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国：与灵魂对话 | 青山文艺 / 开普饭

“武昌在前头，逡巡不肯去；为爱青山矶，且对青山住。”这是明代文坛领袖、“后七子”之首王世贞对青山的印象。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青山依旧在，成为了武汉市的青山区。青山有文脉，展示青山文艺作品，关注青山艺术家，“青山文艺”应运而生。

作者简介：

李大国网名：长风剑客，曲岛苍茫，六零后武汉作家协会会员。无聊的时候，喜欢在文字里寻找快乐，在文字里重新认识自己，在文字里寻找温暖！曾经在《楚天都市报》、《湖北日报》、《长江日报》、《武汉晚报》等省内外报纸上发表过散文与诗歌,有诗与散文获奖。

与灵魂对话

昨天早早的上床了，可怎么也睡不着。在这百无聊赖时间里，想起要写的一首诗——《用月光清洗忧伤》。想着想着，人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来到一尊大佛前。

佛高高在上，一手扣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嘴里喃喃自语：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敲着敲着，我的头成了木鱼，人被敲醒了。揉揉眼，佛呢？竖起耳朵听，窗外有隆隆的雷声，震得窗棂直抖，再一细听，竟有阵阵秋雨敲打院子里的树叶。真想奔出屋外去，看看秋雨是不是敲木鱼的棒槌？看看是不是有一尊佛端坐在树叶上？

人在床上翻过去又翻过来，就是抬不动腿。

听着窗外的雨声雷声，人又似睡似醒，柳下惠与柏拉图式爱情怎么就跑到了眼前？这柳下惠何许人也？乃（前720年—前621年），原名展获，字子禽（一字季），谥号惠，后人尊称其为“柳下惠”或“和圣柳下惠”。周朝诸侯国鲁国柳下邑（今山东平阴孝直镇展洼村）人，曾担任鲁国大夫，后隐遁，鲁孝公之子公子展的后裔。柳下惠是遵守中国传统道德的典范，他“坐怀不乱”的故事广为传颂。

柏拉图（Plato，Πλάτων，约公元前427年—公元前347年），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也是全部西方哲学乃至整个西方文化最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之一，他和老师苏格拉底，学生亚里士多德并称为希腊三贤。另有其创造或发展的概念包括：柏拉图思想、柏拉图主义、柏拉图式爱情等。而柏拉图式爱情，只有精神上的恋爱，没有肉体上的结合。这样纯洁，洁白的爱情是不可玷污的。才称为柏拉图式的爱情。也有人说它是一种永久的,不求回报的爱.即使不能相守,只要看到对方幸福,这份爱便会绵延下去,直到永恒.有些人,上帝给了他们缘分,让他们相遇,但是却忘了给他们交点,于是这份爱,只能变成远远的守望,而这两个人,也将永远如同平行线一般,不能在一起。

这两个远隔重洋，远隔时空的人，却因为承载爱情典范，而走到我的面前，使我糊涂了。佛是远离爱情的，无欲无求。我不知道该为自己鼓掌，还是给自己一盆冷水？一旦给自己掌声，若时光久了，人是不是会麻木，会得意忘形？如果是，还不如给自己一盆冷水，这样，才能时刻告诫自己，生命有多久，努力就有多久！

尽管如此，柳下惠与柏拉图，总是挥之不去，把他赶走了，可总有一丝微弱的光，在心尖上跳啊跳。这莫名的烦恼，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当窒息来临，人轻轻地一挣扎，有无比舒坦的灵魂快乐，在身体扩散开来。有一个声音，穿透了黑暗说：你已经找到了一条告别烦恼的路，只要坚持走下去，快乐会一直相伴左右。

另一种声音，穿过雷声雨声，婉转低吟：如果将路走直了，心不再重视了，是不是会忘记来时的路？记不住来时的路，又到哪里寻找快乐？快乐不是在直路上获得的。生命之路，不可能是一条平坦的直路，它是布满了坎坷与曲折，来的路与去的路，永远都不一样。

