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塘河边(散文)
作者:徐锦如
我家住六塘河边后堰庄,六塘河边是生我长我的地方,我是喝六塘河水长大的,六塘河是我的母亲河。
我家面河而居,对岸的村庄叫前堰庄,属原涟水县麻垛乡,现为高沟镇。六塘河分南北两条,我家门前六塘河为北六塘或叫西六塘,源自骆马湖,属淮河水系,它流经宿迁、泗阳、沭阳、涟水、灌南等县,经潮河入海,绵延几百里,是灌南县自来水水源,河水潺潺,清澈见底,鱼、虾、鳖、蟹,种类繁多。岸边绿草如茵,大树林立。儿时几发小时常在河边结伴而行,不仅学会了游泳健壮了身体,还学会了捞渔摸虾,什么筝、簟、网、簖、钩、钓、摸等我样样都行。六塘河典型的鱼叫黄尖苗,学名憾鱼,箭头燕尾,细长如梭,据说三斤重可撞死人命。还有一种叫蛤蟆鱼,蛙身如球,彩色无鳞,类似于长江河豚,有毒,不能吃。普通常见有鲤鱼、鲫鱼、花鲢、白鲢、泥鳅、老鳖等。螃蟹现在很少见,也不多。南六塘也叫东六塘,因流向变化叫法不一。南六塘不大,源自淮阴古寨乡,经高沟向东下游基本与北六塘平行,相距不远,也经潮河入海。
前后堰庄几千口人,大多姓徐,一个老祖宗。
相传,祖籍是苏州阊门人。明洪武年间,红蝇赶散,迁居于此。据有关史料记载:元末明初,朱洪武击败苏湖地区的张士诚,建立明王朝后,大肆追杀其残余势力。凡支持张士诚的地主、富豪、军政人员等地方政治势力,皆为剿灭对象。人们便借口老家苏州出毒蜂红蝇,蛰人致死,纷纷出逃,实质是政治原因。那时六塘河下游沿岸以北,沭阳以东,以及灌南县的大部属古硕项湖区,有上百万亩肥沃土地,由于黄河夺淮,年年洪水,十年九涝,稀有人烟,地处偏避,大批苏湖外逃人员隐姓埋名,插草为标,避难于此。灌南县硕湖乡也因此而得名。
前后堰庄徐氏家族人丁兴旺,民风淳朴,有光荣的革命传统。抗战时期曾以河为战,夹击过日本鬼子。29年前后曾,后堰庄的徐思梦,河东的金小歪曾是徐海蚌地下党组织成员。原上海市委常委、副市长、李干成同志因叛徒出卖被国民党关押五年,民国26年(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被无条件释放,他拖着牢狱折磨的病躯回到家中,在与党组织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在南六塘河东的朱后圩召开秘密会议,研究找党,涟水县政府立有碑牌作为红色纪念地。在朱后圩和陈亚昌、万金培等人发起成立涟水抗日同盟会,被推荐为理事长。新四军淮海军分区,淮海区党委住六塘河北周集小胡庄,以六塘河为屏障开展抗日武装斗争,刘少奇、陈毅、张爰萍、黄克成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曾在此留下光辉足迹。原中共沭阳县委组织部部长周永成39年参加革命,英勇杀敌,被称为六塘河边的五虎英雄,享誉乡里。刘老庄八十二烈士,就是为了保卫淮海区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而壮烈殉国的。原塘沟区区长陈礼仪烈士,42年牺牲于周集六塘河边。原淮海区党委书记、国务院秘书长金明同志骨灰敬撒于六塘河畔。
徐氏家族堂号东海,原本一家,后因族内联姻变为亲戚,尽管同姓不再称本家。明清时期,六塘河洪水不断,那时河堆不叫堆而是叫堰,人们为防洪水,在河两边打堰挡水,习惯把南岸的叫前堰,北岸叫后堰,前后堰庄故而得名,一直延用至今。
解放前,六塘河边的人们和全国人民一样,饱受三座大山的压迫,做牛做马,过着牛马不如,流离失所的悲惨生活,是在共产党领导下,他们才翻身做主过上好日子。
解放后,沿河两岸的人们紧紧跟着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成立互助组,高级社,人民公社,大跃进,总路线,三面红旗,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改革开放以来,从分田到户到大户承包,土地流转,种粮大户,养殖大户,手工作坊,大、小工厂,各类经济实体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清晨,漫步河边,映入眼帘是高楼林立,绿柳成荫。一排排厂房拔地而起,一栋栋别墅错落有致。路边已不再是野草,取而代之的是草坪、月季花、红玫瑰,繁花似锦,一派园林风光。晨练、广场舞、百姓大舞台,已是常态。新建的六塘河大桥,339一级公路穿越六塘河直达淮安机场。现在人们种田不再是人挖地、牛拉犁,全部是机械化。住的小草房早已变成楼房,道路也变得更加宽畅,小轿车已进入千家万户。人们的衣食住行已经现代化,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小康生活。
前后堰庄地处南北交通要道,早年建有木桥,民国时损毁。后设堰庄渡口,七十年代建六塘河周集大桥后消失。渡口历经百年,方圆几十里,但凡走亲访友,生意买卖者,无论白天黑夜,刮风下雨,需要过河的,摆渡人皆有求必应,分文不取,只是年终由各庄庄头象征性给点,无论多少都行,俗话说:叫有钱也过河,没钱也过河。
