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我家先生
我家先生
我家先生酒量不大,酒胆却不小。一旦豪迈起来,绝不亚于千杯不醉的酒神。他敢于将满满一杯酒一口灌下去,让陌生人摸不清他酒量深浅而不敢轻易跟他叫板。他从不醉后胡言乱语或者兴奋莫名地吵闹,在倒下之前,他会凭着残存的意识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自己安顿下来。
有一次,他同一位不善饮酒的女性朋友一起去应酬,酒过三巡,他突然消失不见了,将那位朋友一个人留在酒桌上应付场面。那位朋友嘲讽他“不够朋友”,他却不愠不恼地狡辩说,我酒量有限,只要使了十分力,就十分够朋友了。
即使与我一起参加饭局,要是多喝了两杯,他也会突然消失,顶多消失之前到我耳边说句“我们早点回家哈”,弄的我不得不经常为他“善后”。我多次说他这样“突然消失”不礼貌,可他仍然我行我素,不管酒桌上还有谁,酒劲一上来就自个儿先走了。后来,我发现了他“突然消失”的秘密,不仅是因为醉了、或者为了躲酒,而是因为他不喜欢某饭局、或者讨厌某人。先生性格耿直、好恶分明,他的喜怒哀乐随时暴露无遗,就像一杯酒也能在他脸上打上鲜亮的红烙印。
我家先生不怕酒,却怕老鼠。有一段时间,家里发现有老鼠,免不了一场“人鼠大战”。我用鼠笼子诱捕老鼠。老鼠捉住了,他却躲得远远的,要我去当“刽子手”。用开水把老鼠烫死吧,他觉得残忍,其他办法他又不敢实施。他央求我把老鼠放了,说老鼠也是一条生命,这只老鼠也许是误入歧途,给它一个教训就行了。还说,家有老鼠就不会有蛇。又说,我们把老鼠当成免费的宠物不就得了。第一次,我心一软,真把老鼠给放了。可家中仍然鼠患不绝。我埋怨他对敌人过于仁慈。我说,除非你叫老鼠每周乖乖地洗一次澡,不要浑身脏兮兮地到处跑,咬坏东西,我就不管它们,让它们在家安居乐业,否则,我绝不手软。
这次,我在外出差,鼠笼子又关住了一只老鼠。他立即向我微信报告:“逮住了一只硕鼠。”我几天后才回家,不知道他会怎样处理那“囚徒”。我想,像他这样怕老鼠的人,不至于“卧榻之侧,敢容老鼠酣睡”吧。我相信,我回家之前,他已经把老鼠干掉了。想不到,他是这样干的,直接连老鼠笼子一起提到门外。可怜那只老鼠被关在笼子里,在过道上放了好几天。等我回来一看,那老鼠也就平常的个儿,哪是他形容的“硕鼠”呢?他争辩说,饿了几天,谁都会饿瘦的。
我家先生个儿不高,身材也不魁梧,却相当有气势,敢于担当。一旦有什么事,他会勇敢地冲在前面,让我感觉有依靠,有信心。虽然很多时候,麻烦事最后还是得我自个儿去收拾,他却能给我一种背水一战的勇气,让我相信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就像每次我处置老鼠时,他总在一定距离处为我摇旗呐喊、打气鼓劲。
先生在生活中算个“低能儿”。他用不来洗衣机,我多次言传身教,不知是他故意装不会用还是真用不来,只要我出差,他必定会将换下的衣服全部留着等我回来洗。冬天还好,夏天的衣服有了汗渍放久了就不易清洗干净。无论我怎么说,他始终一口咬定:不会用洗衣机。我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在夏天少出差,或者缩短出差的时间。他也绝不干疏通下水道、换灯泡之类的活,他的理由是,换灯泡是高空作业,他有恐高症干不了,疏通下水道的事他不屑于干。幸亏我独立生活惯了,这些事不用他我也有办法处理。他开车,除了能将车子开动之外,什么保养、维修之类的事都需要侄儿们代劳,车上的绝大部分功能他都不知道怎么使用。偶尔坐一次地铁、公交车,都是我带着他。他常说,他是与我认识后才出生的,他还是个未成年人,但是,他却充满着无数的可能性。有时候,我不想做饭或者只做蔬菜,他也会自告奋勇地去买菜做饭,还顺带将碗筷一并洗了。只是每次他下厨后,厨房就像一个偏逢连夜雨的战场,地板、灶台凌乱不堪,需要我费心劳力地再去打扫。我也没有埋怨指责他,我觉得态度比结果更重要。
最近几个月,他突发奇想,不再开车上班,决定坐地铁。他认真规划出从家到单位坐公交车换地铁的最佳线路,并得意扬扬地宣称,他可以独自闯荡世界了。至于第一次坐地铁坐过头,公交车坐反了方向,找不到公交车刷卡的地方之类的糗事,他全然当作体验生活的一部分,乐呵呵地全盘接受。开始改变出行方式的那几天,他每天都会兴奋地告诉我,他发现坐公共交通上下班比自己开车上下班的诸多好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地铁公交车差不多治好了折磨他多年来的颈椎病、肩周炎。
