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小说连载四）
“别吵了！”这个声音十分管用，场面一下子静下来。佟雪叉着腰，转过身向我一指，睫毛倒立：“你，先给我闭嘴！”
“我？我……”
我支吾了半天，一看佟雪那个凶样子，吓得直吐舌头，一句整齐话也没说出来，灰溜溜地耷拉着脑袋。这时，“东瓜”还在向前挤着奔我够，佟雪挡住她往回推：
“好了好了，别得理不让人行不行？这么多人不依不饶的，好看是怎么着？”
呜------“东瓜”在众人围劝下住了手脚，又像受了多大委屈，扑到桌面上哭起来。
“呜----你也替他说话，我早知道…….”
佟雪不搭理她，对着两派看客挥挥手。
“都回位上去，没事了！”
男女俩伙同学意犹未尽地回到各自位上，教室静下来。
过了一个月，张菊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退学了。临走，佟雪送给她一大包东西，还有一大瓶精装的化妆品，摆在桌上，张菊把她那块小镜子留给了班长，又洒落下几颗晶莹的泪珠，孤零零地走了，也怪可怜的。再后来听说，因为家里穷，她的父母不愿意让她上学“糟钱”，强迫她退学，回家做豆芽菜去了。佟雪因为这事还发动过全班捐钱，想让张菊回来，但终因张菊父母决心已定，没有成功。
一九八九年秋，我在县城的百货商场曾见过张菊一次。个头没见长，身子愈加发胖发福，打扮得很得体，旁边跟着一位瘦高个男青年，穿皮夹克，抱着一个胖娃娃-----不用介绍，已经成家了。我上前和她搭腔，她愣了一下，认出是我后，很热情地聊起来。谈话间，她自己不住地掸着袖口上的尘土，看得出，她还是那么爱美。她的丈夫在她介绍身份后只是一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知道低头哄孩子，同样可以判断，她，依然是那么厉害，对自己的丈夫也是一样。但愿她过得幸福。
难忘啊，那辣酥酥的香粉味儿。
春天来了，学校操场的草坪上有了一层鹅黄色的绿，淡淡的，轻轻的，我们这些在教室里憋了整整一冬的人们，也开始随着草芽的变绿而骚动起来。大家都渴望着能到外面去，和大自然见见面，融入大自然中，于是，岁数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班主任来征求大家的意见，准备到两个地方去旅游，是清东陵还是上关水库（我们当地的两处景点）。
那时候，我父亲正在清东陵工作，所以我对清东陵太熟了，不想去，上关水库太远，我怕水，更不想去。所以我想，还不如放一天假，自由自在地玩。
“不行！”体育委员姚文照例是反对我的：“你去过不代表我们也去过，既然是集体行动，就该统一组织，谁也别想搞特殊！”
“那好，你们去吧，我还要复习功课呢。”
“嗯-----”班主任为难了，自从填写检讨卡以来，她一直待我不错，我也没给她捅娄子。现在意见出现分歧，她瞧瞧我，又看看姚文，犹豫一下，目光落到后位的佟雪身上。班长站起来，沉吟一阵。
“要不这样吧，明天大家自由活动一天，愿意到清东陵的、上官的，由姚文登记组织一下，出去开开眼，一定要注意安全；不愿去的……恩…..我看就不要强迫了，看过的地方再去也确实没啥意思，就放一天假，自由活动一天吧。”
这个主意好，于是得到全体通过。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所谓的“臭坚持”，就是犟-----不论是对、是错，凡是自己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就非要去做不可。到现在，身上许多毛病都在改，而这个毛病却一直没有变。既然当着那么多人说要复习功课，我只好“自作自受”。第二天，又无可奈何地拎本书继续到校。
推开教室门，奇怪，教室里，我们的佟雪班长两手托腮，正坐在位上看书。身着一身深褐色的毛料西装，袖口整洁，线条笔挺。辫子梳的齐刷刷，干净利落，好像是喷了什么香水，一股股幽幽的香气散发出来。看样子是经意打扮过的。见我到位上，她抬起头，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你来了？”
“是，”我发现整个教室里就我们两个人，有些不自在，“啊，哎，不是说到清东陵吗，你怎么没去？”
“我？”佟雪笑了，拢着辫梢：“我们家就在东陵边上，还用参观？放假了天天到陵上去玩。再者说，活人看死人，没什么意思。一火心的去，一心火的回来，还不如安安静静看看书，比受一天罪强。”
“就是，”我同意她的观点，四下瞧瞧：“这下可好，整个屋子都空了。”
“怎么说空了呢，这不明摆着两个大活人嘛。”佟雪说着，语音很平静，我的心却怦怦直跳。她抬起头，呆一会儿，往后甩甩头发，脸更红了，轻轻吹口气，注注地看着我，小声问：“惊雷……你说…..我……好玩儿吗？”
“你…….”
我一下子给问蒙了，没有反应过来，干张着嘴说不出话。
佟雪低下头，又呆了一会儿，抬起头，脸上红云未退，很爽朗地笑笑。
“好了，看把你吓的，我也不吃你。哎，惊雷，你的历史（历史是我的强项功课）是怎么背的，那么熟？”
“背？你的英语（英语是佟雪的强项功课）也是靠死记硬背吗？”
“呵呵，哪能呢，一是要有兴趣，第二呢……我姐不是教英语嘛，嗯-----多少也受那么点影响，你说是不是？”
“哦，”我点点头，比刚才自然多了：“我说我的英语那么费劲呢。”
“那你就认我为姐姐吧，我来影响你。”
佟雪说完自己笑起来，笑的那么自然、那么开心，脸颊通红，哪里还是个雷厉风行的班长，分明是一个才出家门，奔向大自然，奔向花攒锦簇美好未来的小姑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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