呵呵，佛说：忘记来时路，记得归时期。

你要记得，佛说：来即是去。

呵呵，来就是来，去就是去；如果来即是去，那就是没有就是有了。哟，你成未来佛了！

呵呵，我就算一心向佛，也成不了佛，我只是一个俗人。

做俗人好啊！俗人，做俗事学俗理遇俗缘。而佛是可望不可及的，入佛，说佛话做佛事结佛缘。做俗人，散漫自由，入佛门，处处受限。

这是怎么啦？面对你，我是微小的，避开佛理。其实啊！在佛前，在大自然前，我们都是微小，或如一粒尘埃。

俗人也好，拜佛也罢，抛却心中杂念，找准一条路，携带快乐与忧伤，携带空无，一直朝前走，遇见灾难或欢喜，痛苦或幸福，都是你该遇的，既不退缩，也不能得意，只要心安，不要回头。

我啊！心总是不安，也不能不回头。可一回头，我望见了黑暗，四处都是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啊！在黑洞里，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见鬼的柳下惠，见鬼的柏拉图式的爱情，与我何干？我在睡觉，我在呓语，别在打扰我了。呜呼，我做梦去了，月亮还等着我，太阳还等着我呢！

汉江缘

夕阳拉起了遮羞布，弯腰捡起谁家丢的缕缕细风，一扬手又丢给了我。

在飞行中，风与风的碰撞，孕育出一丝丝的清凉，把我缠绕的严严实实，把酷暑阻挡在身体之外。

心情在这一刻里，回到了春天，回到陈年旧事里。

面朝汉水，席地而坐，那些过往的笛声呢？那些流水的响声呢？从西望到东，从东望到西，只有一支孤独的桨声，从童年里摇过来，摇出母亲飘飘的白发。

一轮圆圆的月，悬挂在目光里，遍寻不见温柔的影子，却听见了汹涌的海浪声，自上而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救命的喊声，被逼在喉咙里出不来。一只路过的蝙蝠，当了一回英雄，它煽动的翅膀，帮我挡住海浪的冲击。

我这才能端端正正正地坐在如锦缎的草皮上，目光从容地投向汉江水。水面出生许多模糊的、昏黄的灯光，它们做着晚课。

我所面对的汉江水，正处在一个弯道处，像极了一弯灰白的残月。水面平静得如一张巨大的白纸，那些馈赠我清凉的风，动不了水一丝一毫；那些来往的船只，不约而同地保持静默。那一幢幢高大的建筑，还有从黑夜里蹦出的灯光，从岸边潜出的墨绿色，纷纷安卧在汉江水里。

多想把自己也安放在汉江水的上面，可我实在没有那份勇气与力量。我的影子呢？无数隐隐约约的影子，在我的眼前遛过来，又遛过去。我认不出我的影子，我把它丢到哪里呢？

无颜面对汉江了，起身逃离。身后，传来有些离愁的歌声：亲爱的亲爱的别为我哭泣/亲爱的亲爱的别为我伤心/……/亲爱的亲爱的我还爱着你/亲爱的亲爱的你哪里/……我只听清了这四句，它们像钉子，把我钉在汉江边上。这让我想与汉江的缘分。

在我十一岁那年的夏天，被反复地冷热折腾得奄奄一息，惊慌失措的母亲求湾子里的一位大伯，把我送到马口汉江边的码头上，然后，母亲带着我坐船，一路沿着汉江顺流而下到汉口，再转车到父亲的工作住的地方——工人村（父亲在武钢工作）。这一路的颠簸，这第一次走出村庄，我牢牢地记住了汉江这个名字。长大后，我顶了父亲职进入武钢，汉江已经淡出了我的记忆，哪知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婚姻，又把紧紧地与汉江联系在一起了。

