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一体脏腑推拿“呢喃”之父亲节
都说父亲节是“伟岸”的代名词，相对母亲节，深厚、沉重的几近无声的深厚之爱表达方式最是真切。
然而，在黄河岸畔，在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农家小院，独特的啁啾之声，有着剪刀一样尾巴的燕子用“呢喃”诉说着中年乃至晚年父亲纠结的却又默默无闻的伟大。
我是闻着燕雀之声推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故土的一个叫做元上村的农家大门。撞入眼帘是披着黑色绸缎的燕子绕梁轻盈的身姿，当然，还有活泛清脆的啁啾。
这种身姿的活泛，这种啁啾的悦动，伴随的我的成长，从童年到了少年。异地发展，青年乃至中年再是听不到了，然而数十年后推门，其活泛，其啁啾仿佛就是昨天逗趣的影子扑面而来。
但是，与父亲，与母亲，却不能听到推开门撞着脸溢着笑盈盈的来了。
时入六月，八十六的父亲为照顾八十岁行动不便的母亲，在通风亮畅的门房搭了个临时卧榻。看到我掀帘进屋，父亲从卧榻起身一脸的喜悦，然后告诉背着身子坐在躺椅的母亲说，儿子回来了。母亲垂着头，闻声想侧身扭头照应，但是久病让她的僵硬的身子想动弹非常困难。
我抚着母亲靠在身边，母亲眼角铁青流着口水的面庞映入眼帘。回来了。母亲艰难地说，同时，手上捏着的手帕颤微微要抬到脸颊上。我知道一世爱干净的母亲要在儿子的面前下意识保持洁净，我接了她的帕子，帮她擦干净口水。三哥这时从地里回来解释说，母亲眼角铁青，是她不能靠在躺椅上平睡，有时只能坐在躺椅上打个盹，结果不小心就会从躺椅上缩下来碰到面孔。
多次了。父亲在一旁皱着眉说。你妈她主要一晚上不睡觉，怕她从躺椅上甩下来，把躺椅拉到床边好照应。正说着，母亲在躺椅上吼道对父亲说：尿，要尿，搞快些。
我直身给母亲准备，父亲在一旁摆摆手说，甭管她，让她多呆一会，她不停的要喊尿，但每次都尿不下来。他很有经验地说。
三哥在旁边说，母亲一天一夜都这样吼，隔十多分钟就要喊尿，父亲陪着晚上都歇不好。正说着，躺在床上说着话的父亲已是鼾声大做。而睡着的他，手时还捏着纱窗帘制做的简易的苍蝇拍。
爸太累了，经常妈整天歇不下来，八十多的人了，多亏身体基础好。三哥在旁边心疼地说。顺着三哥的眼光，眼前瘦弱的父亲虽然腿脚灵便，但耳朵却仿佛从今年始一下子听不到了。也正因为父母的耳朵失聪，母亲需要照顾的需求声就是不断提高嗓门靠吼，然而，母亲提高了嗓门的提醒，对于身边照顾的父亲失聪的来言依然茫然失措，而母亲多次从躺椅从跌落，一方面是父亲太累了照顾不暇，另一方面耳背听不到母亲的需求。
呯呯呯......母亲在躺椅上用力的敲着椅沿，要尿，你爸就是不让尿，母亲有些愤意地说。
我唤醒父亲，他起床，很熟练地从室外拿了个马桶，取了马桶盖，然后在马桶上沿搁置了用棉布缠绕的座垫，然后，扶着母亲前倾着身子，双手搭在床沿上，用力提着母亲的裤腰让她直立身子离开躺椅，然后拍拍母亲的腿，提醒她抬腿离开躺椅踩着的椅脚，然后解衣。解手完，在给母亲穿衣服的时候，先检查母亲垫的布条有没有大小便遗渍，有了就顺手换条干净的，然后，扶着母亲起身，上躺椅之前，先将躺椅上脚一侧靠近她的脚边，然后让躺椅上脚处踩落地便于上脚，在拍拍母亲的上脚侧的腿，提醒她挪步踩到躺椅落脚处，然后，顺势提着母亲的裤腰让她坐正，然后提起马桶。到此，母亲的解小便的照料环节走完，一看时间，整个过程前后要十分钟以上，可是这样的程序结束，父亲讪讪地说，你妈一点尿都没尿出来。母亲也懊恼地说，怎么老天爷让我得了这样一个糟蹋人的病。
