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我的宝贝(第七章)

第七章

心生芥蒂父子亲近紫薇林一芝担忧

他乡运转海洋缘牵玉溪冯雪冰旅游

1

晚上,林一芝很早回家,哼着歌冲凉后来客厅里坐下,看司马东升和叶紫薇做游戏。

这,几乎是他们这段时间的固定动作。

林一芝的眼睛眯成九点一刻,眼前迷离幻化不清,仿佛那个领着司马东升跳跃奔跑的人不是叶紫薇,而是她自己,她心里更涌起万千母爱的情愫,就像用鹅毛掏耳朵,超级舒服,超级惬意。

好久没有和司马东升一起睡了!林一芝忽然想起来,就走近他,说:“东升,今天妈妈高兴,和妈妈睡,让妈妈好好疼你……”

游戏乐趣无穷,司马东升低着头,沉浸其中,根本没有听见妈妈说的话。

林一芝只好再说一遍:“东升,今天妈妈高兴,和妈妈睡,让妈妈好好疼你……”

司马东升还是没听见。

但叶紫薇听得清清楚楚,就停止手中的游戏,对他说:“妈妈在叫你!”

“做什么?”司马东升埋头于游戏中,没有看妈妈一眼,只漫不经心地问。

林一芝有些窝火,但当着叶紫薇的面不好发作,就耐着性子又说一遍:“东升,今天妈妈高兴,和妈妈睡,让妈妈好好疼你……”

司马东升仍然没有抬头,只倔强地说不行。

“怎么了?虽然你现在和姨睡,但以前不是一直和妈妈睡的吗?”林一芝脸上挂不住了,她奇怪地看着司马东升,又尴尬地望向叶紫薇,疑惑、着急、哭笑不得。

但司马东升对妈妈的说话没有发生哪怕一点点的物理反应。

叶紫薇听着娘俩说话,又看着林一芝无奈无助的目光,不说话,左右为难。

可司马东升根本无视妈妈的情绪变化,坚决摇头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和姨睡!”

林一芝的血管里像憋着一团火,终于按捺不住恼怒,生气地动手去拉司马东升。

司马东升躲开,飞快地跑向一边。

林一芝追过去,又牢牢拉住他。

东升躲猫猫似的拼命挣扎。

林一芝气不过,刚才的好心情尽遭破坏,竟伸手朝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

“你!为什么打我?”司马东升从来没有这样被打过,睁大比玻璃球还圆的眼睛瞪着妈妈,呜呜地哭。

为什么要打孩子?

林一芝受到如海啸般的心灵震撼,她从来没有打过孩子一根手指头啊!她愣愣地伸出手,仔细在眼前晃了晃,仿佛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这罪恶的手指头就要在孩子的屁股上跳舞呢?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叶紫薇轻轻劝司马东升:“乖,和妈妈睡,姨就在隔壁房间哩。”

也许被妈妈打怕了,也许叶紫薇的话起了作用,司马东升终于改变主意,缓缓走近妈妈,又主动牵起了妈妈的手……

但是,林一芝奇怪不已:我连说带打好半天,司马东升就是不肯,可叶紫薇一句话就让他听话地答应了。这小孩子家家的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你的妈妈啊!她的脸上变成了猪肝色。

偏偏,林一芝猛抬头的一刹那,正碰上叶紫薇漂亮又友善的眼睛,她一愣,又尴尬地笑笑,拖着司马东升的手逃也似地进了房间。

司马东升很快进入了梦乡。

但林一芝毫无睡意,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她看着睡在身边的东升,一遍遍问:“为什么?为什么?”

可巧,司马春风进来了,看见林一芝自言自语的样子,立即被逗乐了,忍不住问:“老婆,和谁说话呢?可为什么就总是一句‘为什么’呢?”

司马春风觉得拗口,忍不住先呵呵笑。

林一芝烦死了,哪里笑得出来呢?

她煞有介事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给司马春风听,嘴唇上下翻飞,永动机一般不知疲倦。

司马春风静静地看着听着,却稳坐钓鱼台般不说话。

林一芝气坏了,司马春风并不“急自己所急”啊,她于是双手死劲捶着床,说:“春风,我才是东升的妈妈啊!”

这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吗?

司马春风终于再次笑出声,轻轻劝说:“这有什么?你太扯了吧!没有谁否认你是东升的妈妈啊!可老话不是说‘人念殷勤狗念食’吗?你成天忙自己的工作,都没有功夫陪他玩,倒是紫薇天天和他粘在一起泡在一堆,小孩子家的,当然亲紫薇了!”

“嘿,还真有道理哦!怎么不早说?害我这手……”林一芝抬起双手,盯着,心疼地说。

“游戏是送给孩子的最好礼物,以后我们也要多陪陪孩子!”司马春风对林一芝说,也暗暗嘱咐自己。

无限的似水柔情在林一芝内心腾腾升起,她紧紧攥着司马春风的手说好。

第二天一大早,林一芝醒了,下意识地摸摸枕头边,却只摸到个空枕头。

难道东升掉地下了?

她就偏过头去看——

可是没有啊!