婚后，我住到汉江边上，没事的时候，与家人一起到汉江高高的堤岸上走走看看。那个时候的汉江，完全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沿江要么是采沙厂，要么是造船厂，要么是棚户人家，要么是水上人家，形形色色的人依汉江而居，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遇见。一次黄昏，我一个人在高高的汉江堤上散步，时不时与人擦肩而过。走到易家墩段遇时，遇见一位六七的小姑娘，衣衫缕缕，浑身脏脏的。当我走到她跟前时，伸出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叔叔，行行好吧！我饿，我饿！出于本能，我给了小女孩两块钱（九五年）后，继续朝前走，哪知没有走出十米，突然从后面跑出五六个六七岁男女孩，竟然有两个孩子分别抱住了我左右腿。在挣脱的过程中，有两位三十左右的女人掩嘴笑。这下，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迅速挣脱孩子们围追堵截，逃离了汉江大堤，从此，我不再向路遇的乞讨者施手了。

后来，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汉江沿岸也开始了彻底治理，昔日的脏乱差的汉江，如今变成了环境优美，植被丰富，功能多样化的休闲体育广场了。只要有时间，无论春夏秋冬，我都会在汉江边上走一走。或是从古田三路走到宗关水厂，或是从古田三路走到古田二路，再从古田二路走到古田四路。有一次，我从古田三路走上古田桥，再从古田桥走到汉阳。站在赫山旁，我想起了乡下的母亲，想起母亲满头的白发。我站在那里，一直等着圆圆的月亮升起……那一次，是我在汉江边上走得最远最久的一次。

再后来，就习惯了在汉江边走了。一旦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汉江边走，心里十分的失落。长长的汉江步道，沿路都有小小的驿站，走累了，走疲了，一张长椅上歇一歇，心里的那个舒坦啊！如同喝了酒一般。坐在长椅子上，面朝汉江水，春听“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夏闻“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秋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冬抚“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那是生命中最惬意的时刻！除了这些，还可以看浪花在江面打开收拢，看一轮圆月一江面破碎与圆满；还可以听笛音远去近来，听黄昏与黎明的私语。看久了汉江水，走久了汉江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人似乎也悟透了生命的本质。人活着就是今天重复着昨天的一切，看谁坚持得久一些，谁的生命更丰富，更圆满！哪怕生活再枯燥，只要坚持着，坚持着不断地改变思绪，改变方向，在快的时候一定要快，该停下来的时候必须得停下来，生活才会时时都是“雨过天晴”的美好！

春暖

二月三日，春站起来的时刻，犹如高举着一把锤子，敲向那些冬眠的土地，冬眠的种子，冬眠的枝桠，冬眠的梦，还有一颗颗冬眠的心！

春来了，春暖了。当我把心贴紧土地，就能听到潮汐般的声音，在地底里涌动着。那一粒粒冬眠的种子，在奔涌的声音的翻炒下，不甘寂寞了，它们打开身体的触须，向每一寸土地伸展自己柔软的心。冬眠的大地，被它们撬动了，被它们咬破了。一丝丝的嫩绿，顶着乍暖还寒的风，顽强地站出来了。它们的勇敢，带动了无数冬眠的枝桠，无数冬眠的梦，无数冬眠的心。一丝丝的嫩绿，纷纷从枝桠上，从梦里，从心底里站出来了。它们要把单调虚弱的冬，打扮成花花绿绿的温暖殿堂。尽管还有刀子一般的风，却因为有了花花绿绿的温暖，春慢慢的喜上眉梢了！

春暖了，我放开脚步，纵情于初春的羞涩里。每遇见一篷嫩绿，我都会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如同生命的第一次约会，去听，去望，去思，去想！实在忍不住了，颤颤悠悠的伸出手，慰藉那浅浅的娇柔。那些嫩嫩的绿哟！看似娇弱无力，却把春天一点点的撑起。远远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一旦走近了，就能感受到从梦里，从心里滚滚而出的力量！风给它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春暖。

