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主妇也看世界杯
主妇也看世界杯
赵晓霜||北京
又是一届世界杯，满世界的男人终于可以为自己整日的无精打采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昨晚看球了。说话的人表面上是在解释，骨子里却透着按捺不住的自得；听话的人也随即表示完全理解，甚至还要“打蛇随棍上”，再就昨晚那场球赛发表几句精彩点评——但这无精打采的如果是女人，更或者是个家庭主妇，大家却未必就能用这样的心态去面对。
今天上午开会，对座看到我一副肿眼泡皮的样子，很夸张地瞪着我说:“你不会也在看世界杯吧?”我点点头，算是告诉他:“正确，加十分!”虽然我点头的时候脸上只有倦意，但对方还是立刻就跳起来说:“你真的在看球呀?！”
如果一个奔四的女人居然像年轻人一样熬更守夜地看球，也能成为让人跳起来的理由，那么，如果我接着说，虽然我熬更守夜地看球，但我在看球的时候也依然只是个主妇，我从不津津乐道那些球队、球星、规则、名次，我也对“442”“451”一无所知，是不是有人就会跳得更高呢？
然而，在那这些人跳脚之前，我还想说：我爱世界杯已经很久了。具体的时限可以追溯到我结婚那年，具体的原因是：我嫁了一个虽然学的是物理但却整天沉浸在音乐和体育的“理想国”里的丈夫、后来又有了一个在校队担任“后卫”的胖胖的小儿子。
1998年之前，世界杯让我能够在暗夜里和爱人一起散步。我和先生都不善于表达感情，我们之间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安静地呆在同一个房间看书。但世界杯期间，因为时差的原因，球赛大都在深夜，于是在精彩赛事之前，那个一向很古板的男人便会露出他很温柔的一面，提议说：“我们出去走走吧。”深夜的小街空无一人，夜风中他拉着你的小手，似乎生怕你会被风吹走、或是被什么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坏，同时还在你耳边说着平时难得听到的少年故事……这样走了一圈再回去看球，你的面孔朝着电视，但你的心始终在身边那个人身上：他喜欢哪个球队你就希望哪个球队能控球、他喜欢哪个球员你就希望哪个球员能进球。在你心里，谁和谁踢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这个人正从球赛里得到快乐。
这是一个妻子在看球。
儿子老孬小的时候，喜欢打乒乓球，到了小学高年级、初中之后，他开始疯狂地迷上了足球，只要天气允许，他每天晚上都要到球场上去泡几个小时——这自然也得益于我们就住在学校的运动场旁边。2002年世界杯期间，老孬读初一，他们的各科老师都非常负责任，给他们布置了大量的课外作业。老孬是个循规蹈矩的小家伙，平常都能按时完成作业，可那段时间，面对成堆的作业和精彩球赛，他很为难。我们“多年母子成姐弟”，经过悄悄地商量，最后决定：数学和英语作业他亲自做，而语文、地理、历史、政治等科目的作业由我来捉刀。我以为只要模仿老孬的字就可以蒙混过关，却不想过了几天，先生回家时，一进门就板着脸把一摞作业本重重地放在我面前，说：“看看你们母子俩都做了些什么？！”我红着脸说：“都是我的错，我把字写得太好了，看样子要模仿老孬鬼画灵苻，还要下大工夫。”
我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我和先生之前对老孬的学习有分工：初二之前我负责，初三之后他负责。所以，先生没有进一步越权干预。后来老师也没再为这事找过我们，我想原因大概有两个：或者他认为和这样不可理喻的家长实在是无话可说，或者他也爱看世界杯。就这样，那届世界杯期间，我帮老孬做了一月的作业，一般是开赛前我们一起做作业，开赛后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看球。看着老孬如同熟悉邻家男孩一样熟悉场上的球星，历数他们的战况、他们的特长、他们的成长过程，为他们漂亮的进球叫好、为他们的传球失误遗憾……我分明看到，世界杯就如同一个能使他震撼的竞技场，他在观看别人竞技的过程中，正由有个小男孩成长为一个男子汉。
为此，我曾经给他写过一首诗：“三岁启蒙读《河广》，文理兼修亦寻常。而今‘六艺’哪堪用？足球小子上网忙。”
今年的世界杯，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和儿子一起看球，因为老孬明年就要离开家出去读大学了。这一届比赛期间，他还能尽量保证每天晚上下自习后看一场比赛，即使第二天要参加会考。我不知道，四年后的他，是不是还能这样全身心地去关注世界杯、能不能像这样全身心地去关注自己的所爱？
当裁判的那声“全场结束”的哨子吹响之后，我告诉我的儿子：我们活在这世界上，会经过很多风景，面对这些风景，如果你不投入全部的热情，它也不会反馈给你全部的快乐。爱世界杯如此、爱一个人如此、爱一项事业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母亲在看球。
中国有句老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同样的理由，一个主妇为什么就必须仅仅为了“足球”而看世界杯呢？
既然世界杯给一个家庭主妇带来的感悟和快乐，一点都不比那些真正的球迷少，那么，当你读了这篇小文，转身面对一个和你一样熬更守夜看足球的主妇时，一定不要再惊讶地跳起来哦！
（这篇小文写于12年前，当时如写日记一般，写好之后放在我的“红袖文集”里。前几年红袖一度打不开，我以为这些文章全都丢了。近日有“高手”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从红袖后台把我的“日记”全拷贝下来，发给了我。端午放假，在家整理时，意外发现此文，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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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何晓，笔名赵晓霜、齐泺，女，回族，四川阆中人，曾任《中国医药导报》记者部主任、《军嫂》杂志编辑部主任，现为“兵味er”工作室联合创始人之一、知名自媒体“天下爹娘”创始人，兼任中国微小说与微电影创作联盟副秘书长。著有《迷途》《佛心》等长篇小说，《西疆谣》《等一个人》等中短篇小说集，《素书博弈学》《易经是个什么玩意儿》等文史杂谈，与人合著有《创造第一》《广播转身》等长篇报告文学。有多部作品入选《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等文集及高考试卷、高考模拟试卷阅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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