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樱|我的母亲(五)

                我 的 母 亲(五)

                  作者:咏樱

因为是长女,也因为母亲嫁了了一个公家人,所以,母亲的娘家人对母亲寄予了厚望。他们一致认为母亲可以帮助这个贫困的家庭走出困境,可以在困难的时候拉上大家一把。事实上,就凭借着父亲每月36元的工资(还要刨去给奶奶的每个月5元的生活费)以及一间房间一间厨房的居住条件,母亲是很难为娘家做出什么大的贡献的。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说的就是母亲当时的处境和心情。
我的外婆是一个很淳朴的瘦小的女人,她对我的母亲极好。母亲生大弟的时候,外婆前来照顾她坐月子。当时家里只有一个房间,外婆没有地方睡,就在床头放了一张竹藤椅,外婆夜里就睡在竹藤椅上。夜里大弟哭闹,我的母亲十分困倦,总是外婆起身照顾大弟。外婆将他抱在怀里,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哼着不明曲调的歌谣,哄他入睡。
在我的大弟8个月的时候,我的外公被下放到二级站下面比较远的一个地方。当时,我的大舅生病,外公带着大弟到城里县医院看病,实在没有地方住,就只好在父亲上班的收容遣送站开一间客房。钱,自然是我的父亲出。
这样困顿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过来。记得童年的时候,我常常跟着母亲去收容站旁边的一个竹编厂编畚箕。大弟还小,母亲就把弟弟背在背上干活。那细长的竹篾在她的怀中跳跃,有着一种细腻、生动的美。她编得很细致很认真,但是并不熟练。小时候,我喜欢闻竹子的清香,还喜欢在母亲编畚箕的时候,跑到外边去追赶那些停在一朵小花上又抖动翅膀飞走的蝴蝶。
清贫会给大人带来很大的困扰,但是,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对清贫并没有很深刻的感受。父亲出差带回来的一些糖果和饼干,板栗树下捡拾到的几颗板栗,都会给我单调的生活带来一些明亮的色彩。
那么小的孩子哦,哪里知道什么是愁呢?!
在我5、6岁的时候,父亲调到酒厂上班,那时母亲也调到清真饭店上班。我5岁的时候,二弟出生了。三个孩子里,他是最幸福的,因为他是吃奶粉长大的。那时母亲每个月有了20多元的收入,家里的经济情况有了好转。后来,家里甚至买了收音机和缝纫机。母亲没有上班的时候,就伏在缝纫机上为我们三个孩子车一些小衣服,也为父亲和自己缝补一些衣服。我依稀记得,母亲的缝纫手艺很好,针脚总是很平整,有时别人求她帮忙,她也总是很乐意地答应下来。
母亲总是闲不住。除了照顾我们姐弟三人、除了上班,她还要做饭、缝补、种菜。她的身上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劲,除了睡觉,你见不到她停歇的时候。那时我们家,除了在登高山上挖了几席菜地,在家门口的池塘边,母亲也挖了几席菜地。母亲种的冬瓜长势很好,收获下来的冬瓜比我个头还高。
母亲乐善好施。每次家里种的菜有了一些收成,母亲都会洗净分给邻居。大冬瓜摘下来,着实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邻居们纷纷来到我家门口参观那个巨大的冬瓜。
“老黄嫂,这冬瓜可真大啊,你真会种菜。”
“哪里哪里,那是土地肥啊。”
“我们可种不出这么大的冬瓜,还是你勤劳,勤施肥勤浇水。”大人们在一旁说着话,孩子们则站在冬瓜旁,和冬瓜比着高矮。我站在母亲身旁,一脸的骄傲,仿佛种出冬瓜的不是我的母亲,而是小脸涨得通红的我。
欣赏完巨型冬瓜,母亲转身进屋拿来一把砍柴的柴刀,将冬瓜切开,然后一块一块地分给在场的邻居们。邻居们手捧冬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们边走还边谈论着手里捧着的冬瓜。在那些平常的日子里,一些风吹草动都会给平淡的生活带来一些快乐和满足,更何况能种出这么大的冬瓜,这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相比于在收容站的生活,酒厂的生活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更大的乐趣。那时我的父亲在仓库当仓管员,有三个仓库都归他管,这些仓库带给我们这些孩子无尽的乐趣。那时做酒的材料有豆饼、苦珠(长得像榛子),这些都可以当食物吃。我们在仓库成堆的麻布袋里打滚、捉迷藏,累了就睡,饿了就吃豆饼、苦珠。
酒厂食堂蒸的花卷和肉包、馒头,一个个又大又香,它们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记得那时要凭饭票才可以买馒头、花卷,这些面食不是每一餐都可以吃到的。有时父亲将饭票交给我,让我去食堂买馒头、花卷,我可比考了90分还高兴。一出食堂大门,我就迫不及待地掰下一半馒头,边走边啃,那个香甜啊,给我带来满满的幸福感!
酒厂还经常用大车运来水果做酒。记得有一次,大车运来一车的杨梅,有红的,黄的,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黄杨梅。杨梅卸在一个大桶里,全厂的职工,无论大小老少,都围在木桶旁吃杨梅。大家都一直吃到牙齿酸得吃不动为止。有的孩子连杨梅核一起吞下去,结果第二天屎都拉不出来,一直坐在马桶上憋,脸憋得通红。
那个年代,还有什么比食物更重要呢?!
我的父亲喜欢喝酒,酒是他宣泄内心情绪、排解生活压力的重要方式。在收容站那会,他经常被公家派去出差,天南地北地跑,经常不在家。我的母亲对他每月交给我的奶奶五元零花钱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对我的奶奶颇有怨言,两个人经常会发生口角。这种婆媳矛盾让我的父亲很是烦恼,于是,他便经常喝点小酒消愁。后来他调到酒厂当了仓管员,天天跟酒打交道,于是就更加变本加厉,常常喝得醉醺醺回家,母亲对此很是不满。有一次,父亲又被一个同事请到家里喝酒,很迟了还没有回家。母亲憋着满腔的怒火,冲到请父亲喝酒的人家大闹,把人家家里的碗都砸了,害得那家人以后再也不敢请父亲喝酒。
母亲的泼辣与父亲的温和形成鲜明的反差。我们三个孩子都怕我的母亲,不怕我的父亲。父亲从不轻易骂人、打人,他的性情、脾气跟我的奶奶一样,很随和,很温和。
婚姻就是如此,互补才可以稳定。父母的婚姻能够经历几十年稳定地保存下来,就是得益于这种互补。一个要进,另一个就要懂得退。

(图片来自网络)

个人简介:

咏樱,真名黄勇英,毕业于福建师大中文系,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中国新归来诗人。现代诗歌文化艺术主编,诗意神州平台主编。已出版散文集《带爱上路》,诗集待出版。

——现代诗歌文化艺术

《现代诗歌文化艺术》编辑部成员

总编:杨 振

主编:咏 樱

顾问:陈广德  曹忠胜

责任编辑: 美美  花落千江水  静墨  枫丹白露

 本期编辑: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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