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

       当冬天走进深处的时候,记忆的底部就会泛起爆米花的味道。
       爆米花是七七八八的山果之外第一个走进我们小山村孩子们生活里的零食。那个时候,能吃到胖乎乎酥香的爆米花,是我们常常引以为傲的奢侈。
       那时候粮食紧缺,三顿饭都靠东拼西凑着兑弄,哪里有去给做零食解馋的呢?能拿出来去打爆米花的玉米,除非大人们哪一天特别开恩,我们才能如愿。
       山里的孩子懂事儿早,吃不到嘴绝不缠络大人。每年秋收之后,我们放学路上就去扳过玉米的庄稼地里捞玉米棒子。那么大一片坡地,遗漏数十个玉米棒子是很正常的事情。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捡到半袋子呢。
        所以,下午回家的时候,我们的书包里除了书本,还有玉米棒子;我们的怀里,也可能抱着玉米棒子;甚至,我们会脱了外套,兜着一包玉米棒子气宇轩昂地回家,小脸蛋兴奋得红通通的。
       父母亲见了,很是欣喜,给我们保证说:“你们捡来的玉米棒子,自己操心晒干,剥下来收拾好。等冬天打爆米花的人来了,就给你们去打成爆米花吃。”
      于是,我们就更带劲儿了,每次带回家的玉米棒子总要比上次还多。——当然,那时候没有人敢去地里偷玉米。村里有人看管,万一家里大人知道了,也不会轻饶的。山村的风俗就是这样纯朴的:教你勤快,但绝不让你去干偷偷摸摸的事情。
       每年,我们捡来的玉米棒子晒干剥成颗粒之后,大概可以装满半布袋。于是,我们就等啊盼啊,盼着西北风快点带着冬天来,等着打爆米花的人出现在村头。
       打爆米花的人大概是整年的在外面跑。不过,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的时候,总是深冬天气,尤其是入了腊月的时节。那个时候,再吝啬的人家,都会拿出一大碗玉米叫自家孩子去打爆米花解个馋。——家家的小孩子都嘎嘣嘎嘣地吃爆米花,谁都不愿意自家的孩子哭闹丢面子。
       所以,自打打爆米花的摊子刚刚在村头摆开,立马就会被端着碗端着盆拿着簸箕提着斗的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隔一会儿就是“嗵”的一声震天响,人群中间冒出来一团白生生的热气,热气里散发着爆米花的香甜味道。
       排队的孩子们先是双手捂着耳朵闭上眼睛有的蹲下身子。等到那团白气升到天空,散漫开来,大家便一哄儿去捡飞散出来的零星爆米花尝新鲜。
       我当然是其中的一个啦。先是规规矩矩地看着那人摇着一个大肚子圆筒铁锅在火上转动,闻得到爆米花的香味儿的时候,那人就停止摇动,把铁锅扳过来,口对着前面的铁丝笼子,一摁机关,于是,“嗵”的一声爆响,原先的玉米粒就像花炮一样炸开来,绝大多数规规矩矩地钻进了铁笼子,个别调皮的就飞散出来,成为我们争抢的对象。
       我最生气那些排队在前面先打了爆米花的家伙:把自家的爆米花盛在盆子里,白生生的爆米花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儿。他偏要在一边不急着走,骄傲地端着盆子,大把地抓着爆米花往嘴里猛塞。我们就觉得真是奇了怪了:那嘴巴呀,看起来就像个无底洞,怎么都装不满呢?
       可是,等到我端着装满爆米花的盆子的时候,也一样往嘴里猛塞。原来,不是嘴巴里塞不满,是爆米花太好吃,吃不够嘛!
       那时候,我心里居然还有了一个大大的愿望:将来自己要是能成为一个神奇的打爆米花的人,满地里走世界该多好啊!
       爆米花给了我们纯真的童年生活里增添了许多味道:甜,加了糖精的甜;香,自己劳动得来的香。
        后来呢,出现了用白米打出来的米花;再后来呢,也有了用玉米糁子打成的棒棒糖。而爆米花堂而皇之地进了电影院和剧院、球馆……吃着爆米花,看着电影,看着球赛,成了新时代的一种享受。
       我那次跟爱人去看电影,吃过那里的爆米花,太甜太腻太黏,后味儿不怎么好,把手还给弄得像沾了浆子。
       真正好吃的爆米花,还是我们童年的那种味道:脆,甜,香。

(作者简介:陈启,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