“春风,东升呢?东升不见了!”林一芝推了一把身边的司马春风。

司马春风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糊里糊涂问什么事。

林一芝懒得和司马春风细说,下意识跑到叶紫薇的房间。

她看见叶紫薇搂着司马东升,嘴里似乎念念有词:“东升,东升……”

她再仔细凝望着叶紫薇怀里的司马东升,只见他静静地躺着,那姿势、那睡相真叫一个安祥,就像宁静的猫!

孩子没有出事,而且安静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一芝暗暗松了一口气,隐隐觉得刚才的小题大做实在没有意义,就慢慢挪动脚步,往自己房间里走……

可不经意间,叶紫薇紧搂着东升睡着的样子在她眼前重现闪回,她身体突然一个激灵,耳边骤然飘过那句耳熟能详的歌词——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林一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吞了只死苍蝇似的不舒服。她忽然一遍遍自言自语着:我才是东升的妈妈啊,可东升为什么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呢?

蓦的,林一芝的耳朵里便不经意传出另一个声音:不对,不对,紫薇才是东升的妈妈……

一瞬间,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放过,她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折转身再冲进叶紫薇的房间,从被子里一把拉过司马东升。

司马东升惊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妈妈正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但或许被妈妈吓坏了,或许被被子外面的世界冷怕了,他立即重新钻进被子,钻进叶紫薇的怀抱。

叶紫薇被司马东升的动作弄醒了,懒洋洋睁开眼睛——

竟然是林一芝站在床前。

她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却似醒非醒地不知所云……

林一芝忍不住,恶狠狠地说:“司马东升,我才是你的妈妈!”

话虽如此,但毕竟不是这么回事儿,何况孩子能懂吗?叶紫薇花容失色。

或许,司马东升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惊恐地大睁着眼睛,却正对上妈妈凶神恶煞的脸。

他于是得了救星似的,牢牢抱住叶紫薇。

林一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突然大变,变成苍白的手术室的无影灯。她不再理会司马东升,她隐隐觉得这事可能和叶紫薇有关,就把矛头指向她,偏过头来问:“紫薇,是你让他过来睡的?”

“没有啊!”叶紫薇本来没有睡太醒,何况对林一芝大清早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颇有些莫明其妙,就懒洋洋地回答。

“他自己跑过来的?”叶紫薇不以为然,林一芝更气得嘴发颤泪抛襟,甚至跺着脚问。

叶紫薇这才感觉林一芝满嘴的怒气,但她实在是被冤枉了,觉得一定要还自己一个清白,便揉揉眼睛,连连解释——

约摸半夜时分,叶紫薇忽然感觉被子有些松动,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东升钻进了被窝。她连声问:“东升,怎么半夜里乱跑?小心着凉!”东升却紧抱了叶紫薇说:“我要和姨睡!”叶紫薇不肯:“回去吧,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东升点点头,叶紫薇就送他回去,可送到房门口时,他却紧抱着叶紫薇的大腿说要回来。叶紫薇怕吵醒林一芝,就依了他。

竟有这样的事?

林一芝变成一张乌黑的脸,阴郁得怕人。

她看看司马东升,又看看叶紫薇,似乎终于找到了可靠的并且无可替代的出气筒,就忿忿地说:“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这么服你!上次春风跟我说我还不信,现在倒真让我羡慕和嫉妒了!”

这话太伤心太灼人了!怎么从亲情友爱的姐姐林一芝嘴里迸出来的呢?

叶紫薇愣眼看着林一芝,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应对。

但她心想,并且虔诚期待:呆会儿一芝姐肯定会告诉她刚才所说完全是错话!

可期待的话儿并没有出现,叶紫薇却突然听见司马春风的声音:“一芝,你怎么说话的?”

林一芝惊愣地回头看着司马春风,片刻歉意地对叶紫薇笑笑,然后走出了房间。

刚才听一芝姐说话时,叶紫薇本来就觉着大不妥,现在经过春风哥这么一说,再慢慢回味回味,她又能感觉出话里浓烈的火药味道。

是我错了吗?如果真的有错,错在哪里呢?

何况,即使真的有错,但较之于我们姐妹这么好的关系,也只是鸿毛相比泰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啊!

2

昨天的事情,教训太深刻,林一芝感觉如果不尽量多和司马东升亲近,哪天司马东升真的不认识自己,也许就是大概率事件。所以她决定亲自接东升放学,对,不止是今天,以后每天都是。

除了孩子,一切都是浮云!她郑重提醒自己。

林一芝就给叶紫薇打电话:“紫薇,我今天下班早,可以去接东升,你就不必去了……”

叶紫薇愣了愣,高扬着语调说:“好啊,你接孩子,我在家准备东升最爱吃的茶鸡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也爱吃的吧?”

林一芝不冷不热地回答:“好!谢谢你!”

挂断电话,林一芝把手机装进坤包,然后驱车往幼儿园赶。

可正在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特别堵,林一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愤愤地想:咱中国样样都学美国,可美国人少,即使一人一部车,也只有一亿多,可咱们呢?10亿多人啊,你追我赶都去买车,不堵才怪!

