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飞刀论电影|《呼吸正常》
《呼吸正常》
《呼吸正常》是李云波执导的电影,由张兴超、叶锐洪、李会等主演。该片讲述了生活在广州的青年大学生小张、银行职员阿洪和富二代阿浩三个人的爱情和生活,他们在这座城市中寻找自己的爱情,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一群薛定谔的猫,活着抑或死了?
“
搞艺术与搞科研是一回事,就拿量子力学来说吧,这个世界本来有无数的可能性,观测者出现了,就变成了唯一的确定性,搞科学,就是从这唯一的确定性中推演出原来无数的可能性,搞艺术不是也差不多嘛?从唯一的现实推演出无限的可能。——《呼吸正常》
”
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反而成为了小众电影的主流。大约因为今天的生活平淡到残忍,让我们已经不忍直视。
《呼吸正常》被誉为2016年最值得一看的电影之一,但在它上映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正如整部电影给予观影者的感觉一样:波澜不惊。四个生活在霓虹灯下的追梦青年的故事,这样的故事架构在今天的大小荧屏之上其实占据着主流,它可能隐含着的故事性可以被表述为一幅波澜壮阔的创业史,正如诸多流俗的影视作品所做的那样,从而构筑了富有戏剧性的诸多看点。但对于《呼吸正常》来说,没有这些戏剧性的看点成为了该部片子最大的看点。四个人青年,四张虽然清晰,但却缺乏辨识度的面孔,有姓无名,抑或有名无姓的称呼,所展现的正是芸芸众生隐匿的生活状态。在大都市的人群当中,每一个人都是匿名的。不时介入的是慵懒、散漫的爵士乐,演奏着这群都市青年人的生存节奏。他们有理想吗?有的,只是这个理想从来不那么宏大:一份工作可以支撑房租,一点生活费可以供几个好友在街头吃一顿大排档,一个女朋友,可供提供追逐和幻想,也就足够了。这样的梦想注定不会盛开鲜花。
影片的基调虽然是平淡的,但其叙事风格却如同一部尼采著作,故事在碎片化的讲述中被拼接完整,在叙事中对生活的深刻反思却突然迸发而出。如同一双可以看到自己的眼睛一般,让原本平铺直叙的故事发生了德勒兹意义上褶皱。编剧让那个游弋在其他三个青年生活之外的一个旁枝——一个带着眼睛,搞着科研,工作稳定的人来担当着这个上帝之眼。在他的生存中,没有生活的窘迫,没有对爱情的饥渴。尽管他在影片中的整个故事都是在与一个女孩“谈恋爱”,但这场恋爱显然是一场无性的爱情。与之对谈的女生,中性的装束与冷静到冷漠的处世之道,让他们的对谈如同柏拉图对话集中的一场思想对辨。他们的对话总是不是穿插在其他三位青年平淡到无望的生活中间,起着提纲挈领的作用。这些对话中包含着诸多精彩的理论,它们的存在让整个故事呈现出一种复调式的,双重世界的共在结构:一方面是趋向生活之真谛的理论生存,(科研男与中性女的对白);一方面这是悬置了一切理论的生活现象学。(其他三位男青年所展开的芸芸众生的生存样态)。在这个双重世界当中,电影主创人员的思想意图与这种思想意图的表现方式同时的、直接的呈现给了我们。
该片制片人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李洋教授说,这是一部试图呼应戈达尔的《精疲力竭》的影片,因此取名《呼吸正常》。但在我看来,与前者以极富戏剧性所传达出的虚无主义的态度相对,后者却以虚无主义的叙事方式击碎了虚无主义本身。“价值的空虚”在四个青年不断地迷茫的追寻与反省中反而被推到了人生的聚光灯下,在对价值空虚的审视当中,失范的价值却似乎有了一个被讨论的视角。正如在本片中,科研男所反复强调的量子力学的主观介入以及那只被装在盒子里的薛定谔的猫一样,这部影片极为真实的展开方式(据说,所有演员都在表演他自己的生活,仅用一台数目照相机的就完成了全片的拍摄)突然为我们打开了这个囚禁薛定谔的猫的盒子,我们有了自己去观看、判定它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在某种意义上说,影片中,在芸芸众生中挣扎生存着的主角们都是一只只薛定谔的猫,而观影者则成为那个打开盒子的人,to be, or not to be,就在此刻,却不再是一个问题,因为它没有固定的答案。正如科研男在接近影片结尾处所说的:“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我想追求的就是世界的真实性,不过,当我真正开始科研工作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失去了用数学语言寻找宇宙真理的热情,反而倾向于用镜头来捕捉永恒的瞬间,你想象一下,各种毫无意义的生活片段还有胡思乱想都可以用影像来揭发其中的各种联系和秘密,从而为我们理解这个世界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因此这是一部敞开可能性的艺术影片。我们无需在观看之后继续追问主人公的命运走向。他们都是薛定谔的猫(量子态的人),而我们则是一群带着各自主观性的观察者,如果我们足够合格,我们所看到的一定不是一个唯一的世界,而是这部影片为我们敞开的那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