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一月：油菜花开了

20200220 摄于湖南

今天是2月20号，距离1月19号返湘，乡居正好一个月整。

主干道依然封路，没法进城，所以一直也没法回到布满钢筋水泥网的另一个小城。先是焦虑，再是习惯，然后就是感恩。

幸好是被困在这里。

呐，你看，油菜花开了。蜜蜂开始“嗡嗡嗡”授粉了，蝴蝶开始花枝招展了，麻雀开始叽叽喳喳了。

姑妈家推开后门就是一条水泥小径，蔓延过去就是一大片油菜花地。

四岁的小侄子拉着我的手，糯糯地嚷“小姨小姨，你看到没有，鱼鱼从水里面跳出来了”。

我捏捏他软软的小手，夸他是世界上最最聪明的小朋友。牵着他在田埂里慢慢地走，一路提醒“不要踩到菜菜了”——和小孩呆的时间一长，叠音词就开始泛滥成灾：你要不要喝牛牛啦？吃不吃饭饭啦？诶你的鞋鞋呢？

比起周边的房子，眼前的这幢房子稍显破败。但我喜欢它红艳艳的屋顶，在阳光里肆无忌惮地招摇过市。

绿的草，黄的花，红的房子，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录了个视频给教美术的同事看，她秒回，雀跃溢于言表：太好了 可以写生 一株小草可以画一下午

我放下手机，看着满眼的绿，眯起眼笑，想明白自己为何偏偏想跟她分享这一切——大概因为确定，她也会真诚地雀跃。

从小到大，我就习惯了城市的霓虹，习惯了街灯璀璨和人声鼎沸，贪恋高楼大厦里新鲜的视觉与味觉。虽生于洞庭湖畔的鱼米之乡，但罕少生活在乡间，难以长时间接触青草、菜园、清风和大地。

但很奇怪的，这两年，也曾千里迢迢背起行囊走过一些地方，最最吸引我的，永远都是古朴巷落里的小桥流水人家——哪怕在魔都上海，也要穿街走巷去拍老上海的胡同。

城市的景致，基本大同小异；但乡村不是。

这朵花和那朵花的形状，是不一样的。

这颗星和那颗星的亮度，是不一样的。

这片蛙与那片蛙的叫声，是不一样的。

噢，对了，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在城市，提到蛙永远只会咽着口水地想到炭烤牛蛙、紫苏田鸡、香辣田鸡（对不起，我真的很爱吃蛙）。

中午第一次听到田边传来蛙鸣，想到的却是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想到的是

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

还有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还有

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

还有……

第一次没有垂涎它们的美味，而是装腔作势的风雅一番，也算被大自然荡涤心智了。

我在城市，很怕日光，总怕防晒霜抹得不够。回到乡间，却常常素描朝天坐在大太阳底下日光浴。

切，世上哪有那么多坚定的意志啊，不过是诱惑不够大而已。

不信你来看看这边的蓝天碧水，吹吹这边的和煦暖风，晒晒这边的晴朗日光。

包你屁颠屁颠太阳底下流连忘返！

我曾感叹终究还是喜欢城市胜于乡村——也许现在还是，但非常时期里，平心静气，对山野多了许多好感。

也终于明白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理解了陆游“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的超然；感受了苏轼“竹篱茅屋趁溪斜，春入山村处处花”的宁谧。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三婶昨日感叹，乡村也许是人类的最后一道屏障——比如瘟疫、传染病，在人口不那么密集、空气更加清新的乡村，蔓延的速度会小很多很多。

我说，好像提前感受到了二三十年后自己退休的日子，那么中间兜兜转转拼命工作有什么意思呢？

说完就笑了——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心安理得地期待退休啊。

也许乡居，真的是一场旷日久远的怀旧。

不久后的未来，当我流连于城市的烟火，一定会无比想念这里夜空碎钻般的星星；当我蜗居于城市的二十平米，一定会无比想念这里辽阔的天空与大地；当我疲惫于城市的加薪升职，一定会无比想念这里柴米油盐的简单纯粹。

但我知道，人心，总是贪婪的，总会得了白月光又想念红玫瑰。

罢了，珍惜当下

今天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悲观者通常正确，但乐观者会走得更远。

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