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若水||过往（组诗）

过往（组诗）

若水

云霞蒸发

而低处，是一地的草木，有它的过往浮生。像我走过的辛庄

和一处里弄深巷

太阳落下尘埃

旷野之上，高远的天空，和一只正在奔命的鸟

隔岸

蓝天之下，这摇曳的芦苇

风吹动着它

这白色的火焰

轻灼痛了我的眼

它持立于水边，一直努力顺应

仿佛已经地老天荒

如果隔岸远眺着它

你是它葱茏又蓬勃的一生

它是你隔岸凄迷的伊人

如果你潸然泪下

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不可逆转

你是否索性解开衣襟

把手双举，迎着风

长发飘飘

母亲的麦饼筒

夏至到了，父辈们收了地里的麦子

晒干，转石磨碾粉。又一小勺一小勺放在筛子上

筛细，已是晌午时分

便可煮青叶，揉粉团擀饼

便可煎饼，炒馅。那时的母亲年轻，动作麻利

不到一个时辰，便都端上了桌子

说将饼卷成筒，多放馅，趁热吃香软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一旁

她把苦难，连同泪水一起偷偷咽了

现在逢夏至，端午

我们也吃煎饼，时时想起父母的那段岁月

麦子黄了

苦楝花开得粉紫，风一吹

簌簌落下

树和它的叶子

 

树长一年，旧枝上落下的叫叶子

新枝上生长的叫叶子

一年一年，这树是企图重复着什么

又想改变着什么

谁也没有在意

风吹过来，那些叶子翻动着自己的理想

越来越沉浸

多年以后，我们又一次回来

看见的那些树

好像坐在它们各自的回忆里

压根儿没有挪动过屁股

只是看上去老了许多

好像在我们共同的骨髓里

增加了曲张和淤血

那些树叫老树

我们头顶上的也不再叫作华发

苦楝雨

苦楝花开的时候，雨落下

母亲总是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那一天，我看见的雨迷糊了天地

看不见出行时，母亲单薄的身体

风雨很大，摇一棵树

河面上流去落下的花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流下来

像止不住的泪水。而现在

我看见，雨一直在擦洗浮生一片草

和落满灰尘的旧门楣

她的神情，多像我当年的母亲

一棵树有些茫然

看山上的一棵树

比众多的树木高过一头

它有些茫然

走过一点看一下

树上有一只鸟跳来跳去

又要飞走

一阵风紧接着吹过来

吹落几枚树叶

我们总有一些事情要谈，回过头来

把这个话题说完

再回过头去

树上那一只鸟又飞回来，又要飞走

这棵树有些茫然

屋脊的瓦松

无法抹去对一间老屋的记忆

它的顶上长着瓦松

白天有飞来飞去的蝴蝶

晚上让鸟儿栖息

庭院不大

奶奶总是躺在那张懒椅上晒着太阳

她会常对着我说

这屋顶上长着的瓦松林里

住着一个女妖

我还真以为夜里有老虎或者狮子

走来走去的脚步

而后来

我只听见夜猫子在半夜叫春

其声凄惋

旧院落

经年的墙和颓废下去的院落

隐藏了一个时代的伤口，又被不经意揭露

以文字的名义

老鹰和暮鸦占领了乌桕树

麻雀在地上觅食，找错了地方

可是它们天天要来，只是没有像别的

猎物那样心存杀机

这里不会注定发生一场战争

人，都是路过之人

每一张脸上露出一种善意的微笑

或许，这才是他们对陌生和相遇

的唯一理解

院门半启，一个鼻架墨镜的黄衫女郎

坐在时空的链上

她的孤寂，将随落日隐去

作者简介：若水 ， 本名胡君土，浙江温岭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诗潮》《诗选刊》《星星》《诗歌月报》《扬子江》《江南诗》《草堂》《山东文学》《牡丹》《黄河文学》《西湖》《青海湖》等期刊发表诗歌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