林一芝紧赶慢赶赶到幼儿园时,果然已经超过幼儿园放学时间了,园门口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家长。

林一芝着急地让保安放她进去,可保安问:“请问你是谁的家长?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是司马东升的妈妈!妈妈还会有假吗?”林一芝路上本来就堵得慌,好不容易“过关斩将”到这里,可“涛声依旧”,不是火上浇油吗?

“不好意思,我得问问司马东升的老师!对不住了!”保安说话还算客气,但对幼儿园的规矩执行得一丝不苟。

说完,就一溜小跑去教室。

老师很快来到园门口,问保安谁是司马东升的妈妈。

林一芝向老师挥挥手,极尽讨好之能事地说:“老师,我是,我是啊!”

高度负责的保安连连点头,绕口令似的说:“张老师,这位女士说她是!”

“本来就是嘛!”林一芝强压满腹怒气,大声喊:“张老师!张老师!”

张老师这时已经走近林一芝。

奇怪!不是以前那位老师?林一芝仔细辨认。

张老师定睛看着她,半晌才说:“对不起,天天来接司马东升的是另一位女士,我是新来的,我只认得她……”

“可我才是司马东升的妈妈啊!要不,你把东升叫过来,我保证他认识我!”林一芝哭笑不得,着急地说。

张老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返回教室,不一会儿果然牵着司马东升出来了。

林一芝隔着老远就大声叫:“东升!”

司马东升愣愣地看着林一芝,疑惑地问:“妈妈,怎么是你?姨呢?”

张老师抓住司马东升的手不放,怪异地看看林一芝,警觉地说:“不好意思,我都搞糊涂了,要不,您跟叶女士打个电话,如果得到她的同意,我才能让东升跟你走……”

林一芝简直气坏了,大声嚷嚷:“我才是东升的妈妈啊!东升,当着张老师的面,叫妈妈……”

司马东升吓坏了般,清亮的大眼睛扑闪闪地看看张老师,又看看保安,然后转向林一芝,终于停下来,叫:“妈妈。”

张老师看司马东升东张西望左顾右盼,高度警惕,充满怀疑地问:“东升,她真是你的妈妈?”

司马东升悄悄点头。

林一芝不耐烦地抢在前面,几乎吼着说:“张老师,妈妈还会有假吗?你没看见,东升当着你的面两次叫我妈了!”

张老师却不管不顾,执着地拿出手机打电话。

林一芝红了脸,实在有些气急败坏。

电话通了,张老师像机关枪打连发:“喂,您是叶女士吗?您今天怎么没有来接东升?现在有一位自称是东升妈妈的人要接她走,请问她真是东升的妈妈吗?”

张老师按的是免提键,林一芝和她都听到叶紫薇的声音:“啊,张老师,你把手机给东升的妈妈,我看是不是?因为今天他妈妈的确给我打电话说来接东升的,所以我没有来……”

张老师把手机递给了林一芝。

林一芝如获至宝,急冲冲地说:“紫薇,你快跟老师说,我是东升的妈妈……”

手机仍然是免提键,大家又听到叶紫薇的声音:“张老师,我听见东升妈妈的声音了,她就是东升的妈妈,您让她带东升走吧……”

张老师这才收起了手机,满脸歉意地对林一芝说:“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您又从来没有接过孩子,所以……”

“我理解,我支持……东升,走,我们快走!”林一芝如蒙大赦,终于牢牢牵住了司马东升的手。于她而言,眼下牵手最重要。

林一芝气冲冲地回到家。

叶紫薇接过东升的书包,又帮林一芝放好坤包,然后笑着说:“一芝姐,茶鸡蛋已经烧好了,怎么样,现在就开饭?”

“别,别,你让我歇会儿,我都气饱了,也气糊涂了,你说,这真妈妈倒变成假的了……”林一芝嘀嘀咕咕。

叶紫薇扑哧笑了。

林一芝眼睛一愣:“紫薇,你还笑?都是因为你啊,要不,能有这么大的误会?”

然而,叶紫薇觉得真好笑,就揶揄道:“可一芝姐,要不是因为我,你可能现在还被老师审问着哩!”

“审问?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林一芝觉得叶紫薇的话里全是讥讽,而且张老师刚才居然请她做证明,这让作为东升妈妈的她颜面何在情何以堪?她心里本来一个大疙瘩,现在就一口气全撒在叶紫薇头上。

“一芝姐!”叶紫薇想努力挽回局面。

可林一芝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平素的美丽优雅便大打折扣。

“哟,我的汤……”可能真是汤烧漫了锅,也可能是叶紫薇真的意识到林一芝的满腹牢骚和满脸不快,就迅速跑进厨房。

但是,司马东升还在客厅里,林一芝就和他较劲儿:“东升,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老师我就是你妈妈呢?你当时为什么不把妈妈请姨帮忙照顾你的这些事讲给老师听呢?”

