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平:死亡游戏(惊悚故事连载)
死亡游戏(惊悚故事连载)
重庆 李玉平
上集
1
飞机要起飞了,播音器里传来了女空姐甜腻腻的声音:"大家放好行李,把手机设置为飞行模式,系好安全带,保持安静,还有五分钟即将起飞。"
我打了一个盹,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霎,颠簸了几下,气压差就好像突然涨潮的海水淹没了我,胸闷得无法呼吸!
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一个门窗的铆钉因为金属疲劳,我亲眼看着它像丝丝裂裂的冰块解体,碎片似羽毛纷纷被吸进天空。机舱里的人,椅子,物体仿佛被海水卷着倾泄了出去,掉落进天空的深渊中。
我亲眼目睹一个孕妇爆了肚子,血水如雨,染红了我的眼睛,我惊悚地一激灵,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我立马起身查看梦中的那颗铆钉,果然很疲劳的样子,用指甲一抠,有红色的锈,像一点血。
我二话不说,拉起女朋友戴丽就走,牵一发而总动员:戴丽的妹妹戴莎,戴沙的男朋友恩汤,恩汤的妹妹恩乔,恩乔的男朋友罗果都跟着下飞机。
我们好像一条绳子上串连起的蚂蚱,鱼贯而出,戴丽一边走一边爆粗口:"你神经病啊!"
"飞机要出事啦!"我大声喊,好让别人也听见,我知道那些人不会相信我,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最亲近的人在眼皮底下消失而无动于衷。
果然其他旅客的反应和戴丽如出一辙:嗤之以鼻,并骂我神经病和乌鸦嘴。
我们一行六个人又回到了候机厅,在空洞漆黑的夜色里,飞机似乎一只银色的鸟隐入夜幕。几个人都很沮丧恼怒,怨我破坏了他们旅行的兴致。
在他们喋喋不休的抱怨中,天际忽然传来了一声爆炸,然后看到一个耀眼的火球,照亮了半边天空,熄灭,又是沉沉黑夜。
随同沉入黑夜的是人心,大厅里一片惊呼和哭泣,逃过一劫的我们也相拥而泣,庆幸大难不死,茫茫前路,不知是否有后福?
2
阴影就像图画上的水印,很久才消失,我们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每一个人都忙得像一个陀螺。
罗果是一个外卖员,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像一条泥鳅在都市的人流铁甲中穿梭,我常常不无担忧的对他说:"兄弟呀,慢点哟,注意安全,不要闯红灯。"
下面的话我没有说,自从飞机失事后,我再怎么动怒也不对别人说丧气话,比如说"你喝水被噎死吃饭被撑死出门被撞死"之类的,我怕一语成谶。
罗果每天都在上演惊心动魄,一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怎不让我担心呢?生活和死亡的背后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推手,不似演戏可以慢进和快退,死了还可以重来。
无法慢下来的生活催死了很多的人,我常常开玩笑对罗果说:"罗果呀,你最好练好了游戏里的金钟罩再去上班。"
罗果笑而不语,骑上电动车接着一溜烟的送外卖,接着洒脱的闯红灯。
为了那么几块钱几分钟,至于嘛?我不理解他的生活,正如一个瘸子不理解瞎子的生活一样。
罗果的女朋友恩乔是超市化妆品区的导购员,工资靠拿提成,没人的时候就搓脸,有人的时候微笑自然,顾客是花钱的上帝呀,一定要让他们如沐春风快乐的掏钱,说话也要像黄莺一样醒耳,比如胖点说"有福气",瘦点说"苗条",不胖不瘦说"黄金海岸线"。
对于上帝要充满溢美之词,在合适的时候贴上合适的标签。太丑的恩乔啥也不说,让她自个选去,"一美遮百丑",嘿嘿,那是忽悠人的广告词。
这样的人很少来逛化妆品区,识趣,网购。
3
恩汤是幕墙清洁工,他自诩为"城市的蜘蛛侠",身上系着根绳子,在高空中荡来荡去,人悬着,心也悬着,从上往下看,命悬一线,真的需要一种勇气。
这活儿换了我,绝不干,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恐高哇。所以拿高薪,除了专业知识,还必须得有强大的抗压能力,比如太平间的扛尸工,殡仪馆的化殓师。
恩汤的女朋友戴沙是风扇厂的质检员,有一头飘逸的长发,工作的时候就戴网头套,我们一直劝她把头发剪掉,她一直舍不得,说这乌亮的马尾巴配上S曲线,性感撩人!