我家现有十口人,爱人封华,长子晓明,媳妇阙一琼,孙女可妮,孙子上然。次子徐封,媳妇玲玲,孙子问秋,女儿沭云。
现在两儿子定居北京,女儿工作在南京。老俩口生活于老家,沭阳县原周集乡,现为塘沟镇周集片区。
我7岁读小学,16岁读初中,21岁高中毕业。66年小学毕业后,爷爷整天看着我,不让我乱跑。老人家不知从那里借来了《三国》《水浒》《西游记》让我读,好多字认不得,好歹也被我囫囵吞枣地读了一遍。那一年奶奶去世,那时候丧事出礼,不像现在是出钱,那时是送火纸,叫烧火钱。火纸那种细细平平的小火纸,可以写毛笔字。因我家是大族,烧纸磕头的人多,事后没烧完的纸,整整装了两大睡柜。没事就拿出来写毛笔字,一年被我写完了。俗话说:“一字三千纸”。自那时起我便养成了读书、写字的习惯。今天看起来,爷爷对我的用心是没有白费的。
爷爷出生于清未,四书抱本,读过私塾,文化程度相当今天的小学吧,具体也说不清楚,叫识字不多,也算识点吧。弟弟润如的名字,取自千家诗“天街小雨润如酥”的诗句,就是老人家起的。爷爷那个年代,由于识字人少,左邻右舍,庄中红白喜事等大番小事都少不了他,方圆十里八乡,还是很受人尊重的。他老人家兄弟四人,排行第三,人们通称为三老爹。解放前有几十亩地,土改时划中农成份。当时家里有个土围子,并建有炮楼,叫墙头围里。一次西庄两家打杖,他仗义执言,跑去拉仗,被误打重伤,头顶扁担劈了一道有三寸多长口子,血淌有一盆,差点伤了命,连夜送到淮阴一家叫仁慈的教会医院,半年才治好。那时贼匪多,需要打点的,熬庚打夜的,也都是他,出于无奈,红黑都通点,叫红黑两相。这也是为了一家老小,没有办法的办法。那会有个叫张士高的大贼头,手下有几百号人,上百条枪,正常活动于我们六塘河前后埝庄一带,干了不少坏事。一次抢杀盐城益林,绑杀了几十人,我们庄就从来就没有受过他的罪。淮海区建立后,他积极响应共产党号召,把自家的房子无偿地让出三间给新四军十旅供给部使用,还动员我四姑参加革命,原安徽省马鞍山市民政局离退干部张贯武、南京市委书记张耀华父子,就是从我们家出来参加革命的。那时他们家是商人,住周集街,经常给新四军提供军需物资,就在我家交易。出于安全,他们父子常住我家,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现在看来,爷爷在当时是算得上一位开明人士的。
1969年,我又重新拿起了书本,在周集中学读了两年初中,两年半高中,1973年元月毕业。那会中学,没有现在规矩,课本很简单,学生不仅要学工、学农、学军,还要排练节目,下乡宣传“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
父亲从一九五六年起,先后任大队会计、大队长,工作勤恳,热爱劳动,在全村办起了第一个互助组、高级社,是位典型的庄稼人。七十年代,全村在他的带领下,扒河治水,改造良田,填掉废河沟塘30多处,动土几十万方,搬迁零星散户100多户,全村300多户人家,全村由原来19个小庄建成六排两个大庄,腾出土地200多亩,打破了农村千百年来那种一家一户孤庄独院的古老零星格局,原来东、西、南、北各向皆有,为统一的南向,并先通了电,是远近出名的新农庄。1964年原沭阳县委书记王占志同志来我村视察,父亲被点名任大队党支部书记。1984年卸任,两年后又重任。先后从事农村基层工作30多年,是干部参加劳动的典型,是全县农业学大寨的一面红旗,曾被评为省劳动模范。
就这样,我念完了中学。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当初爷爷教我看点古书,打点基础,今天是很难提起笔来的。
当时,我为解决没有完整课本的烦恼,从本庄读过高中的一位大叔那里,借来了他的全部高中老课本,系统地进行课外阅读,冯其源、王运如、张学太几位语文、数学、物理老师,看我好学,常对我进行私下辅导。
77年大学恢复招生。初考我考了全乡第一,第一志愿报了复旦新闻系。可临近统考时,政策突然改变,新老生一视同仁,一张卷子,不再分开进行,额又少,大多被老三届挤占了,新生少有考上的,我却落榜了。
十年后,三个孩子相继出生。我深知读书的重要,起早摸黑,边工作,边种地,边把握孩子们的教育学习,好在他们都很勤奋认真,都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在京城、省城取妻生子,安家置业。人人听党话,跟党走。在各自的工作领域为国家和社会服务,也替我圆了大学梦。我也从乡镇的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拿着国家的退休金,老俩口过着衣食无忧的晚年生活。
现在我家门前的六塘河水一天比一天清,一天比一天美。国家也一天比一天富,一年比一年强。六塘河边的人们更加幸福安康。
抚往今昔,感慨万千。
繁华的都市生活尽管五彩缤纷,我青睐的依然是风光秀丽、碧波荡漾、鱼翔浅底的六塘河,热爱的依然是六塘河边勤劳、扑实、勇敢的人们。
六塘河边永远是我的家。
写于2021.5.4
编辑: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