先生爱抽烟,也热衷于递烟。好像抽烟这等美事不该独享一样,他会竭力劝好朋友与他一起吞云吐雾。特别是酒过三巡之后,他劝烟的水平发挥到登峰造极,那些几乎从不抽烟的朋友在他的鼓动下,也会自觉自愿地点上一支。我曾多次劝说他不要劝别人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自己抽也罢了,怎么能劝人家抽呢?我的规劝似乎从来都进不了他的耳朵,他劝烟的劲头依然如故。每次出门,他的口袋里装得最多的就是香烟,按他的话说,这是他的“粮草”。虽然很不习惯他每次进机场前或出机场时,少不了要争分夺秒抽根烟,身上也免不了沾满烟味,我却始终无法因此而嫌弃他。他的诸多“陋习”,与他满脑子的奇思妙想相比,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譬如朋友相聚,难免会出现尴尬时刻,他往往一句话就化解了尴尬。每次聚会,只要有他在场,必定趣味横生。他说话做事包括写作,从来都不按规矩套路。他的脑袋里就像装着一个开启快乐模式的阀门,只要和性情相投的朋友在一起,他就会妙语连珠,将气氛调节到一个和谐状态。
认识先生之前,我从来循规蹈矩,做事一板一眼,十分认真。遇到不尽人意之事,还常常怄气,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先生就逗我:“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如果每次不如意就生气,那这一生不知要被气死多少回呢?”有时还大包大揽地说:“大不了不做这份工作,养个老婆我还养得起的,保证不会让你饿肚子、吃低保。”当我感到人生无意义、陷入困惑时,他就干脆地说,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就这样虚度人生有何不可?想想也是,工作生活哪有那么多意义,平心静气、高高兴兴地过好每一个平常日子,也算人生的意义。
事实上,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他担心我纠结“意义”“价值”“梦想”之类虚无的东西,要是得了抑郁症麻烦可就大了。为了使抑郁症不敢欺负我,先生可谓绞尽脑汁,就像他喜欢给我取绰号。譬如,没有特别的事我一般不去办公室,他就给我取了个“不上朝的家伙”。我写人物传记时,他会叫我“马屁精”。什么“一根筋”“电灯泡”“滚进同一条河流的人”……让我经常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知道,先生不会甘心让我“虚度人生”,他知道我要是长时间不写作,“人生无意义”的念头就不可能彻底根除,他就时不时地“敲打”我,催促我该完成什么稿子啦,该整理什么散文集子啦。每次出去玩,他还说应该把这写下来,把那记下来。我写作从来都是依赖灵感光顾、写作冲动,我可不喜欢命题作文,讨厌应时应景作文。好几次惹我烦了,我就怼他:“你当老师的瘾还没过够么?我可不想再做小学生。”谁知道,这句话没把他打压住,反而怼出了他爱给我取绰号的兴趣。他顺着竿子就往上爬,自诩为“老爷”,我当然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丫头”。之后,我这“丫头”称号大概叫着太顺口了,或者,他当“老爷”上了瘾,竟一本正经地开始在文章里记录“丫头”的言行,我无意间说的话,他觉得有趣,全都被他记录在案。
婚姻在过了热恋期后,都是一个个平常的日子。但我切身感受到,自从与先生一起生活后,我阴郁的时候少了,快乐的时间多了。我不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我相信,与先生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未来会越来越美好。
摄影/网络
作家简介
宓月,女,浙江绍兴人,现居四川成都。毕业于四川大学新闻系,现为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散文诗世界》杂志主编、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著有散文诗集《夜雨潇潇》《人在他乡》《明天的背后》、长篇小说《一江春水》、诗集《早春二月》、人物评传《大学之魂——中国工程院院士、四川大学校长谢和平》等。作品多次入选各种年度选本、中学生课外阅读书籍和中考阅读理解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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