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尼，我愿你不会知道，你已死去这件事情。

1997年，10月15日

卡西尼离开地球，这是一场壮阔而激动人心的旅程

昨天，当NASA的直播画面显示：地球时间公元2017年9月15日下午7点56分30秒（GMT+8），卡西尼号最后的信号，消失了。

那瞬间，我想到我曾写的一句诗。

就在昨天傍晚我看见

一颗星星被随手丢进宇宙

载着火或温柔的骨头

——《银河诗集》

卡西尼当然并不是随手被丢进宇宙的。

差一个月，整整20年，它从地球升空，跋涉了79亿公里，为地球传回了45万张照片，635GB的科学数据，才最终迎来此刻。此刻，它像一颗星星一般，坠入了它绕行了294次的，魂牵梦萦，奔赴多年的那颗绝美的星球——土星。

卡西尼探测器坠落土星最后的一瞬间

迅速化为灰烬，成为了土星的一部分

这20年来，卡西尼为我们带来太多珍贵的画面。

有我们最熟悉的土星的样子。

当我们把视角和土星环放平，则会发现土星环薄如一块刀片，一道光线。

土星上的极光，则是我们地球上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想象不到的美丽。无法想象卡西尼在这片深空中，曾见过怎样的风景，经历过怎样的危险。

而在卡西尼传回给人类的所有的照片中，让众多科学家看后激动落泪的，也是我最爱的一张照片，是它：

2013年，7月20日，5：27-5：42分，卡西尼飞船从土星环的缝隙中，远远地看见了我们所在的地球。在卡西尼前方，土星挡住了太阳的光芒，呈现出一片漆黑，巨大优美的土星环绵延至深空。而14亿公里外的地球，正漂浮在茫茫宇宙中，在太阳的照射下，像一个孤独的淡蓝的小圆点。

如果我们再放大一点，还可以看到那颗，陪着我们旋转了亿万年的小小的月球。

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两个小圆点的时候，我久久无话。在漆黑一片，亘古寂静的的宇宙中，这样两个小圆点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一切。意味着人类所有的爱与恨，所有的鲜花和眼泪，所有的故事与想象；意味着我们从古至今的艺术与生活，意味着我们每个人的从生到死；我们今天所能谈论和未能谈论的一切，都在这个小圆点上。

你们还记得2013年7月20日这天，做了什么吗？那时候，卡西尼正在遥远的土星环中，深情地回望了这一眼；那时候，你和我在这个小圆点上，正在做些什么呢？

如果你们有记录，我觉得你们可以翻开那天看一看，当卡西尼在14亿公里外的太空中凝望我们时，我们正在做什么。

我的朋友圈显示我2013年7月20日那天，正在看一本书，书里提到爱因斯坦的质能关系式，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个方程。卡西尼远赴土星，和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抱着这本书，准备去图书馆。烈日炎炎，地球上一片光明。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当我远远望向天空时，卡西尼也正遥望着我。

从地球上看过去，火星明亮，土星耀眼，星云壮阔无际。无垠的宇宙中，我们最终会去向何方？人类就如火种一般，朝着璀璨的银河，朝着无垠的宇宙正缓慢前行。

也许可以这么说，卡西尼就是我们每个人类。

卡西尼是我们伟大征程中的一步。

卡西尼已经化为灰烬。

卡西尼已成为土星本身。也许百年后，我们将得以降临土星，亲手握住它那一抔灰烬。

不管怎样，永别了，卡西尼。

卡西尼，我愿你不会知道，

你死亡之时，

蓝色星球上有人为你写下他们的诗歌。

因人类正身处狂欢，

和无尽的遗忘中，

只有少数人记住了你的陨落。

卡西尼，我愿你不会知道，

有一日我们终将途经你的第二故乡，

掠过你绝美的环，

然后离开。

有一日，我们连太阳也将抛弃，

面前银河正如一道泪痕，如此辉煌，不忍卒看。

而宇宙的秘密与悲伤，则永不为人所知。

埋葬！埋葬！埋葬！

一个声音若有若无，

用星尘埋葬星尘，用时间埋葬时间，

太阳埋葬太阳，你埋葬你。

而你，已早早坠亡于此地……

你将沉睡亿万年，成为石头，

成为冰块，成为记忆。

多奇妙啊，那是人类仅有的记忆。

正因如此，

即使面对万千星辰，

我们也毫无惧意，并心存温柔。

永恒的温柔。

如果必须要离开，

我们将为何事而离开？

如果必须要消亡，

我们将为何事而消亡？

卡西尼，我愿你不会知道，

你已死去这件事情。

土星宁静，一切安好；

宇宙涌动，岁月是永不退的潮。

而你，今天已泊岸。

——《银河诗集-致卡西尼》

我渴望的是，如同卡西尼一样，人类将再也没有暴戾的欲望，有的只是敬畏与温柔。

今天，让我们为卡西尼送别，为我们人类自己壮行。

更多我的诗歌：银河诗集-地球琐事

音乐：汉斯季默

图源：NASA

诗文：李倦容

二零一七年九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