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卫东:怎么夸詹大年都不为过——我看丑小鸭中学
很高兴,丑小鸭中学终于走入大众视野了。
这两年,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频频出现在各类学校的报告厅、众多教育论坛的嘉宾席,还有各种媒体的页面、版面和画画上。
与此同时,詹大年那一口标准的湖南普通话,以及他“远看30多岁,近看40多岁,实际上50多岁……耐心60多岁、细心50多岁,恒心40多岁,爱心30多岁,信心20多岁,童心10多岁”的形象也被越来越的教育同行所熟悉。
个人以为,詹大年和丑小鸭中学之所以会成为社会关注的一个热点,且热度还在迅速升高,首先不是因为学校办得有多好,詹大年有多大能耐,而是这些年因为“受教育,不正常”的学生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多了。
除了跳楼和住院两个办法,这些不正常的孩子还需要有其他出路,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恰好满足了社会的这个特殊需求。
从这个意义上说,詹大年和丑小鸭中学的成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其实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但我仍然要说,社会怎么夸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都不为过。
到丑小鸭中学就读的孩子几乎都有两个共同特点:百分百这些孩子的父母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百分百这些孩子无法融入以前的学校。除了还没有犯罪,这些孩子中,你能想到或想不到的“恶劣”行为,几乎都存在着。
请注意,这些孩子不是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培养”出来的。
相反,是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接纳了这些被周遭嫌弃、被学校抛弃的孩子们。
我知道,接收这类孩子的地方全国各地可能不下几十所学校和机构,丑小鸭中学不是唯一。
但是,在我目力所及范围内,能让孩子们在严格管理与欢声笑语中恢复自然天性的,只有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了。
此类学校(机构)的管理者能像詹大年那样大肚能容、大脑能想、大嘴能说的,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最有意思的是,詹大年创办丑小鸭中学十年,期间经历很多波折,甚至一度被面临关停的危机。
去年这个时候,是詹大年最绝望的时候,他把最特殊的资料全部托付给了我,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幸好,丑小鸭中学最后还是保住了。
但总体来说,他的日子很幸福——有些学生会在入学不久后会主动叫他“詹爸爸”,而他在儿子女儿早已成年的情况下,又老来得子,在可以当爷爷的年龄再次做了爸爸。
多少貌似有情怀的教育者,把自己过成了“苦菜花”,把孩子们培养成了“圣战士”,我个人极不欣赏。
昨天,群里讨论詹大年和丑小鸭中学,有群友对学校的军事化、封闭式管理,对学校联合家长“欺骗”学生入学这些情况有质疑。
2017年12月份,本人在丑小鸭中学待了一段时间,2018年元旦那天,我在公号发了《警惕在理想中迷失》一文,就是回应当时几位朋友类似的质疑。
警惕在理想中迷失
2017年12月30日,参加丑小鸭中学第六届校园文化艺术节
一
我们一般都能理解自己或他人在现实中的迷失。
这种迷失,或为钱,或为权,或为美色,或为亲情;可能主动,也可能被动,总归是放弃了自我、本性,为外人(物)所役。
说人还会迷失于自己的理想,很多人或许一时不能理解。因为理想总被誉为人生的灯塔、生活的路标,甚至是指引、鼓励人前行的力量,它怎么可能让人迷失?
对,就因为理想是灯塔、是路标,所以,它有可能让人迷失。
遥想着远方的美好,忘记了迈开脚步;眺望着远方的灯塔,忽略了路途的坎坷。
还有,谁能保证,灯塔和路标,就不会出错?
谁又敢保证,灯塔、路标所指的方向,没有风险?
二
两次到昆明丑小鸭中学,在朋友圈发了一些照片,有的得到了点赞:
有的受到质疑,因为那层铁丝网:
丑小鸭中学的大铁门通常是紧闭的,教学楼、宿舍楼的走廊,层层都安装有铁丝网,学校围墙上端同样是铁丝网,朝外的窗户都钉有铁栅栏。
这是学校,还是监狱?有网友直言不讳。
更有网友看到丑小鸭中学下面这样的情景后抑制不住愤怒,认为孩子的创造力就是这样被压抑被破坏的。甚至,有朋友当面表示强烈不满:“强迫孩子参加军训,这是搞法西斯嘛!”
