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犹记年少读书时
犹记年少读书时
作为一个农村70后的孩子,在童年时代并没有多少课外书读。记得那时,家里还没有拉上电,一盏煤油灯也是做饭时端到厨房,吃完饭再端到堂屋里,一家人围着灯说话。大人到门口聊天时,还要把油灯吹灭的,以免浪费煤油,能围着油灯读书是一件多么奢侈而又幸福的事啊!
二哥喜欢读书,斜对门儿的六大爷有几部评书,像《呼杨合兵》《呼延庆打擂》《杨家将》等,但老头儿眼神不好。晚上的时候,二哥便带着我到六大爷的牛屋里给他读评书听。二哥那时还是五年级的学生,却能读得声情并茂,吸引了不少老头儿,都坐在牛屋里的麦穰上静静地听。
每天晚上不多读,读个一回两回的,然后大伙儿就开始拉呱儿,六大爷当然是声音最高的。他最爱给我们小孩子“讲古”,讲得兴起的时候,经常唾沫星子乱飞,有的挂在胡子上也不擦,两只手就那么在空中比划着。
因为家里贫困,哥哥姐姐多,我直到九岁才上学前班,但是在二哥的影响下,我已经认识了不少字,能囫囵吞枣地看小人书。
我就是那时候爱上读书的。最早看的一部书是《薛刚反唐》,那是一个夏天,太阳很毒,吃过晌午饭,别的孩子都在树底下玩,我就钻进玉米地里割草——割好牛草后,爹就不再管我了。
等大人们开始下地干活的时候,我已经割草回家了,连脸上的汗泥也不洗,就捧着《薛刚反唐》坐在门前的石磨上读。当读到薛刚一家被杀的一回时,我总是流着泪不忍看,把那几页书折起来直接翻过去往下读(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愿意阅读那几页)。
但六大爷怕我弄坏了他的书,是不愿借给我看的。为了消磨时间,我便把自己编进了小说里,幻想着自己也是一员大将,和薛葵、薛姣是朋友,跟着薛刚南征北战,为了强化故事情节,我走在路上或割着草,嘴里不停地小声唠叨着读过的故事,甚至把主人公直接换成我。在这样的想像中,我愉快地割着草,从不觉得累。直到有一天,邻居对我爹说:“你家小儿子天天嘴里咕噜叭叽的,不会有病吧?”我听了,才有所收敛,只在没人的时候才编织我的英雄梦。
记得十岁那年,我家翻修西屋。房瓦是请邻村的老表葛瓦匠造的,不给钱,管饭。开始造瓦了,葛瓦匠把报纸裁开,挂在造瓦机边上的铁条上,在造瓦机里放上瓦模子,再垫上半张报纸,填上混凝土,用模具刀压制出粗瓦坯,然后拿盛着水泥的小细罗在瓦坯子上抖一层水泥,用刷子蘸点水洒在水泥上,最后双手握着模具刀来回使劲刷两遍,脚一踩造瓦机下的把手,“叽呀”一声,贴在瓦模子上的新瓦就弹了出来。我的任务就是把新瓦连同瓦模子搬到旁边的空地上,由爹整齐地排好,盖上麦穰阴干。搬瓦的活儿是枯燥的,但在造瓦时,我站在造瓦机旁,往模具里装报纸,顺便读报纸上的文章,还是蛮有意思的。大约三天吧,我天天搬瓦、装纸、读报,居然上了瘾,心想,长大当个瓦匠吧,能到别人家吃几天好的,还能读报纸。
过了几天,新瓦阴干,瓦模子便可以拿掉了。爹给葛瓦匠送瓦模子去了,我便坐在地上,两手捧着新瓦放在腿上,读瓦背上的报纸。看完一块瓦,把它重新摆好,再捧起一块读。从爹送瓦走一直到他中午回来,我就坐在树阴下静静地读,阳光过来了,我就用屁股挪到树阴下捧着瓦继续读。就在那天上午,我积累了人生第一个成语“防微杜渐”。等六大爷从地里锄草回家,看见我在“读瓦”,身后是屁股挪动的长长的道子,直夸:“这个孩子真少找,半天不离窝儿,是个上学的料。”
多么有趣的读书经历啊!时光荏苒,转眼间人已中年。每每回想到儿时往事,不免感慨万千。可以说,阅读,伴随着我读完了小学、初中,更滋润了三年师范贫苦的生活。在那贫苦的岁月里,因为阅读,我从没有感觉到生活苦,反而在阅读中养成了良好的习惯,丰富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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