怎么像面筋一样难缠?司马东升反感地看着妈妈好半天,心下恼火,欲要发问,却潜意识想到几天前的挨打事件,便紧闭了嘴。

“东升,你说啊!”林一芝在催。

司马东升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妈妈,你在问十万个为什么吗?我小小年纪的,哪能回答这么多为什么呢?”

保安和老师为难,叶紫薇没有好言语,连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也与自己过不去,林一芝气得牙痒痒,便举手,高高悬在司马东升的头顶……

“姨!”司马东升反应快,兔子般逃向厨房。

3

缘分真是令人难以琢磨。

两个星期后,江海洋乘坐大巴车从郊区到市区办事,上车半小时后,他迷迷糊糊打着盹儿。在经过一段泥泞的道路时,江海洋忽然张开眼睛,看到路旁停着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

是她!钱玉溪!她站在轿车旁,焦急地四处张望,目光中充满期待,捕捉着希望和奇迹,很显然,她的车出了故障。

“停车,我要下去!”江海洋睡意顿消,下意识地朝司机大嚷,把一车的乘客吓得不轻,个个面面相觑。

大巴车已经冲出了好远。司机迅速瞄一眼他,似乎问他还要不要下去。

江海洋很执着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表明他的决心不容更改甚至也不容耽搁。

司机停车,江海洋取了行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钱玉溪身旁。

“你……”钱玉溪像看见天外来客一样,眼里闪着无比惊讶的光,以至于不能流利表达。

江海洋扑哧一声笑,又轻轻拍她的肩,柔声问:“怎么了?”

“爆胎了,我,不知道怎么换备胎……”钱玉溪终于从刚才梦幻般的重逢中惊醒过来,可怜兮兮地说。

江海洋放下行李,抽空拍拍胸脯,说:“有我,尽管放心!”

上次偶然遇见时江海洋也这么拍胸脯的,看来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似曾相识。钱玉溪心里倏地有了着落,满眼闪活着泪,有惊喜有感激更有热切的期待。

江海洋在大太阳下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车胎换好。

看着江海洋满脸的大汗,钱玉溪从后备箱里取了一瓶纯水,递给他,轻柔地说:“江海洋,谢谢你!冥冥之中我就觉得会有人救我!我的感觉果然不错!要不是你,我可就得在这荒郊野外四顾两茫茫了……”

钱玉溪也很幽默啊,江海洋修车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慰,是成就感,以及源自眼前女孩感激目光而生发的飘飘然的味道。

偶然遇见,意外重逢,既然老天刻意安排,那么命中注定的缘分让两个年轻人终于渐渐变得熟悉,他们都不再拘束,也开起玩笑来。

两人心血来潮,决定遵从老天安排,各自改变行程,选择一个两人都认为可行的一日游旅行线路,他们沉浸在天然纯美的郊区田园风光中。

风景美,人易醉。他们相约,游湖,爬山,观星。朝阳中,他为她拍摄留念;夕阳下,她轻声歌唱,余音萦绕在湖水之上。

夜晚,他们并排着坐在湖边的石滩上。钱玉溪买了两罐啤酒,递了过来,又问:“明天,你要去哪?”

江海洋说去市区办事。

钱玉溪苦涩地笑笑:“我可能陪不了你,我得回郊区家里……”

江海洋颇怅然失落:“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再相见的!”

钱玉溪的眸子在黑夜闪亮。

江海洋隐约看见她狠劲点头的倩影。

湖风很凉,几杯酒下肚,他们都凌乱了。她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他僵硬地坐着,星光下,她如此绰约美丽,像落入凡间的精灵。

江海洋轻轻伸出手,却始终不敢抚摸她的脸庞,只将她的发丝聚拢在她耳后。

他们静静地相偎相依了很久,然后又一次分别。

第二天,原定是江海洋去市区的日子,可他突然接到钱玉溪的电话:“我病了!”

“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江海洋大惊。

“在世纪金源酒店。”

江海洋挂断电话匆匆忙忙赶往酒店。进房间,伸手摸她的额头,发现她在发高烧,脸烫得厉害。

“或许是昨晚喝酒吹风着了凉……”钱玉溪声音软软的、弱弱的。

“我送你去医院,不能拖,拖下去就糟了!”他果断地说,字字清晰,句句明了。

钱玉溪摇摇头:“你要去市区的,怎么能浪费时间?”

“我时间多了去,只看为谁付出!”江海洋不容置疑地回答,掷地有声。

钱玉溪沉默了,眼睛盯着江海洋,眼眶泛红,像沾着露水的红蔷薇。

钱玉溪住了三天医院,医生说是肠胃炎,江海洋一直守在她身边。

夜静更深,钱玉溪煞白的圆形脸和明亮的眼珠,光白的眼仁,都玲珑剔透,黑黑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花,她开始向江海洋倾吐心事。

大学二年级,钱玉溪和作为同学的男友恋爱了。两人感情深厚,形影不离,决定不论前方是风是雨还是阳光灿烂,都要永远在一起。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大四毕业前夕,男友被父母叫回家,父母对他说邻居姑娘一直默默爱着他,当市长的父亲还亲自上门给女儿做大媒。男友的父母明白和市长家攀上亲戚那是前途无量的事儿,所以虽然知道他和钱玉溪正在恋爱,但他们还是劝儿子放弃钱玉溪。男友不肯啊,他和钱玉溪发过誓的。

