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向阳 | 画 匠
文 | 熊向阳
无论你站在什么角度，蹲下或者是仰视，那双眼睛始终正对着你。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和神秘的牵引，你无法逃脱。当我把这些告诉其他人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总是反复的问我，他是活的吗？他不是活的，但是他比活的还活。
土地是乡村人的生命，是生存的基础。热爱土地，就是热爱自己的生命。这一点，对于来自乡村的我深有感触。他们就是人的血脉，人的骨，血脉和骨是组成灵魂的重要组合。
灵魂需要滋养。就像花儿需要阳光，柳枝需要春风，鸟儿需要天空一样。故乡人的灵魂是纯净的，是朴素的，是最原始的，也是最真诚的。祖祖辈辈在黑土地上默默耕耘，辛勤劳作。迎来了一个又一个黎明，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晚霞。忙碌的身影呈现在春夏秋冬里，喜怒哀乐融入在低音浅唱里。在这一片贫瘠的土地上，收获着微薄的希望。
岁月犀利的刀锋，刻了村庄的模样，村庄向着天空，静默肃然。马良有一只神奇的笔，他画的东西都能活过来。画一匹骏马，它会奔驰，画一条江河，它会汹涌。画一座金山，会滚出财宝来。鲁迅有一支笔，像一把医生的刀子。他能割掉长在你身上的顽疾毒瘤。金庸小说里的刀客，能掀起江湖血雨腥风。他们手中的笔就是刀，刀刀见血，刀刀催人，刀刀惊醒。
王庄有一位画匠，名字叫做吴文乾。他手中的笔出神入化，无论人物，无论山水，无论鸟兽，在他那信马游走的笔下神灵活现。他的刀就是他手中的彩笔，一个神奇的民间手工艺人。翻阅历史的画卷，高手在民间一点儿也不假。吴文乾就是活跃在乡村的画师高手，他的工艺美术作品，精彩绝伦，令人叫绝，叹为观止。
史书记载：王庄村，实为陶王庄村。下辖五个自然村：前王庄村，后王庄村，陈庄，岁庄，苏庄。自明初建村，距今已有600余年。有白沙河从村外围流过，白沙河历史上叫白狼河，潦河。从陆营镇北马湾入境，南从楼王出口。此段共长8公里。这里有发现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石器，石具，精美绝伦。陶王庄村有陶姓、吴姓、王姓、魏姓、李姓、熊姓、高姓、陈姓、岁姓、苏姓等。
画师吴文乾为前王庄村人，不知他师从何方高人。只知道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只要到任一人家的堂屋里一看有画作，便有此人签章落款。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村庄里的房屋大多是草房，没有几家瓦房。草也是灰色的，柴瓦也是灰色的。穷人家的房顶一般都是草，草也分为几等。最穷的用苫芭茅，稍好点的用麦槎杆儿，再好点就是苫山白草，都是用草毡子铺展而成。富裕人家的房子，墙壁全部用砖垒成叫卧砖倒顶。不太富裕的人用砖头垒至窗台儿齐，上半部用土坯，叫半硬半软。日子稍差一点的，窗台以外的墙外面可贴一层砖，里面用土坯儿，叫里生外熟。穷人就只用砖石，垒个根脚，出地皮儿尺把子即可，以上全部用土坯。穷人家最怕一边刮风，一边下雨。唐代诗人杜甫有一句诗为：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说的就是这种房子，有的在房顶上用石灰搪一搪叫石灰搪脊，扣上瓦叫瓦尖飞，半草半瓦叫罗汗衫。如果你看到房顶全是瓦，并且上面安有五脊六兽形制，房檐有勾栏，勾栏上有精美的图案，那这一家就是中产以上的人家。我家的房子用的是全瓦，建于我出生的那一年。
那时候房子盖好以后，屋里要装点装点。就像人一样要适当的打扮打扮，看着得劲儿，舒心。中堂画儿就成了必不可少的物件儿，看中堂画儿就能看出主人家的兴趣爱好。那时候有印刷现成的，一般到过年的时候换一次。有松鹤图，有山水图，有财神图，有花鸟图，有童子图，有寿仙蟠桃图。中间挂图，两边挂屏风。可以显出主人的兴趣雅致来。有的嫌换来换去，麻烦。就请人来画，想要什么画什么。想画就找吴文乾，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的。我家的画儿就是请他来画的。
堂屋的正中间画的是真武大帝，这真武大帝，据《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记载：真武大帝是太上老君第八十二化身，托生于大罗境上无欲天宫，净乐国王善胜皇后之子。皇后梦而吞日，觉而怀孕，经一十四月及四百余辰，降诞于王宫净乐宫。后既长成，遂舍家辞父母，入武当山修道，历四十二年功成果满，白日升天。玉皇有诏，封为太玄，镇于北方。《西游记》中有五方五老，其中镇守西方的西牛贺州乃是灵山掌教如来佛祖，而镇守北方的北俱芦洲正是这位武当主神真武大帝，被称为降魔祖师。如来是佛家，真武大帝是道家。
吴文乾画的真武大帝，充满灵性而又神秘。特别是一双眼睛。就是本文开头说的那样。怎么看都能正眼看你，在他身后是一轮红日，周身是飘逸的祥云，一身锦袍。长须飘飘，非常威武，披散着头发，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五色灵龟，按剑而立，眼如电光。色彩过度自然，层次丰富多彩。并且两边还有一副对联：迎旭日红光满面，抗祥云脚踏乾坤。在真武大帝画像的左右两边是梅、兰、竹、菊四图画。梅干粗壮有力，梅花点点，含苞待放，意境悠远。兰花优雅淡然，恬静绽放。竹子枝节分明，苍拔青葱，光线穿过叶片，明暗有分。菊花怒放，泼辣动人，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在东西两面山墙上，画的是上山虎和下山虎。老虎立于山峦之上，咆哮向天，威风凛凛。身上的色彩斑纹，凸显层次精致。当这些画儿，画好以后，村民邻居聚来观赏，皆为惊叹画匠之神笔。便邀至家，好酒，好菜招待，也画上一画。后来由于父亲做梦，嫌老虎不好，就毁掉了。2003年我结婚的时候，还在里面摆了两桌待客。再到后来，大约是2008年左右，房屋就倒塌了。如今再回去，片瓦无存，不知那里去了，荒草树木门口只剩下一堆土堆了。但那精美的画面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以至于到现在我能把他们描写的那么清清楚楚。因为在我的成长记忆中，曾不停的研究它们。如今时代变迁，没有人再画中堂画和四扇屏了。
画师是民间工艺美术的代表，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他曾引领着人们的思维时尚和潮流，反映了人们精神生活的追求。现在工艺美术的发展向更高层次的领域进发。一些城市旅游的工艺画像，石雕坐标，也彰显着城市的魅力。不可否认，工艺美术时刻与人民生活密切相关，并且扎根于泥土。展示着人们真善美的生活追求和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这些年国家高度重视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和传统手工艺传承发展保护，给工艺美术带来了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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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熊向阳，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南阳市首届草庐文学研修班学员，湖北省襄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杂志现代诗编审，曾任学校海风文学社编辑，北方文学研究所采编记者。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当代作家》《西南文学》《中国乡村杂志》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