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原创)这处佛教重要文物,养在乡间人未识——龟山书院
龟山书院
我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先要尽力寻访古迹。我一直认为,文化得以流传和发扬,古迹是最好的载体。由此,名山、古庙、古道、古物甚至古墓都在我寻访之列。我总是希望通过这些行为寻求文化之根,总是希望通过原汁原味的古意去求索其中潜藏和彰显的文化渊源。探古寻古,就是与古人对话。
初到集凤,自然也不例外。天气一直太过炎热,不宜下村。打听后终于得知,此处古迹甚少,只有两处庙宇:一处是天台山,另一处是长高山。当我怀着万分敬仰和期望分别步行到这两处庙宇后,看着钢筋混凝土杂糅这小青瓦的建筑,不觉失望非常:两处庙宇均为近年所建,历史绝对不会超过5年,风景也只是一般,丝毫看不出过人之处。倒是他们所处的位置让我再一次对宗教的力量倍感惊叹,位于山巅的庙宇,均是乡民一分一毫自愿集资、一砖一瓦运送搭建,设施配套的现代“古”建筑群,展现着信众乡民们淳朴的心愿和孜孜的虔诚。
直到这天一位记者兄弟前来访古,我才意识到我忽略了此处最大的古迹——龟山书院。
我非常诧异,为什么此处的同事对我从未提及这处显盛的古迹。
出得街尾,沿水泥路面进发,大约几分钟行程。道旁林密草深,鸟群鸣声上下,幽遂迂回间豁然开朗,一块大约千亩宽阔而长的田坝摆在面前。那里村庄疏落,翠竹绕宅。抱村有小溪,绿波荡漾,带笑缓流,近水源处,有小桥横跨。广阔的田坝中央,有小山椭圆而凸起,其形状如水龟,龟山因此得名。山上密林之间,几列建筑与农家住宅截然不同,这便是龟山书院了。
这座两层的土木结构建筑,之前是本村的小学,现在已被闲置。房屋开间广阔,木楼板隔开上下两层,墙壁柱子保存基本完好。房屋的檐下堆满了干柴,屋里杂七杂八放置了农具。屋子侧边有一处木质楼梯,上面安置有青瓦飞檐,扶梯而上就是二楼,上面的房间被分割了数十个小间,里面杂乱无章的堆放了许多垃圾。屋顶瓦片已些许掉落,日光直接从罅隙投射下来,房间里一阵霉味,让人不由得想起古墓荒斋。屋脊大梁上有依稀字迹,无灯光不能辨识,只见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卍”字,前面几个字形似一句偈语,可见他的前身应该不只是学校,而至少是一座佛堂。
其实,八十多年前,他本来是一座佛堂兼做学校。
我看见唐仲容居士在他的《探禅记》中如此描述当初的龟山书院:闻有读书声隐隐从那里传出,便大胆朝小山走去。上山后见前列一教室,坐满了青少年,正和老师讨论课题。更前行见一列楼房,每间屋坐着一、二文雅的成年人伏案朗读,中有宽大的佛堂,正壁挂了几尊庄严的佛菩萨大像;佛堂左隅,坐着一个俭朴、庄雅的青年正在握笔抄写什么;右隅有年近四十、庄严肃穆,巍然不动的长者,正在宽平的木凳上结跏趺坐。我见了这些景象知是龟山无疑,结跏趺者定是我所久仰的王师。
此处提及的“王师”,便是大名鼎鼎的佛学大师——王恩洋。
王恩洋,字化中。近代著名佛学家、唯识学家。民国八年在北大哲学系旁听,得梁漱溟赏识,介绍入哲学系管理印度哲学图书室,在梁的指导下,大量阅读了法相唯识的典籍。1923年,佛学大师欧阳竟无在南京设立支那内学院,王恩洋南下依竟无研究佛学,深入经藏,尤于唯识学用功特勤。1925年内学院成立法相大学特科,恩洋任主任兼教授。1927年内学院以战事停课,王恩洋返四川,于南充设龟山书房,授徒自给,聚众讲学,佛学与儒学并重,并反覆圈读《瑜伽师地论》。1930年后,应请在成都佛学社讲唯识。此后讲学与著述并重,十余年间,写出了大量的佛学著作。1949年后,他被聘为四川省政协委员及文史馆员。1957年受聘为北京中国佛学院教授,1964年病逝,享年六十八岁。留著非常丰富,主要者为《摄大乘论疏》、《唯识论疏》、《阿毗达磨杂集论疏》、《唯识通论》、《八识规矩颂释》及《佛学通论》等200余篇(部)。
王恩洋生平学兼内外,佛学则专精法相唯识。王恩洋治学,与欧阳大师有所不同。欧阳大师治学,凡有三变,他首治唯识,于所依经论在扼其大意,贯通其一经一论之思想,故以后由唯识而般若,而涅盘;亦即由一切皆妄,而至一切皆空,乃至即妄即真。王恩洋治学,则一生忠于唯识,始终未超越唯识范围,故其唯识学之造诣,于欧阳大师之下为第一人。
我对宗教素来就有浓厚兴趣,这其间佛教自然首当其冲。但是我对佛教典籍却知之甚少,曾经读过与王恩洋同时的另一位佛学大师南怀瑾先生的著作,但觉心智神清,如遇点化。我看过佛教经典,梵文读本俨然天书,但是在聆听佛教唱经做法事时,却深受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严格说来,佛学应该不是宗教,佛才是宗教。他之所以可以流传几千年而不衰,甚至可以深入老人妇孺的精神深处,其影响力是相当令人震撼的。
镇上的老人提及龟山书院,提及王恩洋先生,无不景仰备至。王先生的三个子女均曾在佛学院供职,为佛学的传扬和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今天接到了电话,对方是王恩洋先生的支持者和追随者,他们自发成立了一个组织,意图恢复龟山书院。一代大师的影响,看来还将延续。
2011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