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连载】| 陈默作品:情敌(三)
三
新媳妇家里人自知理亏,也说不出啥话,只是要求:“既是吹吹打打把人抬了去,生是你们家的人,死是你们家的鬼,你们必须吹吹打打把她埋了,进你们林家老坟方可。”
因为新媳妇是不洁之人,林家说啥也不同意把她埋在自己的老坟。
最后在村里人的说合下,林家在一块薄地上另择了一个墓地,打了个墓穴草草下葬。
林家头一天吹吹打打进人,第二天吹吹打打埋人,连伤三房媳妇,都说林默贤命硬克媳妇。林默贤心也胆怯了,高低不肯听父母话匆忙再娶亲。
两位老人终于没有看见儿子娶媳妇让他们抱上孙子,相继遗恨而去。
林老先生到死不闭眼,拉着儿子的手说:“无后为大,无后为大呀!”直到林默贤跪下答应说一定再娶媳妇为林家留后,林老先生才撒手归天。
林默贤的婚事一直拖到解放后。在热火朝天的土改运动中,村里组织了宣传队,排演了《白毛女》,林默贤演杨白劳,小他十岁的胡慧演白毛女。
胡慧美的秀气,个子不高不低,皮肤粉中透白,两个杏眼黑白分明,两个辫子一直垂到大腿下边。
一次排练当中,扮演黄世仁的摸了一下她的大辫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她,忽然脸红脖子粗回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打在黄世仁的脸上,也打在杨白劳的心上,林默贤当时心里就确定:她,就是我的媳妇!
林默贤托人求亲。因为他是吃了国家饭的,许多姑娘巴不得嫁给他,所以胡家也很快就答应了。
那胡慧也很喜欢林默贤的仁义善德文质彬彬,可是洞房之夜却又是一场风波。
林默贤毕竟是娶过媳妇的人,当他把刚刚十八岁嫩芽一样的胡慧搂在怀里时,胡慧很是顺从,当他解她衣服时她却变脸失色,“啪”地给了林默贤一耳光说:“我娘说你是正人君子,你怎么也是流氓!”说完跳下床就想开门跑去,林默贤一把拽住千哄万说,最后才留下来。
两位老人终于没有看见儿子娶媳妇让他们抱上孙子,相继遗恨而去。
林老先生到死不闭眼,拉着儿子的手说:“无后为大,无后为大呀!”直到林默贤跪下答应说一定再娶媳妇为林家留后,林老先生才撒手归天。
林默贤的婚事一直拖到解放后。在热火朝天的土改运动中,村里组织了宣传队,排演了《白毛女》,林默贤演杨白劳,小他十岁的胡慧演白毛女。
胡慧美的秀气,个子不高不低,皮肤粉中透白,两个杏眼黑白分明,两个辫子一直垂到大腿下边。
一次排练当中,扮演黄世仁的摸了一下她的大辫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她,忽然脸红脖子粗回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打在黄世仁的脸上,也打在杨白劳的心上,林默贤当时心里就确定:她,就是我的媳妇!
