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与学人
郑海啸/文
上世纪80年代初,杨廷福教授曾去钱府拜访钱钟书先生。
杨廷福教授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在学术界消失多年,钱先生对他不熟悉。故交谈不久,钱先生即正色道:“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文人,我是学者。”
杨廷福教授闻之一愣,因为他深知,清初朴学大师、思想家顾炎武曾经说过:“一旦号为文人无足观矣。”但杨廷福教授却仍继续与钱先生谈宋诗,并委婉指出其名著《宋诗选注》中的几处失误。
钱先生渐渐觉出眼前来客并非文人,而是博览群书、学养深厚的学者,于是收回成见,彼此论学,甚为相投。
我不知道这则轶事的真实性如何。其实,钱钟书先生在自己的学术著作中倒反复提到,文人在很多方面都比学人更有真知灼见,因为他们比学人更了解创作的奥秘。
文人以灵感为生,学人以功夫为本,本来二者应该不分轩轾。但是中国历史的进程,却让我们对文人这一行当有了更深的怀疑,似乎文人只会吟风弄月,多愁善感,自怨自怜,感慨不遇,所以顾炎武给他们通通判了死刑:“一旦号为文人无足观矣。”
而学人则没有这些坏毛病,只会踏踏实实做学问,皓首穷经,“板凳须坐十年冷,文章不做一句空”,很是令人尊敬。
余波所及,王蒙提出作家要学者化。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尼采攻击学者不遗余力:学者天性扭曲,冷漠,没有创造性,如磨盘和杵臼,只会咀嚼别人的思想。在现代社会,充满灵感(用时髦的词汇就是“创意”)的文人似乎比学人更有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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