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林|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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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小林,笔名明月照酒,黄冈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黄冈市骨干教师,英山县优秀教师,喜爱写作,在各级各类报刊、阅读平台发表文章(含诗歌)200多篇(首);在三十年的中学语文教学过程中,先后创办了涟漪、烛光、甘棠雨三个文学社,培养了一大批文学爱好者,受到了一致好评。
我的老师
李小林
在我人生的途路中,我遇到了很多爱岗敬业爱生如子的好老师,他们一生默默无闻却甘于奉献的精神永远值得我铭记。在这些让我敬重的老师中,最使我难忘的是长冲高中的闻功义老师。
闻老师是孔坊乡四顾墩人,是我的同乡。他平时言语不多,有着山里人的憨厚与纯朴。在认识他之前曾多次听到大哥大姐们对他的夸赞,他当民办老师时曾在孔坊中学教授过我大哥大姐的中学语文,在他们的回忆中,充满着对闻老师的无限感激之情。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后,才华横溢的闻老师一次就成功考取了大学,民办老师转成了国家教师,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遥远的长冲高中,负责教授高中语文。因妻子走得早,他一人承担着繁重的教学任务之外,还担负着抚养两个女儿成长的重任,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从此很少回老家。
一九九九年,因工作调动,我抛妻别女离开了工作过九年的熟悉的孔坊中学,只身一人来到长冲高中。来到新的单位,我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对高中语文教学也十分茫然。忐忑之余,我在一个同事的带领下特地去拜访了住在山边一老式平房里的闻老师。午后的阳光很毒辣,闻老师却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在门外的梧桐树下帮一学生修理桌椅。也许是同为孔坊人的缘故,也许是同在孔坊中学教过的缘故,也许是教授过我大哥大姐的缘故,他一听完我的自我介绍,就笑呵呵的放下手上的斧头,来不及擦掉额头的汗水就进屋泡茶让座,一阵寒暄之后他就谈起了高中语文教学。学识渊博的闻老师十分谦逊,他说他正好跟我在同一个年级任教,以后互相学习,他相信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高中语文教师的。凡是要查资料的就到他的书房来,他的书房可以为我单独开放,说完他还起身带着我参观了一下。其实,他的书房不大,光线也不甚好,虽然几分寒碜,但都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他特地从书柜上方拿出一本用牛皮纸做封皮的老式《辞源》,一本正经地炫耀起来,“别瞧不起这旧书啊,很多人都没有,它几乎收集了所有词条。”经他一点拨,我心里陡然一亮,仿佛找到了高中语文教学钻研的方向。也许在今天看来,这些厚重的书籍一无用处,但在在那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时代,有一定的藏书,有几套完整的备课资料才是搞好教学的保证。
马上要上课了,他还要赶着帮学生修理桌椅,我只好起身告辞。再次回望时,只见到梧桐树下他拿起斧头弓下去的忙碌的身影……
在很多人眼里,闻老师是个“怪人”:太节俭,从不进教工食堂,从不添置制新衣服,就连冬天都还睡凉席等等;让人更难理解的是,他妻子走得早,多少年来他却没有一点续弦的意思,看到他勤俭持家的艰辛,很多人都想替他介绍一个,他都一一回绝了。
看到他班的语文届届都考得好,而且学生都特别喜欢他的讲课,一个平时有点官僚的上级领导准备前往他的班级推门听课。也许是习惯了心境清净不受外扰,也许是看不惯领导频繁“扰民”的行为,他当即严词拒绝了。他说,“无事不入三堂,如果不尊重一个老师,突然闯进我的课堂,我是不客气的!”那位领导听说后只好打道回府。从此,只要他上课就再也无人敢打扰。
也许得罪了上级领导,他的小女儿当年师范毕业后就没有安排工作。很多人都提醒他带点礼品上上门,求一求上级领导以作内部安置,这在教育界已经有几个这样的先例了,可他却宁可女儿在家待业也不愿“为五斗米折腰”。
他常说,做人要有点骨气,一个文化人一旦屈从于世俗和权势,就行之不远了。
一次,要交年度考核表,上级一再要求按照“德劳勤绩”四个方面全面总结,且不能少于五百字,否则就算你考试第一也评不上年度考核的优秀等次,甚至还会影响到个人将来的晋级加薪。早就视升官晋级为粪土的他,奋然提笔,当即写下“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教书。”几个大字稚拙至极,却字字见风骨,至今还在几个有骨气的文人之间传颂。
闻老师的课讲得生动有趣,他朴实的英山话抑扬顿挫,也格外引人入胜。他的课既引经据典又有个人的观点,每一堂课都让学生有所收获,这一点至今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有一次,上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他引导大家分析李甲形象时,他突然分析起人性的虚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朴素的话语却直击那个时代男权主义者的软肋,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古今人性虚伪的面纱!
过了不久,学校搞扩建,按照规划,他居住的那幢老式“别墅”都要拆迁了,闻老师就搬到我隔壁的一间教工宿舍,这样他成了我真正的邻居。
常年住校,他习惯了烧火做饭。我距离家远,也只在每个周末搭车回一次家。因为带课多的缘故,我很不喜欢生火做饭。于是,在生活上得到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有一年腊月,快放寒假了,他出嫁的女儿从实验中学那边过来看他,送一个羊胯子他过年。他看到我生活拮据,特地架起铁锅添进劈柴慢慢炖起来,到中午下课时,他特地等候在我门外,要我陪他一起改善一下伙食。吃着美味,我们一边饮酒一边聊起了课堂教学,聊起了作文批改,聊起了他写的古体诗,聊起了大片《泰坦尼克号》,聊起了多病的杜甫,也聊起了他一人的孤独寂寞……
窗外北风呼啸,室内举杯换盏。虽然是一老一少,却没有一点代沟,我倍感亲切,心里也暖烘烘的。他不是“怪人”,也不是“民国大师”,更不是“陶渊明”,他分明是父亲,是我的兄长!
听说我在城关买房了,他非常高兴,在装修的日子里,没等我开口他就把他的二八自行车推过来,加满气后主动借给我用。装修事多,他还每天主动帮我烧好开水,我搬家的时候他还特地送我两盆适宜室内生长的花卉……
二00六年暑假,年近六十的他提前退休了,等我九月开学再回到长冲高中的时候,看到他曾经住过的我们一起喝过酒的宿舍,现在却空空如也,我鼻子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心里有点责怪他不该没有提前告知我,他不该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后来我再三打听,才知道他已经随小女儿到广州江门定居了。二00八年,我也调离了长冲高中,从此,知道他的消息越来越少了。
有一年,他从江门回英山,打听到我的单位后,他特地委托一个熟人带给我厚厚的一本他亲自手写的诗集,等我联系他时他却已回江门。
今年春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原来是闻老师打过来的。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号码的,总之,他很想看看我。因为天下雨,我那天的课程也很多,我答应推迟一天。哪知过不了多久,他还是冒雨过来了,还亲手带给我五本他亲手写的诗集。他说他退休后除了下棋就是写诗,酒也少喝了,今年已经七十五,记忆力在减退,视力开始模糊,手握起笔来也开始发抖,他很担心这个写诗的习惯难以坚持,特地把这五本手写诗集送给我以作纪念。
春雨绵绵润万物,点点绿意吐新枝。撑着雨伞,我陪闻老师慢慢走了一段路,到了校门外,他再也不要我远送了。独立雨中,看到他远去时那雨中蹒跚的背影,我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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