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多少仓促前途

如今坐火车是慢的了

像荒野间衰老的虫子

有时窗外见到骑驴人

绿色的山水令人恍惚

但坐火车已是慢的了

什么快呢？因特网快

崭新的高铁和飞机快

手机信息，情绪都快

爱情和离别是最快的

我们的时代快，有时

快得不知道要往哪去

太快了呀，坐在车上

我们前去遥远的他乡

途经数百寂寞的县市

和千余人面面相觑着

总是觉得有什么飞快

唯有眼下时间是慢的

拆开方便面的手势慢

妻子缓缓倒向她丈夫

半夜里起伏的鼾声慢

小偷和流浪儿衣裳薄

他们也要同去都市吗

美丽的都市今夜将至

我正作这孤独的骊歌

唉，我想我从今往后

再不能登上一列火车

再不能突然而美妙地

买好车票，收拾行囊

在某年某月前往某地

为着成某事或见某人

她往后也仍期盼着吗

如今坐火车是慢的了

山谷间回荡着汽笛声

一张又一张面孔隐没

人世多少仓促前途呀

但坐火车已是慢的了

——《如今坐火车是慢的了》

这一次来北京，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对比如今的高铁飞机，速度实在是太慢。可在以前，火车已是世界上最好最快的交通工具了。

时代不一样了。曾经美好的事物终究会过时，但它们仍有存在的必要。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坐飞机呢？坐火车多辛苦呀。我和她说，偶尔尝一下这样的辛苦，不也挺好的吗？我们太久没有这样尝过些苦头了。

数千里路的寂寞长途，三十个小时的无聊光阴，又能苦到哪儿去呢？人世间看上去多少美丽的前程，总想着匆匆奔赴终点，途中的细微悲辛与心动，也渐渐为人所疏淡了。

摄影：李倦容  诗文：李倦容

2020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