父母为难了,一方面是儿子的光明前途,一方面是儿子的终生大事。他们决定通过自己的判断来决定这件事情。他们看着邻居姑娘从小长大的,这孩子冰雪聪明、善良贤惠,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而且两孩子两小无猜,现在能走到一起倒也不失为一段人间佳话。父母把自己的难处摆给市长听,还说儿子从小的理想是当警察。市长明白了,不久出面安排他进了法院工作。

事情速战速决后,父母通知了儿子,儿子不知所措。他去和钱玉溪说,钱玉溪早听他说过这事,不过,那会儿男友态度很坚决,可现在生米几乎煮成熟饭,钱玉溪绝望地看着男友问怎么办?男友痛苦地摇头说不知道。钱玉溪扑闪着眼睛说:你不知道,那我……话没说完,绝然走了。

可恨的是,男友终究没有追上钱玉溪。钱玉溪醍醐灌顶般地想:大学恋爱,或许不是对的时间,也没有遇到对的人;又或许她明白那些恋爱只能无疾而终,所以那样的感觉并不美好……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江海洋听着钱玉溪的故事,禁不住感慨万端,向她伸出充满热度的手。

钱玉溪接过来,紧紧捧在手心。

江海洋颇庆幸颇欣慰。

正如离开叶紫薇时所想到的,前方也许有属于我的美丽爱情和全新灵魂,哦,不,直接就是“浴火重生”。

是的,他非常庆幸当时的果断勇敢,他觉得自己和钱玉溪之间一定会有更多的故事更多的精彩。

4

临近下班,林一芝做完手头所有工作,正要出发去幼儿园,不料,临时来了3个老客户。

怎么办?按原计划去会见客户?那么东升怎么办?还得让紫薇去!让她帮着照顾东升不是夫妻俩商量好的吗?如果公司没事,自己去接东升倒也无可非议,可现在……

林一芝决定取消计划,连忙给叶紫薇打电话。

电话通了,叶紫薇没有二话,直接说:“一芝姐,我已经在去幼儿园的路上。”

“哦……”林一芝挂断电话,心里波涛汹涌。

是的,昨天太过敏感错怪紫薇了。所幸的是紫薇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对于接送东升的事情,还是紫薇更靠得住!以后一定要大度点对紫薇客气点。

对,就恢复到以前好姐妹的那种状态!

陪客户吃完饭,到了傍晚8点钟,林一芝马不停蹄往家里赶,因为经历睡觉事件后,她牢牢记住了司马春风的话——游戏是送给孩子的最好礼物,所以她想多留点时间陪陪司马东升。

一路堵车,林一芝紧赶慢赶到家门口时,已经是8:30。

还好,一般这个时候,东升已经洗过澡正准备睡觉了,她想时间还来得及,她要好好给东升讲一个童话故事,她前两天专门在书店买了一本童话故事书。

林一芝边打开门,边高叫着“东升”。

可没有人应声,家里也是漆黑一片。

她打开电灯,所有房间寻找,竟然在唱“空城计”。她吃惊得小眼睛珠子弹出。

这是到哪里去了呢?怎么不按时作息呢?明天还得上幼儿园哩!东升年纪小,可紫薇也不懂事吗?自己刚才还在为上次错怪她而后悔而歉疚,可现在居然这么不靠谱。

对了,最可气的是今天没有应酬的司马春风也仿佛人间蒸发?

林一芝越想越不是滋味,决定打电话问问清楚。

然而,本来今天是她给叶紫薇打电话让她接的东升,但林一芝不想现在再问叶紫薇东升在哪里。

对,我的孩子,为什么一有情况就问别人呢?之于东升之于这个家,叶紫薇毕竟是外人!

何况,自己不正是要寻找司马春风吗?干脆打给他好了。

林一芝于是拨打司马春风的手机。

电话通了,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林一芝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谁。

但对方说话了:“喂,一芝姐吗?”

是紫薇?!

怎么会是她?

林一芝绝对没有想到这时接听电话的会是叶紫薇,她本来不想打给她的啊,真正“冤家路窄”吗?

何况她怎么这个时候和司马春风在一起呢?林一芝的脑子突然间短路。

“一芝姐,是这样,我和春风哥还有东升在看电影。”叶紫薇看林一芝没有说话,但想到肯定是在找人,所以直接告诉她。

“紫薇,你们三个人在看电影?你让春风哥接电话。”这个时候还看电影,林一芝显然生气了,她要好好批评一下司马春风。

“一芝姐,春风哥可能工作辛苦了,现在正打瞌睡!是我听见手机响后从他包里拿过来接听的,你要不要叫醒他?”叶紫薇轻声问。

“那算了……”林一芝没好气,先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的林一芝刹那间后悔了:现在这个时候得催促他们快点回来啊!东升明天还要上学哩!

又打过去?但她实在不愿意对叶紫薇说这些啊!

