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四卷 初次等讲台

卉丰中学县城北郊的一所初级中学，从学校大门口南望，能远眺平坦的原野、村庄，卉原县城。田野上的树木和弯弯曲曲的小路，沟渠的流水、阳光和鸟鸣，整个环境有一种田园诗的味道。在田园诗的包围中，校园里尽是红砖红瓦的平房，三排教室，后面是两排办公室，最后一排是伙房和储藏室。再北面是一片菜地，然后是学校操场。

这里的生活，空气风光让人感到新鲜，在轻柔的春风里，几场悄悄春雨后，甬道边的柳树早已摇曳成荫，教室前的草坪里，绿草也迎风扬起了星星点点的白花儿。在暮春的刚过的35度初夏里，校园里已飘动着各色的短袖衫和裙子。教室的房前屋后是几棵粗大的梧桐树，梧桐树开始结蕾绽花，枝头那第一朵桐花，也不知是哪一天哪一夜哪一个时辰悄然绽放的？只要有暖风，梧桐树的蓓蕾定为这温暖所感动，最先举出一串串含蓄的桐花，最先吹响成串粉红的嗽叭，让你会听到、嗅到、看到春天的踪影，然后才慢慢长出绿叶，直到夏天，绿叶遮蔽了多半的天空。

尽管肖承均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适合从政，也不适合经商，也不适合当一个本分的教书匠。他坚信自己不是肉牛奶牛而是一头耕牛，这头耕牛不属于一家一户，而是属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国耕牛。他看着教育界一些有本事有关系的人，一个个离开学校离开教育界，心里不免有巨大的落差。不幸中的万幸是他邂逅了中国第一个教师节，逐渐拉开的职业补贴让好多人羡慕不已。

他竭力适应新的工作需要，为第一次登上讲台精心准备，认真备课。第一堂美术课他心情紧张，在黑板上连个笔画也写不直。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是赏析《鹊华秋色图》，他把赵孟頫的頫字读成了tiao字，自知含糊,一阵脸红，一个学生立即拿出了字典，查了一番又合上，望着他，没有说话。那一双和善宽容的目光，使他心跳更快，更加内疚。从此，他养成了查字典的好习惯。

又一节美术课，讲静物素描的高光点，他想举例说明，巡视学生，先看了看一个叫云岭的男孩，皮肤黝黑，眼神内向暗淡无光，没有找到高光点，当他巡视到一个叫洪梅的女孩时，他眼睛一亮，发现了高光点，说：“就像她的眼睛”。好精彩的瞬间，这不经意的一瞬竟然让内向的小男孩记住了。

肖承钧属于较内向的性格，他喜欢穿冷色素装，但又喜欢做彩色的梦。他木讷拘束循规蹈矩，而思想与情感又异常激进与浪漫。在宿舍或办公室里，他寡言少语，显得有些自卑、寒怆，甚至有些人认为他有些可怜，可是一站到讲台上，他像另一种人格，也不知从哪里“背”了那么多话。他很快适应了工作需要，并很快与学生达成了一片。这个时候，他觉得面对学生给学生讲课是一种幸运一种幸福。感动于教学相长的师生互动感动于学生的天真烂漫，那一双双专注饥渴的眼睛，和意想不到的创造智慧创造激情。

有一个男生在日记中写道：“这节美术课，静静地等着老师来，我想象新老师的样子，可能是一头长发，这是我在电视中经常看到的画家形象，还可能戴副眼镜，表现出博学而富有个性的样子。老师已经进门，他没有长发，也没有眼镜，他说话很风趣幽默，但又恰到好处。表面严肃，实际却很和蔼，认真而耐心”。另一个学生是他朋友的女孩，她在日记里这样记录了他的形象：“我经常叫他大爷，但我本子上的甲并不多。他走路慢悠悠，有一种庄重感，说话有一种热情，还有点神秘。他黑黑的眼珠就像两颗小葡萄”。

还有一调皮的男孩子在作文中说：“每逢要上美术课，我们就高兴得一跳三尺高，我们的美术老师朴素大方，既温柔又严肃，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说话总是声音很高，他有时也会发脾气。他在黑板上画小兔、小老鼠、小熊，那些可爱的形象调皮、笨拙，画得栩栩如生，他才华出众，有渊博美丽的知识和绘画技术。他不但教美术，而且懂美术。有时他高兴了，就拿起一位同学的本子给同学画一幅画，然后从画的一边写上名子。在他那蓬乱的黑发里，在他那朴实忠厚的神态中，有英俊、潇洒，富有情趣，有创造精神。他开口总是带有一点鲁迅先生的意味。他每一个字都像一幅画”。

（摄影：李涛 徐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