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看的很明快

 曾骞

福建谢宽,寄居粤城,癸未三月,其妻患腹痛,杂药乱投,月余不效。延余诊视,六脉滞涩,少腹满痛,拒按,大小便流通。断为瘀血作痛。投以桃仁承气汤,二服痊愈。盖拒按本属实症,大便通,知不关燥屎,小便通知非蓄水,其为瘀血无疑。

案出岭南医家易庆棠之《集思医案》。

外省人谢宽妻子腹痛,脉象清晰,滞涩脉。证上,少腹满痛。说明是实痛,满者,拒按。二便通。易先生断为瘀血为主证。直接与承气证区分的参考,他是在综合脉证的基础上,采用排除法,大便通则无燥屎。

水证上的剔除,是小便通则三焦无病,也不存在蓄水。那么,食毒排除,水毒排除,还剩下血毒,直接采用理血剂攻治少腹急结。下焦实证,一水结,二血结,鉴别上,小便不利者水结,通,则血结。

伤寒条文: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

“外解已”,再出现少腹急结,攻。

假设一个场景,你去出诊,少妇小肚子痛,拒按,脉皆滞涩,二便通。因为痛久,病人情志烦躁,说话带刺,听起来很不舒服,甚至举止不礼貌。暗中也观察到,她对别人上前端茶送水显得很不耐烦,甚至将人赶走。这个时候她的丈夫近前来说,不知怎么搞的,最近她总是发神经。作为医生,脑子里此时出现两个思路,一是桃核承气,二是抵挡。选哪个?

条文:太阳病六七日,表证仍在,脉微而沉,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鞕满,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抵当汤主之。

仲景条文,并非设置固定案例,只是在演示思维而已。比如太阳病六七日,他是在说故事而已。太阳病六七天了还没有好,但脉很微沉,说明病在里,同时也有瘀堵,那么最有可能发生的结胸却并未发生。病人却狂乱起来,那么这种情况就需要考虑问题在少腹。根据小便情况鉴别或血或水,发现是严重瘀血时,就有抵挡汤所用。条文重点,并不在于要人固执于太阳病多少天,其人发狂、少腹鞕满才是最重要的演示所指。

桃核是少腹急结,抵挡是少腹鞕满。显然,程度不同。于是,劳烦少妇再给触摸一下少腹,看是满胀,还是硬得没有弹性与深压有手下抵触。同时也问,病人自感如何,是硬坨,还只觉得胀。当然,可能对方回答时语气难听。但医生关注点,是此时病人并没有明显的太阳外证。以及感受刚才触诊的手感。再就是观察着病人的整个心智状态。

桃核是如狂,抵挡是已狂。狂,其实因人而已。包括如狂和已狂,重点在于和情志有关,不一定非要上房揭瓦,端物击人。性格比平时变得骤然极端很多,也是一种狂。身体上会紧张,恶毒气也会冲击大脑,有人表现在打打杀杀,有人表现在情绪动荡,过于紧张不安而表现出,对人对事有侵略性意图。

都因瘀血作怪。什么时候用抵挡,什么时候用桃核,少腹部状况是一个,情志上的判断也是依据。轻重有别。桃核瘀血初结,后者瘀血顽形成癖。桃核的证中,虽然二便通,但有的会伴随着小便浑浊,以及大便带血,尤其是老色的血,或如漆。因为桃核的证,本身人体还可以血自解而愈,不太能自解时,用药帮一把,下来就好。抵挡,人体无力排病,妥协状态,重瘀重攻。其实两种证型的人,平时就积累有或多或少的瘀血在血室,一旦恶血到达一定程度,又犯了外感,最容易发病。

瘀血证存在的人,往往一次感冒,内心世界要比常人更容易崩溃、怅然、抑郁、分裂。

易先生案中,未提及病人情绪。也许,本身情绪问题或多或少存在,却并不突出。更明显的证据已经有了,便据证遣用。行笔所录简约,抓的都是大主证。脉是血瘀的滞涩脉,证上,水结或血结直接可以小便判断。是否燥屎不下,大便是通的。少腹是满,而非硬块如石。所以医案确真词约指明。这样的病人,如果瘀血下不来,将来迟早也要精神病。换言,此时是尚未精神病发作的瘀血证,瘀血解除,世界上也就少了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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