她就恨恨地打开电视,毫不客气地拿着遥控换了几个频道。

可她的思想根本不能集中,就任由电视机唱着独角戏,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瞎瞪眼干生气。

差不多半小时,司马春风和司马东升、叶紫薇才回家。

林一芝使性子把电视机遥控摔在沙发上,佯装没有看见刚刚进屋的三个人。

司马东升显然不知道妈妈在生气,又或者今天的电影实在太好看,进门就直往妈妈怀里扑过去,又大声嚷嚷:“喔,喔,《哆啦A梦:伴我同行》真过瘾!妈妈,你怎么没有和我们一起看?”

哪壶不开提哪壶!林一芝生气地躲开司马东升,目不转睛依然看电视。

司马春风才感觉不对劲,想了想,笑笑说:“一芝,谁惹你生气了?我们只不过是看看电影,虽然时间超过了,但……”

林一芝不回话。

叶紫薇却接过话茬说:“是啊,是啊,东升今天放学时跟我说,同学们讲今天电影院放3D动画电影《哆啦A梦:伴我同行》,是为了纪念藤子·F·不二雄诞辰80周年。我一听,想想有这么重大的意义吗?就上网一查,才发现电影由导演山崎贵和八木龙一共同执导,也就是《朋友:怪物岛的纳基》的导演。电影讲述了哆啦A梦和大雄从相遇到分别的故事。所以,我一看东升这么有兴趣,就决定和他一起去看……”

林一芝可能的确生气,又或者对叶紫薇所说的并不感兴趣,仍然无言。

不曾想,司马春风接着说:“可东升告诉紫薇,爸爸说过要和东升一起看的,所以就给我打电话,我一看有时间,就答应了,所以我们……”

“你和谁‘我们’啊?你们这一唱一和的,还真默契啊!”林一芝终于找到火山的喷发口,一下子便爆发了,惊天动地。

司马春风和叶紫薇都大惊失色,不约而同望向林一芝。

没人应声!林一芝奇怪地回望他们俩。

但两人这副表情吓愣了她。

她当即也不吱声。

时空静止,气氛沉闷又尴尬,就像炎热夏天骤雨将来的前奏。

司马春风灵机一动,把目光转向叶紫薇。

不料正和她的目光对接。

叶紫薇尴尬避开,又慌乱地看了看林一芝,似乎觉得再多解释已无必要。

因为人家根本换了“频道”,或者说偏离了正常轨道,多说也是无益,所以二话不说进了房间。

司马春风看叶紫薇进屋,又听到关门声,才悄悄走近林一芝,提醒道:“一芝,过份了啊!你至于吗?”

“什么叫我至于吗?好了,我不影响你们了……”林一芝正在气头上,没一句好话,边说边也大步流星回房间。

司马春风看两个人都绷着脸,就紧跟在林一芝后面说:“人家紫薇诚心诚意帮我们照顾东升,这首先是你的主张啊!可这几天怎么天天闹别扭?”

“我不知道!”林一芝气呼呼地说,一边躺下,不耐烦地用被子紧紧捂住头。

司马春风耐着性子说:“一芝,你真的过分了啊!我们只不过一起看了场电影……”

林一芝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恶狠狠地说:“是的,我过分,你和她‘我们’去吧!”

5

下班后,林一芝到超市买点东西,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不是叶紫薇吗?

“紫……”

她还未叫全名,却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在喊“紫薇”。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分明看见司马春风的脸。

可司马东升呢?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吗?

像欣赏完全不知剧情的电视剧!林一芝着实吃惊不已又气愤不平——

两个人竟然结伴在逛超市,不仅背着我,而且居然连司马东升也不管不顾。

毕竟是公共场所,林一芝不想把这事弄得沸沸扬扬,她掏出手机,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给司马春风打电话:“在哪里呢?”

“我在超市!”司马春风并没有撒谎。

“东升在哪里呢?”心情稍好些的林一芝灵光一闪,再探究竟。

“这个时候应该在家吧!不是让紫薇接他的吗?”这下司马春风令人失望地果然说了假话。

林一芝很冷静,她不打算打草惊蛇,想了想就说;“好,那我先回家,你也尽快回去啊!”

但林一芝并没有先走,只悄无声息地躲在角落里观察司马春风和叶紫薇的动静。

不一会儿,叶紫薇付了帐,司马春风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然后两人有说有笑走出超市,上了车……

林一芝像特务跟踪一样马上上车,尾随司马春风的车往前走。

这是要去哪儿呢?怎么都不管东升呢?还有说有笑!

她一路寻思,满心愤怒,平日好看的脸也因此大煞风景。

然而,渐渐的,林一芝终于明白过来,两人似乎并没有去别处的打算,而是一路往家的方向行进。

林一芝放慢车速,不想让他们发觉自己在“玩跟踪”。

等到两人终于在家门口停下并进了屋,林一芝才慢慢停车。

又,等两人进屋5分钟后,她才强压不平慢慢进去。

进屋,林一芝的确吓得不轻,她发现司马东升坐在地上,左手紧紧按住右手大拇指,一边就大声喊“疼”。

叶紫薇蹲在司马东升旁边,一遍一遍急促地问怎么了。

可司马东升不理她,只是哭。

林一芝没来得及换拖鞋,就飞跑到司马东升旁边,一把把他搂在怀里,一边连声喊“创可贴”,一边问:“东升,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妈妈!”