林默贤托人求亲。因为他是吃了国家饭的,许多姑娘巴不得嫁给他,所以胡家也很快就答应了。
那胡慧也很喜欢林默贤的仁义善德文质彬彬,可是洞房之夜却又是一场风波。
林默贤毕竟是娶过媳妇的人,当他把刚刚十八岁嫩芽一样的胡慧搂在怀里时,胡慧很是顺从,当他解她衣服时她却变脸失色,“啪”地给了林默贤一耳光说:“我娘说你是正人君子,你怎么也是流氓!”说完跳下床就想开门跑去,林默贤一把拽住千哄万说,最后才留下来。
整整三天她和衣而睡,林默贤也不敢再轻易脱她的衣服。
到了三天回门,林默贤给她嫂子说了实情,她嫂子好一顿开导,回来后才如鱼得水。
结婚两年胡慧生下书玉,再没生养。
书玉三岁时爸爸妈妈带她下山,在王家住过三天。
她和石语两个人相差八岁,可是一见石语就伸着胳膊让他抱,晚上睡觉,头一次不要妈妈,一定要跟着大哥哥睡。那石语对书玉也是百般地爱怜,喂她吃饭,哄她睡觉,抱着她到大街看杂耍,到南广场看吹糖人,和她在院里捉迷藏。他说:“俺妹是世界上最美最乖的女孩。”
书玉三岁时爸爸妈妈带她下山,在王家住过三天。
她和石语两个人相差八岁,可是一见石语就伸着胳膊让他抱,晚上睡觉,头一次不要妈妈,一定要跟着大哥哥睡。那石语对书玉也是百般地爱怜,喂她吃饭,哄她睡觉,抱着她到大街看杂耍,到南广场看吹糖人,和她在院里捉迷藏。他说:“俺妹是世界上最美最乖的女孩。”
三天后林默贤夫妇要离开回家。
王家三口送到大门口,石语抱着书玉往妈妈怀里送时,小书玉抓住石语的衣服就是不丢,哽哽咽咽哭得可怜。弄得石语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自己流泪,他对林家两口说:“别把俺妹妹哭出病来,等她睡了再走吧。”
四个大人也没了办法,返回家硬是等石语把她哄睡了才走。从此以后石语心里就多了个挂牵,两家你来我往更多了些。林家没儿子看石语如亲生,就认了干儿子。王家没女儿就认了书玉干女儿。石语喜欢看戏,只要县里文化宫唱戏,石语就把他们接来看戏,小书玉只要往文化宫的椅子上一坐,就一声也不吭,全神贯注,两个眼睛只盯着戏台。
石语喜欢那戏里的红生,他认为红生都是刚正不阿的红脸汉。那次唱《辕门斩子》,他们两家六口人都去了。
第二天白天石语就在院里走场唱戏,书玉也跟着跑场。
院里的玫瑰花正开得浓,石语摘了两枝,把上边的刺一个个剥掉给书玉戴在头上。
书玉随手拿起墙边竖着的一个小扫帚当马鞭,说“我是穆桂英,你是杨宗保。”
石语摇摇头,两手往自己的下巴一缕说:“我不是杨宗保,我是杨宗保他爹。”
“不行,不行,你不是他爹,你没有胡子,你没有胡子。”书玉小手指着他说。
石语就转身往屋里跑。
那时候妇女们来月经用的是商店卖的一种月经带,是用红橡胶皮做成的,长长的两头两个带子。石语是独生子,父母很是娇惯,多大了还跟妈睡,他只知道妈的床下掖着一个红长条条很好玩,不知是做啥用的,就带在自己嘴上。
石语捋着这奇怪的胡子出来后,四个大人都惊呆了。
林默贤起身装着没看见回屋去了。
小石匠嘟囔了一句:“那见不得人的东西,也不放好,真是的。”说完也进屋和林默贤说话了。
两个妇女慌了起来,追着石语喊:“快,快取下来。”
石语根本不听,她们越追他跑得越快,书玉也跟在后边跑。
两个女人终于抓住了他,一个拽着胳膊一个搂着,解了带子。
书玉坐在地上哭喊:“不准取我哥哥的红胡子,不准取我哥哥的红胡子!”
