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学还有没有未来?
好的基础性研究是由好的假说驱动的。
现在几乎没有人怀疑这句话。
那么,归纳(描述性)的基础研究是不是科学?是否应该剔出科学队伍?
分类学和系统学的命运走向何方?
分类学的红旗还能打多久?
尽管假说驱动的科学研究是绝大多数科学发展的范式。但是有个问题是假说应该从哪里来?
很多成熟的学科都走过了归纳科学的阶段,也有很多依旧需要归纳科学。世界的多样性是必然的,不是几个冷冰冰的范式或者方程就描述了整个世界。
归纳研究,即为大型数据集收集描述性信息,将为我们发现一般性的模式提供基础,并由此产生可检验的假设。因此,归纳(描述)科学是假说驱动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描述性研究是驱动假设检验引擎的油。
很不幸,归纳研究获得资助资金越来越困难,除非我们谈论的是巨大而浮华的项目,比如太空中的哈勃望远镜和人类基因组项目。
还有, 发表描述性研究的结果越来越困难,很多国际期刊越来越回避,因为人们认为这类论文对影响因子不利。
对分类学家来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生物多样性公约》提出的一些倡议,如全球生物多样性信息网络(Global Biodiversity Information Facility,GBIF),建立了以管理、整合和分析大型数据集为主要目标的国际网络。这种类型的工作必须继续得到支持,即使它在很多年内不能满足做“基于假设的”研究的要求。但通过对现有文献进行数据挖掘,这些项目将回报过去的研究投资,并使现有数据可用于未来的分析。这对于生物多样性的研究是重要和必要的。
然而,很少有项目资助这种描述或者归纳性的科学工作。大多数描述性调查必须依赖其他相关项目 '苟且偷生”。这类研究因为自身的重要地位得到的资助很少。
分类学与系统学
目前为止,许多分类学家拒绝离开他们的象牙塔,继续在象牙塔中画昆虫和苍蝇的腿或者翅膀,而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这项活动是必要的。
很多人把对有机体的描述作为研究的终点。并用“这些物种描述还没完成”来应对“为什么”问题。
如果人们觉得到250年的分类学工作已经描述了大约90%的生物多样性时,上述回答获得资助的研究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另外是由于分类学和系统学一直被认为是枯燥无味的学科,基本上是采取一种集思广益的形式(即描述尽可能多的新物种)获得研究进展,这对帮助其他学科解决基础性和应用性问题的贡献微乎其微。
这一形象的持续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许多分类学家几乎没有做什么来扭转该形象。各种新的、强大的工具已经被开发出来分析分类学数据,新的理论也引起了讨论。新形势要求系统学家不断地重新评估他们的研究。
客观分析方法很早就引入到系统学中,如数值分类学。但随着计算科学的进步与计算机的普及,系统学的发展才获得长足进步,给分类学研究带来了新的天地。分支分析方法为系统学研究的假说检验提供了可重复性的客观方法。新的分类学性状的开发、新的类群的加入都为系统学假说的检验提供了新数据。尤其是DNA数据的不断增长,更是为系统发育研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比如:系统发育的进展也给分类学带来了挑战,基于林奈命名法和林奈分类系统的生物分类系统已经存在250多年并仍然为广大生物学工作者使用, 由此产生的国际动物、植物、细菌的命名法规亦执行了100年 (1905年,国际植物命名法规第1版产生), 并在不断修订。随着分类方法的不断进步, 林奈分类系统的一些缺陷逐渐显露,一种被称为生物谱系命名法规 (PhyloCode) 的新的命名法出现在人们眼前。这种基于系统发育系统学的命名法规一经问世就引起诸多争论,但是,作为一种新的命名法规,无论与传统的命名法规融合还是独立发展,对于已有的分类系统都是一个新的机遇和挑战。
http://phylonames.org/code/
分类学研究有没有光明的未来
尽管生物多样性危机正在继续,但在过去60-70年中,每位科学家所描述的新物种数量没有增加。这对保护科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许多物种在被描述之前就会灭绝,我们仍然不知道构成全球生物多样性的物种总数。生物多样性公约及其签署国承认这是一种“分类障碍”。
2020年是社会和文化巨大动荡的一年。也许最重要的是,今年我们的社会已经认识到了隐性(无意识)偏见的概念,隐形偏见决定了哪些学科被认为是“前沿学科”,哪些学科被认为是“第二层次学科”。例如,分类学,一门蓬勃发展了两个世纪的科学,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其重要性已经下降,尽管它是理解全球生物多样性危机的核心。幸运的是,公众并不认同这种看法,因为作为分类学研究基石的新发现物种具有巨大的参与价值。换言之,分类学领域之外的科学家对分类学重要性的评估与其固有的贡献和对社会的重要性并不相符。
2020年,当Clarivate Analytics做出将 Zootaxa 杂志排除在《2020年期刊引文报告》(JCR)之外的决定,因为它被认为存在自引违规行为,这一决定将剥夺Zootaxa的影响因子(IF),分类学研究界面临着直接而严重的威胁。由于Zootaxa代表了为数不多的同行评议的α分类期刊,可供研究人员描述动物多样性,这一决定将产生严重的和负面的影响。科学界强烈反对Clarivate Analytics的主张,结果推翻了他们在JCR中去掉 Zootaxa 的决定。尽管如此,由于研究界对IF的误解和广泛使用,Clarivate Analytics最初的决定几乎危及到了这门学科,也危及了全世界分类学家的未来职业生涯。
分类学有没有未来要看有没有年轻人继续加入分类学队伍。但是由于业绩评价、职业尊重等各个方面的因素,分类学越来越不受重视。分类学期刊少之又少,影响因子低到令人发指。很多国家和政府又将影响因子与职位晋升、补助、房子车子等联系到一起,作为判断指标。没有这些方面的改善,分类学研究只能越来越举步维艰。提高分类学期刊影响因子,壮大分类学期刊是必由之路。除了号召分类学家相互引用彼此著作外,相关期刊也应该鼓励有关文章和研究中注意引用原始分类学群的文献以尊重分类学家的劳动。
唯此,分类学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朱卫兵, 谢强, 卜文俊. 生物谱系命名法规简评[J]. Zoological Systematics(动物分类学报(英文)), 2006(03):530-535.
Chris A Hamilton, Floyd W Shockley, Rebecca Simmons, Aaron Smith, Jessica Ware, Jennifer M Zaspel, The Future for a Prominent Taxonomy, Insect Systematics and Diversity, Volume 5, Issue 1, January 2021, 2, https://doi.org/10.1093/isd/ixaa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