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十二)
文字丨陆然
图丨北堂文学舍
火
“第二件事,我们来谈谈你所上报的监听事件,”科斯塔变得更加严肃了,“我们追查了你们所使用的频道,的确发现了有其他设备介入。我们便改变目标,追踪那个设备所处的位置……那人做足了准备工作,他知道你一定会报警,提前把设备丢弃了。”
“那个设备在哪儿?”
“虽然我不是很想告诉你,但这的确很奇怪,”杰弗里插话了,“那个设备被丢弃在研究基地里面,随着大火一起烧毁了。”
我瞪着杰弗里。“你们也只是刚发现而已。”
“亨利,”科斯塔揉了揉眼睛,“我们那附近的地方进行了一次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找到。要想搜查整个森林,我们得花上不少时间,而警局的资源不可能全部都浪费在这上面。听着,亨利,我们感到很抱歉,也相信有什么人……坏蛋或者变态之类的,躲藏在森林的某一处地方,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对了,黛博拉是不是和你说过,明天更换对讲机?”
“是的,”我靠在了椅背上,“你们有什么高见吗?”
“对讲机由我们提供,里面安装了……总之是一些小玩意儿,能够把你们的对话转移到一个加密的频道上去。”
听起来不错。但是警方真的值得信任吗?这个问题无从答起。可我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事实上,在这一整个事件当中,我都是处于被动的一方。
“最后一件事,”科斯塔凑近了我,吓了我一跳。他黑色的眼睛盯着我的脸,就像注视着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除了这件事以外,由于没有找到你的其他犯罪记录,他们并不打算过于为难你。我们警局内部通常将这种东西称为‘等价交换’。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看了杰弗里和斯科特一眼,再转头面向科斯塔,用眼神示意他,“有些东西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知道的,对吗?”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亨德森先生,”斯科特冷哼了一声,“不过,我不会离开问讯室的,科斯塔警长让我也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我得离开了,是吗?”杰弗里耸了耸肩,“亨德森,虽然我很讨厌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冤枉你——所以你更得为闯入我们中心的事情负责——当然,在教训你之前,我会耐心等待着科斯塔先生收集到他想要的情报。”杰弗里没再多看其他人一眼,径直从门口走了出去。
“好了,”科斯塔摊了摊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可以汇报你之前的观察情况了。”
“我想先问个问题,”我像个大学生一样高高举起了手,“为什么某些人要表现出恨不得把我杀了的样子,威胁我,甚至恐吓我?——当然,斯科特先生,我没有特指您,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斯科特起身关紧了门。“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亨利。黛博拉不是个普通的人物。她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五年了。在她任职期间,这片地区因为火灾而引起的经济损失是其他严重性相近的地区的五分之一,甚至更少。要是没有政府部门的帮助,根本不可能做得这样好——你永远无法想象统筹兼顾那么大的一块地方有多难。”
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警察局,警察局。要想调查黛博拉,得先确保局里是否有接应。我点了点头。“难怪你们要这么做,不过你们怎么能够肯定我会向你们汇报真实情况?”
“这很简单,”科斯塔笑了,“我们相信你,亨利。我们相信你是个好人。”
“谢谢你们的信任。”我站起身来,对他们鞠了一躬,“我想,将我所知悉的告诉你们之后,我就可以回去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的确是这样。”科斯塔点了点头。
于是我将我的怀疑告诉了他们,包括黛博拉不正常的反应和对神秘男子存在的确定性猜想等等。他们听得很认真,斯科特时不时在本子上做着笔记。这是个好习惯。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我从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内心有一种舒畅的感觉,仿佛那些污秽的东西从我身体里离开了一样,随着我将单词的吐出而脱离我,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而不是迷乱。我想,这是件好事。即使科斯塔的确带着自己的目的来与我合作,但在这一刻,我愿意给予他一点好处。至少在这么点时间里,我是无私的——对于他们来说。
他们看起来很满意,冲我不住地点头,面带微笑,这让我想起了那些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得志的歹徒。手中掌握着人质的他们为所欲为,逼迫着主角交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每到这个时候,茱莉娅就会特别紧张,她已经完全代入到故事中去了。我开玩笑的时候,一般会称其为“反派式的笑容”。科斯塔给我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有那么些时候,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在某部影片中看见过科斯塔。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能还得找他要个签名。
