，钱财乃身外之物，能把自己的财产留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是我最大的快乐。”
几个月之后，李芳生下一个女孩，丈夫激动不已，当时就给女儿取名罗畅。李芳见自己先生是真高兴，她放心了，但暗中还在想着耀民，就悄悄给女儿取小名叫小凤凰，这层含义只有她知道，这也是他们夫妻间最大的秘密。
后来小罗畅越长越像她妈妈，罗嘉良就跟李芳开玩笑说：“咱家有两个凤凰，你们都名副其实。”此后丈夫在家就叫李芳凤凰，女儿小凤凰。
此后的十多年间，李芳看到丈夫一直把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她觉得不应该再想耀民了，就故意不再叫女儿小凤凰了，可丈夫说：“她还是小凤凰，这个名字好，我爱听。”
2000年丈夫去世后，他前妻的几个子女和她按照丈夫的遗嘱分割了股份，她和女儿的和起来她成了董事长，接管了公司，此后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公司的管理和女儿身上，几乎把耀民彻底忘记了。
女儿大学毕业想跟小姨李香回国旅游，在谈到旅游的路线时，说起西安才让她想起耀民，同时也让她猛然想起他们之间的约会，但她知道，那时只是她一时冲动，时隔这么久了，彼此都有了家室，孩子都大了，他们也已人到中年，特别是耀民，由于生活的艰苦和劳累，肯定早已忘记。想了很久，让妹妹回国后，借陪女儿旅游顺便帮她打听一下耀民的情况，她想从经济上给他一些帮助。
李香回国后，又让二哥帮忙，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了解了耀民的情况，然后反馈给姐姐。李芳得知耀民自和她分开后就去了青海，这么多年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高原的教育事业，直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而且因高原反映，落下一身病后，她知道，他还一直坚守着那个承诺，深感惭愧，也再次让她深深地思念他。她立即以公司的名义邀请他到加拿大治病疗养，可耀民接到邀请函后并不知道内情，只回了封感谢信，这让李芳既着急又伤心。这时女儿又问起她和耀民的关系，一开始李芳还有些顾虑，不想把真相告诉女儿，怕她不理解自己，产生误会，谁知女儿说：“妈妈，虽然我没见过高耀民，但我从二舅和小姨他们掌握的材料得知，他是位很伟大，很了不起的人，我很崇拜他，敬仰他！”
李芳哭了。
她把一切真相告诉了女儿。
小凤凰没想到，她就是这个了不起的中国教师的女儿，她不但没有怨恨自己出身的低下，还感到骄傲，又想把父亲接到身边来照顾他。
李芳知道耀民的性格，那时他就比较自卑，现在他肯定更自卑不肯来，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女儿提出回国，一边照顾爸爸，一边跟他学习古汉语的想法。李芳再三思考后同意了女儿的要求。她又想到不久就是她和耀民约定见面的日子，就让国内的大哥帮她，在古城找一处合适的地方，让女儿入住，并以请家教的方式，把耀民请来给女儿辅导汉语课。
耀民回到家里，由于家里有弟弟一家，加上这里又不是原来的家，总让他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加上疾病缠身，心情不好，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见有人请他去城里做家教，他又可以干他喜欢的教学工作了，欣然同意。当他被接到城里，他没想到，学生家长还专门为他安排了一套这么豪华的别墅，不但有家庭服务人员，还有专门的医生，他深受感动，决定把自己全部知识交给学生。
当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学生后，他没想到会是一个满口英语的大姑娘，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姑娘不但言谈举止，连长相都十分酷似当年的李芳，但他仍然不敢多想，觉得这纯是一种巧合，也许是上天在故意戏弄他。
9
耀民准备下山了，他绽开白手绢对着夕阳看了许久，手绢上的斑斑血迹依然那么鲜艳，就像朵朵盛开的桃花。他分不清那朵是他的，那朵是李芳的，它们早已经紧密结合在一起。这十九年来这朵朵桃花一直是他幸福的精神支柱，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举起手，把它挂在李子树枝上，把那块手表也挂了上去。手绢在傍晚的春风中猎猎飞舞，就像一面小旗帜。手表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就像一颗星星。耀民望着它们想起李芳回家后不久给他的来信中那首小诗：
我欠你的是血
你欠我的是泪
咱们的相爱
就是血和泪
我还你的是血
你还我的还是泪
爱一次就够
何必常相守
耀民似乎明白了什么，嘿的一声笑了，踉踉跄跄往山下走去。
“老师！“