石语指着两个女人说:“你们真扫兴!”边说边拉起哭得泪珠纷纷落的书玉道:“别哭,哥再给你变个红胡子。”
石语把晾在绳上的红围裙取下来带在嘴上,书玉才破涕为笑。
两个孩子浑然不知。可珍珠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丢人的大事。
客人走后小石匠又是一顿数落:“不能见人的东西让人见了,今后在林家人面前还有啥脸面。”
珍珠由此性格变了,本来她在王家是个撑门面的尊贵人,门里门外说话跌地有声。现在忽然自己觉得低人一头,话也少了。
林默贤后来被打成右派,不让当教师回家劳动。小石匠恐林默贤不谙农事,秋麦两季都带着儿子上山帮忙。
那是书玉最快乐的时光,她白天跟着石语地里跑河里玩,晚上和根蛋、爱爱、臭蛋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在银杏树下听石语讲故事,什么天仙配、牛郎织女、梁山伯祝英台、岳飞传、杨家将等。
书玉后来在文学上有所成就,石语是启蒙老师。
林默贤的右派当了两三年就平反,恢复了人民教师的身份。
石语考上大学后,林默贤拿出一个月的工资,在村里摆了酒席,请全村人庆贺。小石匠也来了,可是珍珠却咋说也不来,她对小石匠说:“我这辈子是没脸再见默贤兄弟了。”
不料后来珍珠竟添病了,心口疼,疼起来满头大汗,就闹着回老家。
小石匠很是心疼妻子就和她一块回去了,到了老家反而病好了,这样就在老家住下了,石语一放假就回去照顾母亲,所以好几年两家没见面,只有书信往来。
那棵银杏树下的记忆是刻骨的、永久的……。
石语和他爸妈去安徽一去就是三年,银杏湾的人经历了多年不遇的旱灾。尽管日子艰难饥肠辘辘,书玉对石语的思念一天也没有断过,她几乎每天都会到树下张望。
春来冬去,大灾三年过去了,大地重新恢复了生机。
那天爸的哮喘病犯了,妈让她到银杏树下捡叶子给爸爸熬水喝。
书玉捡了满满一小荆篮叶子,就坐在树下的青石头上,闭着眼睛仰着头想着她的石语哥哥给她说的话。
“银杏树是贵树,是天上的神仙栽的。”
“银杏湾有了银杏树才有了灵气。我有了书玉妹妹心才亮光。”
她就这样闭着眼睛想着。不知不觉天下起了雨,细雨像细箩筛出的面,轻轻地、朦朦胧胧的。
忽然一阵歌声传来,那么嘹亮,那么让人敞胸阔怀,又是那么深情……
静静的银杏树下,
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蒙蒙的细雨
打湿了她的衣裳。
啊,我的小妹妹,
你可安康?
离别的风呀,
吹熟了你的脸庞。
书玉的眼睛立刻被泪水模糊了,她看见了雨中的石语,他身上蓝色的中山装敞开着,露出雪白一样的衬衣,如蓝天白云一样亮堂。他的个子高了,脸色更加红润,明亮的眼睛闪着温暖的光。
他张开双臂,一边唱一边向她走来。
山蒙蒙、雨蒙蒙、人蒙蒙,他越走越近……
“我看见了一幅委婉而清纯的图画,远处是山与天的融合,近处是托着晶莹雨珠的银杏树,银杏树闪着金色的光,树下一个穿着黄色毛衣的小姑娘,她仿佛是月中的嫦娥,又仿佛是飘飘下界的仙女,她正是有许许多多奇思妙想的年龄,她是我可爱的小妹书玉。”
这段话是后来书玉在石语的日记中看到的。
就在那一天那一刻,书玉感到她的哥哥是个男人,高大的让她仰慕的男人。
书玉抹了抹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然后像一只小鸟一样向石语飞去,石语伸开了双臂拉着她的双手起飞。两个人的笑声让天地都醉了。
就在这时候大莲挑着水来了,她薄薄的嘴唇,大大的眼睛,欲开待放,她甜甜地笑着。
书玉常常想,如果她不救这个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或许就没有她一生无尽的痛苦。
书玉和大莲是在那个饥饿的一九六零年相遇的,更确切的说,是书玉把大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
作者简介:陈默,原名:桂枝。1951年出生。河南焦作博爱寨豁乡原圪垱村人。河南省作协会员。曾任《西部时报》记者。河南电视台《旅游》栏目编导。主要作品七十年代有:独幕戏剧《青松寨》 大型戏剧《三姑泉》电影剧本,《有晴无晴》。2013年有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天槐》 。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