“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的调查帮助很大,”斯科特冲我点了点头,“出去的时候,我会以之前那样的态度对待你的。”
我知道。为了装得像个样子嘛。我第一次觉得斯科特看起来顺眼了不少。他似乎不是个冲动易怒的人,相反,他在这个问讯室内展示出了惊人的冷静。在我讲话的时候,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随意插话,而是认真地聆听。不像科斯塔,他总是打断我的话头,问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我不打算提意见。这儿科斯塔最大,我明白。再说了,科斯塔也没有刻意刁难我,这已经是警察局对我这么一个可以随意揉捏的小人物最大的尊重了。
哼,鬼才相信他们会信任我,还说什么我是好人?没有警察会这么对嫌疑犯说话,至少现实是这样。呃,他们只不过是恰好需要我而已。只是我恰好受到了监听事件的影响,他们才开始着手调查的。投降吧,亨利。反正你也做不了更多。我不想再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人想这样。过了这么多天,我都差点忘记了我最初的目的。
我只是想换个地方生活。可现在的一切,都让目标达成变得越来越困难。我被迫在警察局,上司,研究中心,偷猎者,神秘男子之间周旋,这些人和事似乎都有着隐秘的联系,从一件事上很容易就能跳跃到另一件事上。这些东西像一张巨大的网,无声无息地投入海里,在下落的过程中引起一丝丝涟漪。这些涟漪完美地同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没有容易令人起疑,多了却又过分张扬,就仿佛在天台顶上高调宣称:我来抓你啦!快逃吧!那些涟漪波动的幅度恰到好处,不知不觉,我已经深陷网中。还有没有机会摆脱呢?我希望是有的,也希望警察这边能够给我一个好的结果。还有三十几天。结束这份工作后,我就得回家了。如果那边的环境做出一些改变的话,我或许会继续留在那儿。如果有什么其他事物支撑着我,照顾茱莉娅也许并不是一件无意义的事。当然,更可能的是,我会收拾行李,换个地方,去更大一点的城市寻找工作。海岸。我可能会找个沿海城市,也有可能包含着其他要素,但最好不要有山和沙尘。空气清新,湿度也有一定的保障,不能太干燥。这大概是我理想中的生活环境,即使我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依然忍受着我不喜欢的气候。
但那只是一种习惯而已。我知道,来到新地方,得花一段时间适应新环境。我相信我有良好的适应能力。我也许会带茱莉娅过去,但不会带朋友过去了。毕竟那是一段全新的旅程。再说了,没有多少朋友会随着我离开科罗拉多。最大的可能是,我卖掉在这儿的房子,一个人背着衣物坐上火车,独自离开我的家乡。没有人来送行,没有一双双手在车窗外边挥着,向车窗里的我告别。车外的人或结伴或独行,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手上提着大小各异的行李,但没有一个人会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这回事。永远都是这样。
很多时候没有必要去思考那么多。因为很多事情不是依靠思考就能解决的。比如说森林公园。作为火情监测员,只需要干好自己的工作。在瞭望塔上发发呆,浓烟冒起时就冲到现场确认位置,然后向上级通报,让她呼叫消防员过来处理火情。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如果想要让生活变得多姿多彩,闲着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在森林里头到处闲逛,感受人与自然之间的奇妙联系。可以悄悄地接近一些友善的动物,和它们一起玩耍,或是追逐。多么轻松的工作!虽然有火情的时候需要跑来跑去,但那毕竟不是经常会发生的事。生活是美好的,只要你愿意去享受。困难不是问题。那都不是属于我职责范围内的困难。
我也许是想通了。回到瞭望塔的时候,我没和黛博拉说话。个中缘由的确有一部分是害怕被再次监听——谁知道那人会不会换一个设备继续那堪称变态的监听。想象一下,你和朋友或是什么人在正常的聊天,这时候你们突然发现有个人在旁边竖起耳朵,将你们的话全部记录下来并故意丢给你们看。就是那种感觉。要么你会感到毛骨悚然,要么你会当场将那个人抓住,在他身上狠狠地弄出一些明显的痕迹,或是干脆暴打那人一顿。我很大可能是后者。
呃,也不是完全没有谈话,不过那实在是太简短了。黛博拉告诉我明早八点钟到山坡上拿取补给品,并称我大概率会被七点左右到达的直升机给弄醒。我没有用以前的语气回答她,只是委婉地告诉黛博拉,我今天很累,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她追问我离去那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推说自己只是和研究中心的科研人员寻找真正的“幕后黑手”,只可惜没有半点收获。偷猎者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她,更不用说警察局的事了。我对这一切仿佛失去了兴趣,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那份。黛博拉是不是值得怀疑?我不知道,也不再迫切地想知道,只是想赶快结束这一天。