司马东升不说话,大哭不止。

情势不妙,叶紫薇迅速回答林一芝说:“春风哥在找‘创可贴’哩!”

这时,司马春风拿着“创可贴”走过来,轻轻对司马东升说:“东升,来,把手伸出来,贴上‘创可贴’就不疼了,哦,对了,还可以止血!”

司马东升乖巧地伸出大拇指。

司马春风小心地给他贴上。

血立即止住了。

林一芝心疼地捧起司马东升的脸,说:“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就成黑猫警长了!告诉妈妈,手怎么弄伤的?”

司马东升仍然抽泣着,小声说:“我在书柜找一本童话书,可抽抽屉的时候,一不小心大拇指被卡住了,我用力往外抽,可大拇指破皮了,流血了……嗯,嗯……”

“乖乖,我的孩子!”林一芝再次把司马东升紧紧搂在怀里。

妈妈的怀抱太温柔,司马东升终于彻底止住了哭泣。

林一芝才把头转向叶紫薇,质问道:“紫薇,你刚才在哪里?为什么让东升一个人在家?”

“我在超市购物,接东升放学的时候,我们去了超市,正巧遇上春风哥,我们就一起回家,可发现有重要的东西落在超市了,我马上回去取……”叶紫薇斟字酌句地解释,她想:如果说以前是林一芝错怪了她,可这次自己实实在在做了错事。

“那你呢?”林一芝又紧盯着司马春风,毫不客气地问。

“哦,紫薇回超市时,我怕她一个人说不清楚,就跟她一起去了……”毕竟孩子出了事,司马春风觉得难辞其咎,颇难堪地解释道。

“就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了?你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一个人在超市吗?”林一芝得理不饶人,气狠狠地说,眼球在眼里血红地鼓突着。

司马春风想打破屋里的沉闷空气,便嘻笑着说:“这不是美丽的谎言吗?我不是怕你担心吗?”

“哟,真是不错的辩解!”林一芝完全不领情,话里尽是鄙夷。

叶紫薇尴尬地站起身,脸红得像有一百零二度寒热的病人。

司马春风胀红着脸说:“你瞎说什么呢?东升一直由紫薇照顾得好好的,今天不过是个意外,没必要小题大做?”

赤红色一点点爬上叶紫薇的脸,火烧火燎伤灼她的心,她惶恐地说:“一芝姐,这事怪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林一芝的笑似乎人间蒸发,只余个空脸,像电影开映前的布幕:“不管咋说,让东升一个人在家总是不好!紫薇,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林一芝的话,生硬无比,明显透露出警告警醒的意味,哪里还能找到当初亲情友爱的半点影子?

似乎,她们之间曾有的心心相印成了历史的黄卷,被收藏进博物馆。

司马春风后背阵阵发凉,悄悄看向叶紫薇。

他发现她的脸明显阴郁,甚至发黑发亮……

6、

叶庆国打算陪冯雪冰去外地旅游,对,就是逃避现实。

是的,自从认为怀孕以来,冯雪冰在家里到处贴上了送子观音图和可爱的娃娃图,墙壁上、衣柜门无处不有……甚至隔三差五还买点婴儿衣服和用品,家里到处弥漫着婴儿的气息。

这种气息这种氛围,冯雪冰曾经多么陶醉多么迷恋!

可现在看来都是瞎折腾空忙活,因为带给她无尽的烦恼、失落和惆怅。

甚至,假孕事件后,她向公司请假踏踏实实在家“闭关”三天,吃了睡、睡了吃,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

而这些,作为公司“白骨精”系列的她,从未有过!

冯雪冰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深深刺痛着叶庆国的心,就如一把生锈的锥子,锯钝着、啮咬着他的每一块肌肉。或许,他心里的难受更甚于妻子。

痛苦积淀之下,叶庆国渐渐有了一个主意,有一天便对冯雪冰说:“老婆,要不,我们去外地玩玩转转,呼吸新鲜空气,彻底忘掉不孕的痛苦,从那个阴影里完完全全走出来……”

“去外地,好啊!”坐在木地板上的冯雪冰木然抬头,盯着因为不孕同样显出几分疲惫几分憔悴的叶庆国,出语灼人,“那样,就看不到孩子了,甚至也忘掉孩子了……”

叶庆国像被黄蜂螫了一样疼痛与难受,他知道孩子其实已经在妻子心里深深扎了根,就像深深插入地里的篱笆墙,要推倒要摧毁其实并不容易。那么,去外地换个环境也许真的可以医治她内心的伤痛。

他于是走近她,蹲下来,轻轻揽过肩,紧紧搂在怀里,轻抚着后背,柔声说:“好了,我们去云南丽江,让高山流水、蓝天白云为你疗伤……”