此时，已是一天的夜幕将临。父亲说，家里的蚊子叮人凶，早早就紧闭了房门，且垂了门帘。于是在飘着腥味的房间，母亲坐在躺椅小息，父亲乘机蜷着身子很快进入梦乡。整个房间瞬间凝聚深夜才有的清冷和沉静。
沉静是短暂的，因为这个空间眨眼又会被频尿惊醒，清冷渗透的寂寞却是无限在骨子里弥漫，因为，暮年的倒计时总是无情和猝然。这个非常时刻，有种疯狂的想法止不住想做点什么，让暮年的老年尽可以的有质量的活着。能做点什么呢？如果在若干年前的青少年，我会和所有兄弟一样心怀念想，却又无计可施而无可奈何。如今，做为医者多年，总希望自己的医技能切切实实改变母亲疾患现状一些。可是，目睹母亲始终坐着不能平躺的现状，以及母亲形体严重改变的躯体，我怅然无法施计以及施计可能存在的不良后果。
关于母亲施计可以存在不良后果，在前几月就有了预感，当时，获知母亲水肿不能走路，饮食不佳，我就开了常人用之有效的药物，然而与她却不灵验。这也促使我一定要回来要给母亲强加调理。然而，做为久病且年事已高的老人，调理风险也是同等存在的。于是，我给兄长谈了冒着风险也要调理的原由。养育我们的老人，儿女能做的，就是希望老人有质量的活着，尤其是懂医者的儿女，这是孝。如果怕风险不做为任老人苟延痛苦的活着，是为逆。而尽孝风险有无，皆在天道，全心足矣，兄长赞同。如今，伴夜站在母亲的身边却苦恼其无法动弹如何有效施计。
次日的睁眼是在绕梁燕子的啁啾声唤醒的。透着窗户，可看到燕子衔着柴枝搭建的温巢，虽然家里人嫌弃燕子粪便无节制的污染，设置了若干对方安巢障碍，但对方依然不依不饶修建坚固牢靠。
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大早绕梁燕雀给了似乎积极的启示。鼓足勇气，努力厘清思绪，先给母亲切脉，眠食俱废结合尿频大便几无的症状，疏泄之过致相火不够是为主因。两尺几无更是危机四伏。
怎么调理呢？当然是尿频之证为首，可是调理尿频需要调理“饮食和睡眠”的中气之本。现实是三位一体脏腑推拿之术暂且无法实施。唯有以循序渐进的方式，采用其他中医之术让她对上述有些症状快速明显的改变树立坚定信心。
第一次先施以针灸，针灸上身，尿频由十几分钟的间隔延长至一个小时有余。流口水和出汗一次施针就结束症状，睡眠质量施针也有明显的改变。第一次施针将，母亲对治疗坚定的信心，也对我第二次调治打好基础。
第二次怎么施治呢？天气突然变坏，母亲的慢支犯了短气严重，再则，根据施治效果而言，尿频症状在取针后又有所反弹，最为主要的是，母亲疏泄之过所导致的“坏脾气”没有收敛，“坏脾气”的危害除了加剧对身边人的伤害，还有就是自身躯体的疼痛程度的递增和自身存在心脑血管的风险递升。
母亲是在前十余年就中风偏瘫，心脑血管的后遗症不仅带来行动的不便，而且时不时久年慢支常常短气呼吸困难，更为主要的是情绪波动叠加的的生命危机。注视母亲年老的躯体，由于常年重疾缠身，背脊都严重变形，最为主要，今年的身体突然弱化和支身不起，导致颈项前倾不能上抬，而不能挺身平躺则是主要原因，所以她会昼夜痛苦和烦恼。
重疾调治需要重术，所以我选择刃针刺血针灸相结合。平直脊梁，颈项抬伸，慢支短气症状缓解。
怎么样的体位调理最佳呢？与正常他人，躺姿或坐姿最佳，然而这两者对于母亲都不可能。我环视环境，根据母亲的健康现状，只能让尽量让前倾趴在床铺支的一个被面上。然而，她由于双脚不能弯曲还是两脚立地，这就增加她疼痛的承受度。
施术过程，母亲疼痛难忍，不由的大喊，旁边父亲心痛的喃喃地说，你妈妈年青受了一辈子的苦，这老了老了，八十岁的人还要受这苦，说着手在母亲的手臂无措的抚了又抚。与我，则是含着消毒面签，眼已朦胧，然而铁定了心还要继续着霹雳手段。直至施术完结，我让母亲抬头挺胸，平睡躺椅，让母亲完成数年来不能完成的动作，看着母亲短期现象不再，才逗趣地对母亲说，你这苦没有白受。母亲说，我这身体，让你操多少心呀。我说母亲，我打小就是这个命，这不，小时候，你记得我是服务老奶奶的，现在，你老了，又轮到服务你的。
