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愚行

日用，以“实惠”为佳。何谓“实惠”？能吃饱，能穿暖，结实，耐用，价格适中。数学家还给数学好的人出了个主意。在同一商品有多个品种、多种价格情况下，将高档价格减去低档价格再乘以0.618，即是最实惠的价格。比如，一把牙刷，最贵的12元，最便宜的2元，那么你就买6.18元的。

《近世丛语》里有个很有趣的故事。有个樵夫，在山上砍柴时常去一座寺庙里歇脚。和尚很热情，总是以茶相待。有一天，樵夫问和尚，喝茶有什么好处。和尚说，喝茶有三大好处。一是可以消食。二是可以提神。三是可以寡欲。樵夫听了，说：“哎呀，这三大好处对我来说是三大坏处啊！我本来就是吃糠咽菜，肚子里没多少油水，喝茶还可消食，怪不得我在您这里越喝越饿呢！我早出晚归，每天都很辛苦，晚上美美地睡一觉真是舒服啊，而喝茶提神，让我睡不着，那可太痛苦了！至于寡欲，就更不好意思了！我是有老婆的。我虽然穷，但对老婆很亲热。如果我喝茶寡欲了，她会待不住的啊！”樵夫要求下次来时喝点井水就好。喝茶对于樵夫而言，实在是太不实惠了。

然而，实用固然是必需，审美也不可少。冈仓天心说：“原始人向他的情人献上第一个花环，由此超越了兽性。他克服了粗野的本能，进而为人；他意识到了无用之物的微妙之用，于是进入了艺术之域。”茶叶，最初也是因为有药用价值而被发现，后来作为雅趣进入了诗歌领域，日本更是把喝茶尊崇为一种审美的宗教，即茶道。冈仓天心把喝茶称作“美丽的愚行”：“午后之光辉耀竹林，泉水在潺潺畅涌，松籁之声在茶釜中鸣响。让我们沉浸于瞬息的梦幻，流连于这一美丽的愚行之中吧。”冈仓天心甚至认为，茶道可以成为沟通东西方文化的桥梁。茶叶它不像葡萄酒那么傲慢，也没有咖啡那么自我，更没有可可那样故作天真。西方和东方都可以在茶道里找到共同的安慰。

现在生活安定，没有国难当头，工作之余泡一杯茶，观茶舞，品茶韵，“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不失为“美丽的愚行”。但某高官收了5吨茶叶，案发后颗粒归公。或所谓的蓝标宋聘，一饼上百万，我觉得就只剩“愚行”，“美丽”全无。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19年2月14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