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陪你 | 写信的必要,爱人的必要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清清冷冷,夜色里,一辆公交车经过。
隔着醺人的苍黄微光,隔着夜的风,夜的浪,隔着一扇玻璃窗,那个双眼凝滞,若有所失的乘客,仿佛是你。
刹那经过,惊鸿一瞥,梦影沉沉。
天时地利,当年盛景,一朝梦醒,好生挂念。
相似眉眼,依稀依稀,怪我须臾朦胧的牵记。
年少多情,抄莎翁十四行诗的句子,时而暧昧缠绵,时而绚烂张扬,时而热情饱满,像一把一把的盛夏光芒,鲜少惆怅伤怀。
遥遥的,做一个落后于时代的人,固执地写手信,三两页,千言万语说不尽,也说尽了。
合卷,一句也记不清,只觉都是不相干的话。
一份心意,跨越山河万里,想着它终究是跋过山,涉过水,比想象之中要重,重如泰山。
到头,不过是掌中风般轻,轻如鸿毛。
三月的桃花、迎春花、梨花,或者桌角静寂开放的风信子,紫得如一抹醉胭脂,迷乱的,夹在信封里,微微凸起。
想着,当它尘埃落定,当你心诚开启,会否一抹幽香氤氲,如心意一霎被窥探。
那便是此时心。
每一封信,都是情是意。
多年以后,不再有如此诚心耐心。
多年以后,不再有如此相见欢喜的人。
敬亭山移,相见无趣。
沧海桑田,山崩地裂。
誓言蹉跎,物是人非。
有一天,倏忽在床底,发现旧时的信件,一沓一沓,独自担待光阴,无人打理。
再也激不起心底涟漪,原来山长水远,故事已换另一处风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或许,有一天我会怀念,或许,有一天我会泪流满面。
或许,有一天谁替我有心或者无意,将它们一一清理,或许于一场无名火中,悉数沦为灰烬,曾经的金碧辉煌,转瞬灰飞烟灭。
于是,故事便彻底告终,早该了结得戛然而止。
或者,干脆不理不睬,有等于无。
这便是遗忘。
那些日子的情怀,都是独自翘首叹赏漫天飞舞雪景,自觉浪漫至死,可歌可泣,刻骨铭心,其实别人在围炉夜话,暖得人发懒瞌睡打鼾。
从始至终,你们不曾贴近,哪怕半分。
你们欣赏的,是截然不同,不可同日而语的风景,怀持的,是迥然相去的心境。
怪岁月的翻云覆雨,这道选择题,我们无可奈何,如约勾选了相去甚远的答案。
一步远,步步远。
跬步之行,指日千里。
遗忘了很多年,一年一年,都是这样过来,像一条河,流过乱石穿空,流过千堆雪,流过长烟落日,也流过明月清风,流过金戈铁马,流过茹毛饮血。
许多坎坷崎岖的岁月,内心里,斑斑驳驳,外表,不过是含情脉脉,一江水。
惊涛拍岸,冰冻三尺,无人问津,冷暖自知。
我将怀抱着岁月与秘密而活,像土壤拥眠枯枝烂叶,或者停泊飞鸟蝴蝶。
我记得,或者我忘了。
有人曾经曼妙翩跹,丰姿绰约,经过我的岁月。
在我肉身,刻下邮戳,将我一站一站,一朝一夕,目送归鸿,送往别处人间。
当我们有朝一日,活得只剩稀薄回忆,与衰朽故人,活到老迈,山河萧瑟,红颜沉旧时日,但愿彼此喜得美满,修成正果。
如杨绛钱钟书这一对,柴米油盐,烟火人间,泡茶洗碗,理发散步,结伴而行;真诚以待,互帮互助,陪伴成良友,知己,爱人,甚而母子。
照顾你如守护我心免受侵扰,逃脱流离般必要。
到最后,相视无言,这绵延的岁月的风景,凝聚在一道彼此相对沉默的目光里,天地间,最纯粹的两颗赤子之心。
靠得如此近,守望相助,曾经远离,幸而懂得珍惜。
这光阴,终究不算错负。
到最后,终究有一个人,不离不弃。
愿我如是,你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