冯雪冰紧紧贴近叶庆国,呜咽失声……

两人各自单位的批假都非常顺利,因为领导知道他们关于孩子的经过与痛苦。

三天后,他们到达云南丽江。

大美丽江,玉龙雪山,泸沽湖,大研古城,束河古镇,招牌景点,美不胜收。何况,丽江与大地肌肤相亲相依,完全是土木结构手工建造,给人一种天然的安全感,一种温暖的感觉。这里没有玻璃幕墙、没有钢筋水泥、没有汽车的尖叫和恼人的尾气。目光所及,不是小桥流水就是古树花朵。这里的房屋依山就水,不拘一格,随地而兴,就水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冯雪冰惊叹于大自然的造化,惊叹于鬼斧神工的妙绝。沉浸其间,她恢复了欢笑,抑郁化不开的烦恼和阴云看不见了,年轻生命的光彩在脸上光荣绽放,就如天上婉约飘飞的白云,又恰似天边晚霞,绚烂多姿,五彩斑斓……

“漂亮阿姨,请帮我的爸爸妈妈照张相……”忽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冯雪冰耳边响起,像摇响的一串风铃,又像山涧流水之声。

她往旁边一看。

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像花一样开放在她面前,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纯真的眼睛,比雪山湖水还澄澈。

冯雪冰呆呆地回望着小女孩,目光痴痴的。

小女孩山泉样甜美的声音又响在耳边:“漂亮阿姨,请你帮忙照张相可以吗?”

“哦,好的,好的!”冯雪冰终于像回到了现实世界。

小女孩说声“谢谢”,然后雀跃着向2米外的爸爸妈妈身边跑过去,一本正经地把他们拉近些距离,再往中间一站,又甜甜地向冯雪冰招手,轻声问:“阿姨,您看这个POSE怎么样?”

玲珑伶俐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哦,不,小精灵小天使!

冯雪冰心里酥酥软软的,仿佛在柔软的缎子上滑过,禁不住向小女孩伸出大拇指:“OK!来,一、二、三,茄子!”

连续照了三张合影,小女孩却从爸妈面前跳过去,很豪爽很仗义地对冯雪冰说:“阿姨,来,再给我照几张单身照……”

小女孩天真烂漫、活泼大方,丝毫由不得冯雪冰的拒绝甚至是略为迟滞或停顿,她愉快接受了小女孩的再次邀请,按动快门……

小女孩心满意足,终于停下来。

冯雪冰也如完成一桩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快乐着小女孩的快乐,幸福着小女孩的幸福。

“谢谢阿姨!”小女孩脆声又响,直抵冯雪冰的耳膜,“阿姨,您这么漂亮,您们家小孩一定像瓷器一样晶莹可爱吧?”

如触电般惊叫一声,冯雪冰刚才还青春洋溢、快乐激荡的脸上神色呆滞,又慌乱地别过头,不敢面对小女孩漂亮的眼睛、清纯的笑靥。

恰在这时,小女孩的爸爸叫她。

小女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歉意地说:“阿姨,对不起,我得走了!阿姨,再见……”

小女孩说完话,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走了,走远了。

冯雪冰没有和小女孩说“再见”,却站在原地未动,两眼望着小女孩远去的身影,五味杂陈,有依依不舍,更有怅然若失。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只摸到满眼的泪水。

但她还是不能从小女孩消逝身影的远处收回目光……

叶庆国一直陪在旁边没说话,这时便用手去拉她,又轻轻劝说:“雪冰,人家已经走远了!”

冯雪冰没听见似的,行注目礼般盯着远方,丝毫不为所动。

“雪冰,走吧,要不,今天看不完预订的风景了……”叶庆国又拉了冯雪冰一把。

“不,我看到了最美的风景,可惜我心里有些痛……”冯雪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雪冰,说什么呢?人家小女孩已经走远了,看不见了……”叶庆国说。

“可小女孩住进了我心里,看来,孩子注定是不可或缺的了!可是我们……”冯雪冰说着说着,不禁垂下头,声音哽咽。

不错,来丽江原本为了避开孩子,可偏偏那个小女孩把他们带进了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孩子世界……

但能怪小女孩吗?当然不能,要怪只能怪没有孩子啊!

叶庆国自责地想,找不出合适的话抚慰冯雪冰。

“可我们……还能成功怀上孩子吗?”冯雪冰触景生情,眼里又弥漫着泪水,像浓得化不开的雾。

“老婆,不能再让你受那份罪了,你那么喜欢孩子,要不,我们抱养一个吧!”叶庆国盯着冯雪冰,诚恳征求意见,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突然冒出了“抱养”的念头。

“抱养孩子?”冯雪冰果然很诧异,抬头问。

“是啊,抱养一个孩子,当作亲生的来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叶庆国明明看着冯雪冰的眼睛,忽然却往旁边侧了侧视线。

这轻微细小的变化被冯雪冰尽收眼底,她当然理解老公。

可真的就只能抱养吗?她盯着叶庆国,终于颇不甘心地说:“庆国,看情况吧,以后再说。”

叶庆国的视线游离更远,手臂却伸到近处,把妻子搂在怀中,紧紧搂着……

夫妻俩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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