我的工作相比上面的两位仁兄安全得多,简单点说我是靠脑袋吃饭,复杂点说我是靠若有若无的预言给死人看风水给活人算命写点八卦文蒙钱。但因为我出道嫩,他们说我是黄囗雌儿,所以,很多的时候我不得不像上班一样出工去摆摊位,在人来人往的天桥。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是过着挂面样的日子,吊不死。
从上次下飞机到现在,我有种隐隐不安,觉得死神还是没有走远,有好几次我都梦见鬼压床,好像黑暗中有人掐我脖颈,醒来,呼吸困难。
我给自己画了一道纹身的符,在肚脐眼上,从此那种梦境消失。
天意不可违,就算勘破天机也管不了别人,正如袁天罡管不了唐朝换姓,诸葛亮在五丈原不能用七星灯续命一样。
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担心罗果和恩汤会死得很难看,于是旁敲侧击的劝他俩改行,罗果一句话就把我呛噎住了。
"你以为是改裤衩那么简单呀!"想想也是,改行,又耗时又费力,时间不等人。
恩汤损着人拍马屁:"如果你做了老板,我就改行,给你看门,看见你了站着给你敬礼,覃总,早!"
拍到了尿尻子的点穴上又痛又痒,我嬉笑着踢了他一脚,很想骂他一句"烂屁眼",没有骂出口,怕他真的烂屁眼或者烂嘴巴。
我只能在心里为他们祈福。
顺便说一下,我女朋友也是做与人有关的工作,不是活人,死人,化殓师。
她常常蒙着面膜睡觉,说是为了补水。无意中醒来,看着她糊得像月光一样的脸,让我想起殡仪馆的停尸间。
天啦,和做化殓师的女朋友睡觉,感觉就在和一个僵尸谈恋爱。很多的时候,往往进行了一半,我就无法继续下去,我抓狂着折磨自己的头发。
"如果当初你不告诉我你是化殓师,我就不会这样!"我倒打一耙,这种难堪事儿当然得找借口。
还可以找一个更远的借口,"咋就不行了呢?要不找个人试试??"
话还没说出口,戴丽一把将我掀下床,"如果我是一个外科医生,你会不会想起明晃晃的手术刀呢?进而想起触目惊心的血迹呢?"
这种貌合神离的推理,竟让我无懈可击,是哟,都是人做的事,咋想起来会有如此大的差别,会不会是心理作祟: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死神的敬畏。
因为没有人见过死神,正如没有人见过鬼,见过的人都死了,所以才越传越讹,越让人害怕。
那阴影的图画水印又清晰了起来,被涂鸦得很狰狞,似人似兽。好像从水印里伸出一支鱼杆,在垂钓人间的一条鱼。
看不见的渔线揪扯紧了我的心,随时被拉出水面,窒息。
我决定去看心理医生。
4
一大清早,我和罗果出了门,急性子的罗果很快把我甩在了后面,他在机动车道里左穿右插,好像一条游戈有余的鱼。
鱼,这让我想起阴影的水印,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罗果,罗果。"我在后面喊,心里嘀咕着:赶着投胎呀,跑远的罗果根本听不见。
想念在心里才刚冒头,我仿佛看到水印里的渔杆在垂钓一条人间的鱼,罗果被看不见的推手牵引着,又闯红灯了!许多上班的电动车都静止在十字路口。
我的心揪紧了,对于罗果来说时间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他好像是游在海洋馆玻璃里的一条鱼,被许多人看着。
一辆重卡迎面疾驰,撞碎了玻璃,海洋馆的鱼弹射飞起,落地,分成几段的鳝鱼,碎片满地,鲜血淋漓。
不忍卒睹,那个司机战战兢兢的下来,把衣服撕成布片,盖在罗果的身体上,准确的说是留在人间的遗体。
为了投胎似的赶那么几分钟,结果早走了几十年,值得吗?罗果!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空旷了一大片,寂静了下来,路口塞满了车,中间停着重卡,重卡的旁边盖了几块布,罗果的身体零件就躺在布下面。交警拉起了警戒线,警车呜鸣。
司机不知从哪里牵来一只黑狗,宰了,把血洒在车头上,也洒在十字路口,一只脚还在战战兢兢。
罗果死了,成了死神刀俎下的鳝鱼段,还连累一只黑狗,我仿佛听到死神在水印里狞笑的声音。
罗果躲过了空难,却还是没有躲过车祸。听说这个十字路口每年都会死一个人,在罗果被死神抓走的去年,死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靠泥头车太近,在视线盲区,倒车时被卷进了车轮。
有人说那死去的女人在阴间很寂寞,要找一个伴。
从此以后,出事附近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喇叭在广播:行人和非机动车辆,请走非机动车道,不要闯红灯。
(未完待续,下集更精彩)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