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贝》摘录
我们空空地来,空空地去,尘世间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转眼成空。我们所能带走的、留下的,除了爱之外,还有什么呢?而,爱的极可贵和崇高,也在这种比较之下,显出了它无与伦比的永恒。
我喜欢在任何方面都做一个心神活泼的人。对于天女散花这种神话,最中意的也就是——天女将花散得漫天飞舞,她不会将花刻意去撒成一个“寿”字。这不是天女不能,是不为也。
好多次,我们有了钱,想起那组娃娃,总又舍不得去买。那时,我们计划有一个活的小孩子,为着要男还是要女,争论得怪神经的。……那组大约要合七千台币的“娃娃兵团”就在我们每次逛街时的橱窗里,面对面地观望欣赏。 等我失去了先生,也没有得到自己的孩子时,方才去了那家小店。放足了钱,想把她们全买下来,放到先生坟上去陪伴他。 那个女主人告诉我,苏俄娃娃早就卖完了,很难再去进货。她见我眼中浮出泪水,就说:“以后有了货,再通知你好吗?” 我笑着摇摇头,摇掉了几串水珠,跟她拥抱了一下,说:“来不及了,我要回台湾去,好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看到了这篇文章的读友,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去苏俄,请千万替我带一套二十三个的娃娃回来给我好不好?请不要管价格,在这种时候,还要节省做什么呢。
就因为怕他要去一整天,所以又塞了几张大钞给他,同时喊着:“不要太早回家,尽量去玩到深夜才开开心心地回来。不要忘了,可以很晚才回来哦!” 站在小院的门口送他,他开车走的时候挥了一下手,等到转弯时,又刹了车,再度停车挥手,才走了。……没想到才去了两个多钟头吧,才下午一点多钟呢,先生回来了。我抬起缝衣服的眼睛,看见他站在客厅外面,伸一个头进来问:“天还没有黑,我,可不可以回家?”……做饭的时候,问先生:“怎么了,朋友不在吗?”先生也不做声,上来从后面抱住我,我打他一下手臂,说:“当心油烫了你,快放手!” 他说:“想你,不好玩,我就丢了朋友回来了。”
要考验一个人——是不是很西班牙透了的,只看那人如何由酒袋中喝酒,就得二三。 这种酒袋的喝法是如此的:打开盖子,用双手将酒袋举向自己的面前,把手臂完全伸直,用手轻轻一挤,袋中的酒,便如水枪一般射入口中,喝够了时,将双手轻轻向外一举,酒便止了。……有一次在宿舍电视上观看七月七日西班牙的大节庆——北部古老的城市巴布隆纳举行的圣·费明。那一日,雄壮的公牛,被赶到街上去撞人,人群呀,在那批发疯的牛面前狂跑。如果被牛角顶死了,或被踩伤了,都是活该。 也是在那场电视里,第一次看见,满街唱歌的、跳舞的,在挤挤嚷嚷的人群里,传递着这种酒袋。认识,不认识,一点也没关系,大家喝酒并不碰到嘴唇,方便、有趣又卫生。 深爱西班牙民族的那份疯狂和亲热,人与人的关系,只看那一只只你也喝、我也喝的酒袋,就是最好的说明。
回想到,在那寒冷又舒适的高原上,老是捉了一把刀叉走路,唯恐买来的配不成一套,那份痴心,真是莫名其妙。 也因为这份看不透,觉得人生很好玩。 万一看得透透的,这也不要,那也不喜,生活中不能产生花样,做人的无悲无喜境界虽然很高,却并不在我的俗人生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