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自由,究竟是什么样子?
文/温佛佳
Spring
昨晚接到好友Z的电话,聊及近况,他感叹自己太不自由,身心疲惫。
Z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在华润工作了几年,之后回到家乡新疆,现任一家国资委下属国企的副总。
离开新疆要报备,出境要报备,一切活动都要报备。
不允许做副业,禁止在网络上发表激烈、敏感之语。
每天比蜜蜂都忙,各种主意得拿,花绿应酬得应付。
为了树立威信吧,该骂人得骂人,该装严厉就得装。
“真羡慕你啊,还是一个人,工作之余有那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自由!我现在最缺的就是自由,”Z说。
挂了电话,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我,真地自由吗?什么才是自由?
一位女性朋友在重点高中教书,担任班主任。班里有位男生,迷恋网游,每天晚上翘课出去打游戏,不过午夜,绝不返校。白天则一副昏昏沉沉的瞌睡样。
学校家长为此很伤脑筋。
朋友找他谈话,问他为何总翘晚自习呢?
他回答,晚课让他很不自由,很烦耶。
那打游戏,就自由?朋友追问。
“也不是的,”男孩思考了一下,坦言道,“打游戏也并没让我觉得多自由,翘课打游戏,内心其实是矛盾、自责、懊悔的,但我却真地喜欢翻墙逃出校园的那一刻,走在去网吧的路上,夜风徐来,月光温润,哼着小曲儿,那时候,真爽,真自由!”
《围城》里关于婚姻的那句描写,大家该都不陌生,“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这句话,恰到好处地概括出了许多人的生活状态。
很多时候,我们不过是打着追求自由的名义,从一种不自由进入到了另一种不自由里,结果,还是不自由。永远不自由。
欲望催促我们渴慕别处,而无法安住当下的日子。
但细细想来,就算真能为所欲为,是否就是真自由呢?
按古文释义,“为所欲为”解释成“去做自己的欲望所驱使去做的事儿”,一个“驱使”,已然揭示了追逐所谓的自由时,我们的不自由,我们终究欲望的魔爪,为欲望所困,受欲望所累。
被欲望所包裹的自由,不过是以自由之名的自欺欺人罢了。
那位学生说,上课和打游戏都让他不自由,他真正感到自由是在翻墙离开学校走在去网吧的路上,那段时间里,身心放松,自在悠闲,自由无比。
我想,他是说了真话,也道出了自由的本质。
什么是自由呢?
想起明朝还道初人洪应明先生编著的《菜根谭》里的一段话,“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我想,这就是自由真正的模样吧。
真正的自由,是我们不管身处何等样的状态里,贫富贵贱也好,悲喜苦乐也罢,始终都能保持一份闲云淡月般的洒脱与自适,得之不喜,失之不忧。
换言之,真正的自由,是内心的舒坦与自如。
在那种状态下,我们做了自己的主人,内心是欢喜的,是平和的,是安宁的。没有了挣扎,没有了焦灼,没有了对抗,没有了纠结,没有了绝望。
就像好友Z,如果他能享受自己的忙碌状态,能够坦然接纳国企领导必然附带的某些不便,内心保持舒放,那实则忙碌并非就是不自由,不便为何就必然不自由呢。
又好像现在很多人,包括我自己,总憧憬着做一名自由职业者,但有了今天的思考后,我突而明白,所谓的自由职业,绝对不仅仅只是形式上的时间自由。
如果我们能安居在任何的工作里,认真做好每一件事,说好每一句话,自得其乐,那任何一份工作,其实,都是自由的。
而就算辞掉你以为限制了你自由的工作,开始放养自己,但内心却又时时为自己的不自律而自责,常常为自己的收入不稳定而焦虑,那实际上,你所谓的自由职业,不过是刻意地自我标榜而已。
心不自由,在那里,都不会自由。一切,就在转念之间。
Inner peace(内心的平静与安宁)实在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处于自由状态的最佳标准了。
那我想,真正的自由,或许也可理解为一种随时随地都能保持inner peace的能力呢。
写到这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宋代理学家程颢先生的一首诗来,我非常喜欢。
风轻云淡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
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首联颔联两句,自是道出了程颢先生洒脱自如的状态,那种云淡风轻,是一种真自由。
而颈联尾联两句,如今看来,或许还传达出了自由的另一层含义。
管它别人是否认同,管它别人是否理解,我自游手好闲,观花看水,余心自乐而已。
因而,自由从这种意义上说,也绝然不是刻意做任何事,标新立异,自我标榜,为得博取别人的喝彩,挣得别人的眼球。刻意了,就是不自信的,不自主的。
那你就还是没能做成自己的主人,因而也是不自由的。
午后散步,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春已至。
万花待放,只待风来。
我突然想,假如我自己也是一朵花,那么自由的状态,就该是这样的:静静地伫立墙角,拥吻暖风,吸收雨露,不争不闹,不急不缓,依循自己的生命节奏,朝着阳光的方向,静待花期,悄然绽放。
花尤如此,人也亦然。
Z说,“佛佳,真羡慕你的状态,那么自由!”
我没敢告诉他,我距自由,相去甚远,实在惭愧。
好在,了知自由的秘密后,我已收拾行囊,准备踏上修习自由之路了。
那么,您是否也愿一道呢,我最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