他一回头，竟然是小凤凰罗畅，吃惊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小凤凰一笑说：“有人不放心，非让我一直跟着你不可，我也没办法。”
耀民回想起自己今天的表现，有些尴尬，解释说：“老师是在回忆这十几年来的往事，”
小凤凰并不管这些，伸手扯下小手绢说：“这上边是什么，这么红，我才不想要呢。”又摘下手表说：“这个还差不多，有收藏价值。”拿着两样东西走到耀民跟前说：“老师，你把它们挂在树上是什么意思？”
耀民说：“别问了，我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小凤凰调皮地说：“你不说也行，反正你今天的行为我们都看见了，有人让我把它们带回去，我想她会给我解释的。”
这时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好多人，跟在他们身后。小凤凰亲切地掺着耀民说：“老师，今天您很失望是吧？”
耀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可我还是来了，就全当是对过去的一个总结。”
小凤凰说：“对，你们的新生活即将开始。”
耀民不解地看看小凤凰，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她在国外长大，对于汉语不是太精通，也没太在意。
在下山的缆车上，小凤凰幸福地把头依在耀民身上。耀民想了想，鼓起勇气说：“罗小姐，做老师的干女儿好吗？”
小凤凰抬起头问：“老师，什么是干女儿？”
耀民说：“老师没有孩子，但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女儿。”
小凤凰扑闪着一对黑亮的大眼睛说：“等回去再说好吗？”
耀民知道她是大资本家的千金，自己想让她做干女儿，确实让她有些为难，说：“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等于老师没说。”
下山以后，早已有好几辆小轿车在等候他们，小凤凰扶着耀民上了一辆车，叮嘱司机路上开慢一点，注意安全，她上了前边一辆，迅速消失了。
当耀民在他的住所门前下车后，一阵鞭炮齐鸣，礼花绽放，住所门前大红灯笼高挂，门庭两边是一副大红对联，上联写“游仙山说媒仙媒仙牵姻缘”，下联是“约今天盼如今如今再团圆”横额是：“终成眷属”。耀民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在梦中，正想找人问，几个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上来说：“恭喜先生！”给他胸前戴上新郎花，并带他步入大厅。一进门，大厅内灯火辉煌，一座电视墙上，中间是巨大的红色双喜，下边是一对凤凰，飞舞着，拱抬着巨大的双喜字。香案上，一对大红蜡烛猎猎燃烧。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他惊喜地发现，老母亲和弟弟弟妹，侄子侄女，还有亲朋好友等都在这里。这时，一位古装仙女款款从后面走出，来到耀民跟前说：“高先生，本仙二十年前的今天，见你和李芳姑娘有缘，特意为你们牵线答桥，但因各种原因，你们始终天涯海角，受尽相思之苦，今天特来为你们主证婚礼。有请新娘李芳女士。”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一位风韵优雅的女子款款走出。尽管李芳保养的很成功，但岁月是不可能让你一直停在二十年前，她一身洁白婚纱，佩戴红花，髮髻高挽，洁白光彩的脸颊，面含幸福激动的微笑，晶莹的明眸满含泪花，走到耀民面前说：“耀民，让你受苦了”，就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李芳！”耀民惊喜地叫道。
“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耀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喊愣了，但还是随着“胡玉英”稚嫩的声音，在李芳的搀扶下完成一切。
这时李芳拉住扮演胡玉英的姑娘走上前，对她说：“小凤凰，快叫爸爸。”
小凤凰说：“妈，我爸在下山时说想让我做他的干女儿，你说我是做他的干女儿好还是亲女儿好？”
李芳说：“傻孩子，你本来就是他的亲女儿。”
耀民这才知道，原来小凤凰就是他和李芳的孩子，激动得一把把她们母女搂进怀里。
小凤凰说：“爸，妈，女儿祝贺你们！女儿这样安排你们团圆你们不会怪女儿吧？”
耀民笑了，说：“只是让爸爸今天误会了你妈妈，也有点失望。来，爸爸谢谢女儿，也谢谢你妈！给她们母女鞠躬致谢。”
李芳激动地说：“没想到，女儿回来学了不少东西。只是今天也让我急死了，听她在电话里说你在山上的一系列表现，我真想上山。”
小凤凰说：“我给你们安排好了，明天故地重游！”
室内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大家款款步入灯火辉煌的餐厅，晚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