我拿到了新对讲机,并且没有被直升机的轰鸣声吵醒。是的,我睡了个好觉,没有做梦。我调到了规定的频道,和黛博拉连上了通话。这可以说是近来最让我感到高兴的一件事。随着对讲机空投的还有新的工具:结实而粗大的麻绳,崭新的绳钩,一把小巧而锋利的消防斧,斧面的光泽比起在厕所附近的那把更甚。这些东西似乎又让我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我继续和黛博拉畅谈起来。我把昨天的行程基本都告诉了她,除了警察局那部分,因为实在不好解释。监听一事我暂时抛在了脑后,我相信警方能够提供较为安全的通讯工具。
天气逐渐冷了起来,这里不再是秋天。冬季对于森林来说似乎是一件好事。我知道这儿会下雪,一旦下雪后,火势就很难扩散了。到那个时候,树枝上也会挂上白霜,降低表面温度。我突然意识到,我没有带很厚的衣服,再过十几天也许承受不了这里的天气。随意吧。反正也没多少天了。我告诉黛博拉,让她过几天送几套衣服来,她一口答应。当然,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补给箱的密码改了,不再是简单的1234,而是更为复杂的数字和字母组合的密码,目的是阻止神秘男子进一步侵害这里的设施。她给我带了一把牢固的大锁和配套钥匙,让我回去把瞭望塔的门锁上。她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谁入侵了。那样最好,我对她说。恰巧在这时,几只松鼠从树上落了下来,正好掉在我的面前。其中一只嘴里叼着松果,这种东西在森林里随处可见。我还记得第一次打开补给箱的时候,里面蹦出来的那只松果。我甚至能够联想起松果在这里代表着什么东西。据说松果能够保存很长时间,它是这片森林的吉祥物,见证着这里一切生命的存在。我看着这几只小生命从面前跑过,看着它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心里突然感觉有点失落。我明明没对它们做什么。可是很快地,我发现松鼠们尚未远去,它们仿佛有灵性一般,躲在不远处的一颗树后面,偷偷地看着我这个庞然大物。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脸上露出在人的面前难得一见的笑容。松鼠们慢慢地退后,它们一共有四只,其中两只体型较小。最大的那只手上握着它们刚刚获得的战利品,转身便逃,其他几只随着它一起奔出一段距离后停下,再转过来观察着我。我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追松鼠,返回自己原来的道路上,缓慢地行走着。有意思的是,那些松鼠又跟了过来,发出窸窣的声音,跟在我后面。我没去理它们,那些小动物很快就对我失去了兴趣,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我来到湖边,这里没有人驻足的迹象。湖水比以往更加清澈,我能在湖面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十一月份的湖水很冷,我没打算下湖。几条小鱼游过,它们有着相比起身体过于庞大的鱼鳍,在头部附近不停摆动着。它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或者干脆就是寻求我映在湖面上的阴影的庇护。一张白纸掉到了水面上,泛起轻微的波纹,但足以让那些鱼儿害怕地游开。我弯下腰捡起那张白纸,它已经被水浸湿,上面的字倒还算清楚。它本来应该放在刚才我打开的补给箱内,不知道为什么附在了我的身上(也许我对这些东西具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这看起来是霍华德写给安德鲁的信,时间比此前的那张要早。这封信,呃不,这张字条上写着的是霍华德表达自己恼怒的心情。安德鲁不喜欢攀岩,他似乎天生就不擅长这一方面。当然,霍华德似乎不这么认为。看完之后,我随意将这张字条丢在一边,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把它拾起来,向离我最近的补给箱走去。那是一个新的补给箱,黛博拉说。其他的箱子基本上都有一年左右的生命周期,而处在那个位置的箱子却需要经常更换,这其中有地形的原因,也有生物干扰的原因——那边附近有很多小动物出没,而现在的箱子是一个月前更换的,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恰恰是因为我从来没使用过那个箱子。
箱子在山坡顶上放置着,铁质的支架又细又长,使得这玩意儿从远处看来就像是一个信箱。我为了爬上山坡,抓住了其中一根支架,幸好补给箱足够稳定,我才不至于连人带箱滑下山坡(其实山坡不高,但比较陡峭,我甚至想称其为小型陡崖)。
我试了试新密码,箱子没有打开。我用上力气扯了扯密码锁,确认它不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黛博拉,你们改密码的时候是不是漏掉了这个箱子……”我打算使用以前的密码,却发现仍然打不开,“呃,以前的密码也不行,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说什么?”黛博拉很疑惑,“这不可能,十六个补给箱,我们是有记录在案的,绝对没有任何遗漏。”
“可是它打不开,”我丢下背包,在箱子上下左右拍了拍,“我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性存在——有人偷偷改换了这个箱子的密码。”
“可那是谁?”黛博拉问,“总不会又是神秘男子吧?”
“我不知道,”看起来这个箱子是打不开了,“你准许我用斧子把它劈开吗?”
“我劝你最好不要那样做,亨利,”黛博拉说,“箱子不是你的财产。”
“我知道,”我拉开背包,在里面翻找着,却发现自己没把消防斧带出来,便再次拉上拉链,“好吧,反正我也没带斧子。话说回来,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这个箱子打不开吗?”