三
因为是朋友,我也直言不讳回应:“我能拿刀在你身上划一个口子吗?”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我并没有因为朋友的一句话气疯掉。
我想表达的是,一般情况下,正常人谁也不会拿起刀伤害别人,但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人专门拿刀在别人身上划口子,被划的人还得花钱,花了钱都还要感谢。
对,我说的是医生,外科医生。
丑小鸭中学的詹大年就被医生动过刀。
有一年,因为剧烈的腹痛,正在参加培训的詹大年要求室友紧急送他去医院。
肝胆科医生检查后告诉他,再晚来一会儿,小命难保。
“痛得要跳楼啊!”皮糙肉厚的他从来没遭受过那般的疼痛。
然后,他就发现所有肝胆科病房都装有防盗窗,而且只有肝胆科病房如此。
“以前跳过好几个了!”医生告诉他。
曾有新闻说,有位产妇疼痛难忍要求剖腹产,未果,情绪失控跳楼。
类似这样的事件,并非孤案。
很多人不理解,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她们怎么就这么脆弱。
“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请不要轻易评价我的人生!”这个时候,用上这一句是最贴切的了。
有些痛,真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四
到目前为止,到丑小鸭中学就读的孩子几乎都有两个共同特点:百分百父母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百分百孩子无法融入以前的学校。除了还没有犯罪,这些孩子中,你能想到或想不到的“恶劣”行为,几乎都存在着。
你可以责怪父母不会爱孩子,你可以批评老师没有责任心,但孩子已经这样“劣迹斑斑”,怎么办?
他们被父母骗到了丑小鸭中学,他们的父母请求学校派人来“绑架”自己的孩子。也有少数尚有一丝理智的孩子,他们不愿意毁灭,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管控自己,于是答应父母走进了丑小鸭中学。
这样的一所学校,怎么可能每天大门敞开?怎么可能不进行军事化管理?怎么可能没有摄像头、铁丝网?
现在的丑小鸭中学就相当于一个医院,而且是医院中的肝胆科,有人看到的是冷冰冰的铁丝网,我看到的是充满爱心关怀的安全网。
丑小鸭中学是一所普通初中学历教育学校,学生每天参加体能训练,更多时间是接受常规的初中教学;他们要像军人一样整理内务参加训练,他们也和同龄人一样打球下棋吃烧烤办社团;他们会被德育老师(教官)训,他们和德育老师打招呼时会叫:老飞、老夏、大象……
夏天,他们会去漂流露营;每周,他们可以看电影看电视用Apad,教室里有触摸屏随时可以上网 。每年12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是学校的校园文化艺术节活动。
摄影 佚名
丑小鸭中学每五个月为一个周期,学生随时可以入学。有不少学生已经待了一年、两年。就在前几天,一个男生自己带着学籍重新回到丑小鸭中学,准备在这里读到初中毕业。
2017年的最后一天,学校给孩子们的礼物——丑小鸭书屋装修完工。装修采用的是环保等级最高的材料,没有一丝异味。詹大年说,书屋是开放式的,将由学生自主管理。
摄影/詹大年
五
好像2014年夏天以后,有句话很流行:“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人应该有理想,哪怕是不太靠谱的梦想,甚至是一些非份之想。
活着都没个念想,太悲催。
但生活是现实的,不活在当下,不活在现实里,执拗地沉醉在自己的理想中,不但自己纠结、焦虑,还很可能会给别人造成干扰。
我认为,理想只能是变革现实的方向,不该是评判现实的标准。
心怀理想,不是为了毁灭现实,而是为了把现实变得合理、美好。
在还没有足够的智慧和力量建立起一种新的、更为和谐的平衡之前,最好不要仅凭着一种理想就去打破现有的平衡。
可以思考、可以批评,但在没有做好风险预估和规避的前提下“试一试”,这是任性,是不负责任。
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最终的结果无非是“终点又回到起点”,甚至原以为的美好社会相比过去,各种问题、各种丑陋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多不满现实,执意寻求自己理想乐园的人,其实都是在刻舟求剑。
与其说他们是充满激情的理想主义者,不如说他们脱离实际的浪漫主义者。
活在现实里,心中的梦想才有实现的可能。
只有脚踏实地,仰望星空的姿态才有力量。
詹大年说,现在的丑小鸭中学还远不是他办学的终极目标,他的教育理想是办一所没有围墙的学校。
为了心中的理想,我们一起努力!
现在我的肚子也和边上那位一样鼓起来了
写在后面——
一晃三年多时间过去了,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声誉鹊起。
早几天,他告诉我,新的丑小鸭中学在装修了,还是在昆明。
看来,再过些时候,丑小鸭中学又要全新亮相了。
而这几天,很多人通过朋友圈、微信群转发的信息,已经在央视网、央视影音、中国互联网电视观看了纪录片《教书匠》,其中的第十集《青春课》就是在丑小鸭中学拍摄的。
片子其实拍得一般,据说是年轻人拍的,或许年轻人有属于自己的的思考和表达。
代沟也是一种客观存在,有时候再怎么努力可能也跨不过去。
没关系,承认现实,接受现实,这是教育的基本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