母亲乐了，记起我为奶奶服务的细节，她说，你奶奶叫你，你睡到半夜就一咕噜爬起来。
时间过的真快，这个细节我记不起来，母亲依然记得，我只记得为含着长烟袋裹着三寸金莲的老奶奶服务是目前临床研究的“三位一体脏腑推拿”，因为这门以调中气为本，四象为轮的古中医绝技是她启蒙的。
我想，母亲可以平躺，第三次可以给她以三位一体脏腑推拿调理了。虽然是第三次调理，但是在家里已过了好几天，印象最深的是绕梁的燕子的雀窝里记得回来还有几只小燕子仰着脖子等纷飞的燕子喂食，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们长大了，它们在我仰头再注视的时候，竟然空巢无物飞走了，我有些讶然，身旁的三嫂说，这燕子长大就飞走了。
我想，也该是我离开的日子到了。这恍惚之间，我再想，这仿佛匆匆的日子都忙些什么，上午是县里办事，下午赶着趟回来，路途看到行动不便的路人，就心里催促着给母亲调理频些再频些。可是真正落到实处的调理的却没有几次。细究客观琐事过多，但真正的原因，发现母亲乃至父母的健康并非“医术”所为。
在家的时间虽然非常短，但在家的时间，除了睡觉，我几乎不离开母亲的视线，因为，我在想，无论白天和黑夜，不睡觉的母亲，一个独坐在躺椅上，会分分秒秒的时分想着什么，尤其是年青能干称得上贤妻良母的母亲突然压缩生活空间没有自由的独处想着什么？
父亲用和母亲寸步不离的行为履行答案，母亲打盹，他趁机咪哈，母亲起居需要，他迅速完成，母亲无事端详，他则拿着苍蝇拍寻找“滋事”的苍蝇害虫。再一次母亲打盹，我发现父亲在另一件房间，摊开母亲的换洗的诸多衣物面前怔怔的，一脸“落寞”。
对，是落寞，是遗忘或即将被遗忘的不甘的“落寞”。而这种“落寞”，并非金钱能拯救，是人为的刻意的忽视再现。
我想，父亲对母亲所做的一切，就是不让“落寞”侵袭母亲，而重疾下的母亲独处也是最怕的“落寞”了。
也许这是天地下是质朴的爱了，可惜这个世上越来越多的人不懂，越来越多的子女虽懂却无能为力。
这个父亲节，很感念年迈的八十六岁的父亲用“呢喃”的温情驱赶母亲的“落寞”。可是，母亲以父亲的耳背动作怠慢不满意甚至有些谩骂，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给父亲调理耳聋，但调理一次我就放弃，一是父亲怕痛，看到调理期间表情痛苦不忍下手。再则藏有私心，父亲的耳聋虽然对母亲照顾不便，但也省却了母亲频繁的支使的“烦恼”，也许对他的健康有好处。
母亲的体疼频繁及今年尿频求援，让父亲休息不好体力明显不支，不仅耳听直线下降，焦心也让他消瘦见我直诉下肢无力。长期睡眠不佳会导致下肢无力和寒凉，为此，我回来的时候，尽量让父亲多休息自己照顾母亲，学着父亲的样子照顾母亲解便，起初，母亲很不情愿，我说母亲，是你儿子有什么不好意思。母亲才同意我代替父亲的角色照顾她的生活，照顾她的生活，才发现父亲为了母亲的健康过多让她食药我进行调整，照顾她的生活，我第一次看着手机做着蹩脚的饭菜让二老饮食丰富，照顾她的生活，在她的享受的状态下进行三位一体脏腑推拿，照顾她的生活，在风和日丽的时候把她推出房门呼吸着室外新鲜的空气。
在室外，有成群燕雀舞动着剪刀般的尾巴在眼前盘旋，在飞舞，然而，他们伺候的鸟巢却已空，我想它们在进行别离的仪式。
我也要走了。我母亲听说我要走了，脸蓦的沉了下来。老是匆匆。
是啊，身为人父，匆匆是无奈的选择，犹如眼前的燕雀，可我告诉二老，我很快又会回来的，正如眼前的燕雀，家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