“我当然好奇,亨利,”黛博拉说,“我们会处理的……换个密码锁,或者怎么样都好,但请不要破坏这个箱子。要知道,工作人员来一次很麻烦,这里又不是什么游乐园。”
不要管那么多闲事,亨利。这不是你的职责。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细语。说得好。我一脚踢翻了补给箱,它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像一具在风中老化许久的尸体。补给箱倒在地上的同时,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弹了出来,落在了草坪上。
那是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
“嘿,”我打开对讲机,“补给箱不小心被我弄倒了……”
“你搞什么……”
“听我说完!”我打断了她的话,“箱子没坏,一切都好好的,我只需要把它扶起来……”
“抱歉,亨利,”黛博拉的态度软了下来,“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和丈夫吵架了?”我知道她没有丈夫,我只是故意这么问而已。
听得出来,黛博拉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丈夫,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她不愿意告诉我,我没再追问下去,以免引起她的怀疑。嗯,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黛博拉应该没有对我隐瞒什么。不过又有谁知道警方给我的信息就一定是正确无误的呢?就姑且当她未婚吧。
“我没生气,”我说,“我只是很不解。你的态度一直在变,有时候让我不需要理会那些怪异的现象,有时候却劝我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我承认,有时候脑子里会突然冒出一些特别愚蠢的念头,”黛博拉叹了口气,“然后一不注意,这些念头就会直接从我的嘴里嗖的一下飞出来。呃,大部分时间内,我不算是个冲动的人,但难免……”她没有再说下去,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我暂时不理会对讲机,伸手拿起那个本子,缓缓地打开。纸张看起来并不陈旧,未写上字的部分很干净,有些缝隙间混入了杂草,有绿色,有黄色,也有半绿半黄,似乎代表了不同时期不同季节的杂草。我看着本子上书写的内容,内心思潮起伏。前人的影响到了今天依旧存在。
从内容上判断,这是安德鲁的日记。它似乎挂在了补给箱外的某个隐蔽的,很难发现的角落,补给箱一旦失去平衡,日记就掉了出来。安德鲁,霍华德。又是这两位仁兄。瞭望塔上的房间此前大约也是他们所居住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当然是你的自由。”黛博拉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她似乎一直在解释自己的行为,我没太注意。
“我想问个问题,关于这个补给箱的。”放下日记,我对黛博拉说。
“嗯。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问题。”
“我在补给箱旁发现了安德鲁的日记。”
“什么?”黛博拉像是受到了什么特大惊吓一样,“你发现了他的日记?”
“我要问问题了。”
“咳咳,抱歉。”
“安德鲁失踪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变大了,它从我的右侧吹来。这股气流穿过我的头发,让本来服服帖帖的它们舒展开了身体,在风中张牙舞爪。我伸手梳了梳,头发重归平静。面前的草地上,打开的日记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有一页纸似乎本来就被撕开而又重新夹在里面,经受不住这股气流的冲击,倏地一下飞到了空中,但很快就又落到了不远处的草地上。我在捡那张纸的过程中不小心把对讲机给弄倒了——尽管它此前竖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晃——它已经摇晃得够久了,况且就算平躺在草上也不影响这玩意儿接收信号。好吧,似乎有点儿影响。黛博拉没再说话了。我检查了一下对讲机,确认它运作良好,电量充足,而显示工作状态的绿灯也一直亮着。
我把对讲机放在一边,转而看向那张差点儿随着风跑掉的一页日记,它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被揉皱了一些。
“为什么这么问?”黛博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也变得更加低沉喑哑。
“呃,我不知道,”我看着那页日记,“这不是个好问题,对吧?”
“和那个无关,”黛博拉说,“但对于这个问题,我不一定知道得比你多很多。”
好吧。还不如直接挑明呢。“我怀疑安德鲁的失踪没那么简单,这个结论的得出基于一些我观察到的现象……我觉得你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
“相反,”黛博拉说,“我对这件事也有着不小的疑惑。我很喜欢安德鲁,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你知道吗?他来这儿的时候,才刚大学毕业……我很希望有人能够解答这些问题。”
“这儿算是景区,对吧?所以这片地区绝对不可能出现什么大型野兽——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了解的多。”
“你说漏了一部分,警察比我了解得更多。”
“他们结案了吗?”
“据我所知,结了。”
也许……我接上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想法,只是那个时候我对其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很快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有没有可能,经常与我作对的神秘男子,就是安德鲁?他还没有死去……不对,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你要知道,这些想法只不过是我们脑海中的一种先入为主的概念,恰好安德鲁失踪了,恰好有一个所谓的‘神秘男子’,然后我们就会将这两者无端地结合起来,在潜意识深处告诉自己,神秘男子就是安德鲁。这样的想法,要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支撑,是荒谬可笑的……好吧,我承认我只是不相信安德鲁会做出这种事而已。再说了,他的目的依然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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