在这春暖的遇见里，最是令我怦然心动的不是那高大帅的绿肥红瘦，而是那些卑微低矮的嫩绿与淡绿。从那些绿色里，能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纯净、纯洁，纯朴。纯的令人毫无理由的去拥有与爱恋。

一次回乡下，经过一片绿草地，因绿得放亮的容颜，我停下匆匆的脚步；因绿得妩媚的浅笑，我俯下身。我轻轻地伸出手，轻轻地划过娇嫩的肌肤，一种颤悠的声音，从浅绿的蕊里，幽灵般潜出。那细微的声音撞击在灵魂的尖上，我也颤悠着．．．．．．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想找一个人探查它们的家谱，可周围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一只鸟，一只虫子都没有。抬头向天，只见天高云淡，只有倾情的阳光扑下来，把我，把那些绿得令人心动的小草，紧紧地拥抱住。我闭上眼睛，尽情地倾听翠绿的小草的喘息，忘情地嗅闻翠绿的小草的体香！一只调皮的飞鸟，不知从哪里挤进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惊醒了我如痴如醉的美梦。

在那一段忘情里，我忘却身在何处，忘却白天黑夜，唯一的愿望就是把翠绿的小草请到我心房里作客。我睁开眼睛，乡村清纯的风环绕在身旁，一条坎坷的乡间小路依偎在脚下，一块荒芜着的田亩静静地睡卧眼前，一汪清水覆盖住荒芜，偶有几棵淡绿刺破如镜的水面，弱不禁风的立在田野上，无助的向四周张望，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我的目光迫不及待的跳过它们，落在一丛丛小草上，它们像一位位刚出浴的少女，站立在田埂上，向着那几棵孤伶的淡绿招摇。

我用手托住柔软的身体，太阳光吻过来，就能看见它晶莹剔透的心。那里没有一丝的污染，如同一张洁白的纸，等待钟情的爱人来抒写甜美的情路！翠绿的小草，不管我如何的爱你，你都属于肥沃的土地，属于春暖的时节！

这样的绿，不仅仅只存在于乡村，它也生长在城市。在今年的倒春寒的那天，出门办事，经过一个小区时，也是被一片的翠绿给牢牢地吸引住了。那样的绿，与我在乡下遇见的绿，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是绿得让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都是绿得那么的楚楚动人，绿得那么令人情不自禁。唯一绿的不同的是，在那片绿里，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当我的目光翻过绿色跳到枯叶上时，心灵微微的颤动，这不是衰老与青春相遇，这不是新生与死亡相遇吗？而且二者相处的是那么的融洽，难道这就是上帝的杰作？

我静静地守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它们，不敢生出任何的想法。那些嫩绿的草，没有一丁点嫌弃枯叶，反而把它紧紧地拥在怀里，给它温暖，给它信心，给它力量。它们高高的举起杯，对饮冰凉的阳光，对饮来来去去的风，对饮生生死死的轮回，对饮生命赋予的每一寸光阴！那一片枯叶，落坐青草丛里，显得从容、淡定，面对即将而来的死亡，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与痛，些许淡凉的感怀，都改变不了枯叶此刻的心态。一阵风掀起绿浪，想把它从嫩绿丛里赶走，枯叶像钉子一样，钉在那纹丝不动，亦如一尊打坐的佛，在暖春的草叶尖上，一手敲木鱼，一手拨佛珠，在有限的时光里，超度自己，超度自己在暖春的日子里，与绿同身，与绿同心，与绿同在，与绿同情，与绿同爱！

真不想站直身体，真不想离开它们，然而，夕阳西下，一缕冰凉的春风，扬起鞭子赶我回家。一步一回首里，我多么的希望自己也能站成一尊佛，我不仅仅超度自己，我还要超度宇宙下邪恶与丑陋，让万物的生命不再有衰老与死亡，让春夏秋冬都披上嫩绿，披上暖春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