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义:拒绝发表《平凡的世界》,是因为情节庸俗,实在看不下去
路遥说过这样一句话:“小时候我就想写这样一部百万字的长篇,我要写我的家乡,写黄土地,写我周围的普通人,三年准备,三年写作。”
于是路遥便穷尽一生,用手中的笔写下了《平凡的世界》与《人生》,这个如机械般枯燥乏味的工作,往往只有足够热爱的人,才能十年如一日般的坚持下来,而路遥,恰好就是这样一个足够热爱文字的人。
但路遥代表作《平方的世界》的发表,不仅没有一帆风顺,反而受到了编辑周昌义的批判与退稿,一众评论家甚至不敢相信,《平凡的世界》居然与《人生》的作者是同一个人。
周昌义审稿时,认为这部小说实在太过俗气老土,不仅文笔枯槁寡淡,就连故事情节也没有任何悬念,全部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加之当时现代文学与新西方文学的流行,《平凡的世界》毫无悬念的背打入了冷宫。
遭遇如此巨大打击的路遥,与弟弟王天乐一同前往柳青墓,静默许久,路遥突然放声大哭......
尽管《平凡的世界》之后获得了矛盾文学奖,但周昌义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再经典的名著,我读不下去,就坚决不读。就跟吃东西一样,你说鲍鱼名贵,我吃着难吃,就坚决不吃。读书跟吃饭一样,是为自己享受,不是给别人看的。无独有偶,后来陈忠实的《白鹿原》,我也没读下去。得了茅盾文学奖,我也没再读。”
1983年,路遥凭借着中篇小说《人生》一举扬名,之后又获得1981—1982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但这件事让路瑶喜忧参半,因为获奖的他要赶赴北京领奖,但奈何囊中羞涩,连路费都掏不出来。无奈至极的路遥只能打电话给铜川矿务局当采煤工人的弟弟王天乐,并不宽裕的王天乐知晓此事后,立马向着工地上的工友借钱,众人东拼西凑了500块钱,随后王天乐专程赶往西安火车站,把这沉重的500块钱塞进了路遥的衣兜,送他坐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
《人生》获奖之后,心中得到极大鼓励的路遥说道:“我几十年在饥寒、失误、挫折和自我折磨的漫长历程中,苦苦追寻一种目标,任何有限度的成功对我都至关重要。我为自己牛马般的劳动得到某种回报而感到人生的温馨。”
次年,路遥正式开始筹备《平凡的世界》创作,为求文字真实准确记录的他,甚至找来前十年的《参考消息》、《陕西日报》、《光明日报》等报纸的合订本,同为作家的好友贾平凹半开玩笑道:“还用得着翻那些东西?”
对于路遥而言,当然用得着,因为在他心中,这部作品将要展现一代中国普通青年的成长历程,以及他们在这片黄土地上所面对的挫折与选择,在他们平凡的一生之中,与无数同样平凡的青年人,构成了这个平凡的世界。
在路遥闭关写作的日子里,他的手指因为翻阅报纸疼痛难忍,无奈之下只能用厚实一些的手掌继续查阅相关信息,无数报纸密密麻麻的摆在房间之中,而路遥则或半蹲或侧卧着,翻阅寻找着房间报纸之中的每一丝历史转型的痕迹。
鲁迅文学院原常务副院长白描先生回忆道:“门背后能撮两簸箕烟头,还有满地的废纸。他不让服务员进去打扫,他担心思路被打扰。房间里唯一的奢侈品是抽屉里的一包桃酥。动笔之后往往是顾不上喝水,眼睛通红,嘴巴周围烧满了泡……”
他对那十来年何年何月发生了什么事,知道的十分清楚熟络,贾平凹这样说道。除此之外,路瑶还亲自下矿工作,与矿场的工人相处的十分熟络,只为更加了解煤矿工人的生活日常。
就这样历经四年光阴,路遥笔下《平凡的世界》在最后一个字镌刻成书时,眼泛泪花的他将手中的笔用力扔出了窗外...他看起来老了很多,朋友们都这样说道。而《平凡的世界》描绘的故事,也让你我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年轻人,以及历史背景下的变迁,多了几分时代背景下的审视。
平凡第一部成书之后,路遥将日夜颠倒一字一句写下的书稿,寄给了当时极具影响力的主流杂志《当代》,远在北京的《当代》杂志社亲自派人前来西安,来者是一名新上任的编辑周昌义,工作经验刚满一年时间,由于他同样出生贫苦,又有煤矿工作经历,因此路遥认为将作品交给他审会更加引起共鸣。如果“平凡”能在《当代》杂志上发表,路遥只有三个要求:全文一期发完、要求头条位置、大号字体 此外删除润色不作限制。
苛刻吗?并不苛刻。很多成名作家甚至要求连标点符号都不能删改, 才能刊发自己的作品。但周昌义在读过之后却擅作主张,选择了拒绝发表,理由是杂志社作品实在是档期太满,无法满足路遥的要求
尽管周昌义之后受到了批评,但他心中却并没有悔恨,因为批评的原因是他不该自作主张拒绝路遥,而不是不发表《平凡的世界》,在杂志社众多编辑与领导眼中,这本书确实很一般。
由于受到《当代》拒绝的消息传开,几大主流杂志也不愿意刊登平凡的世界,走投无路的路遥只能将其发表在已经边缘化的杂志《花城》之上,但刊登之后却反响平平,不仅没能翻身,反而越加式微。因此第二部连《花城》也不愿意发表了,路遥只能选择在更加声明不显的杂志《黄河》上刊登,而中国文联公司还出版了《平凡的世界》第一部,但只印刷了3000册也基本无人问津。
但转机出现在1988年3月27日,随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始连载《平凡的世界》,平凡三部曲如野草一般迅速被读者的热情点燃,各大书店迅速售罄,上千封听众的来信寄给电视台,随后便在全国引起巨大的反响。《人生》使路瑶一举成名,《平凡的世界》又获得1991年的茅盾文学奖,而这也奠定了路遥在文坛的地位,但在他短暂的一生之中,实在没有享受多少“文学”带来的好处。
1991年,路遥的作品《平凡的世界》获得了第三届茅盾文学奖。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自己的弟弟报喜,因为《平凡的世界》之中的主人公孙就是以王天乐为原型写的,然而王天乐高兴了一会心又凉了半截。路遥开口向弟弟借钱,他现在获奖了,得大宴亲朋好友,路遥还说,我要买一百套《平凡的世界》,每人送上一本。
路遥不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弟弟要如何张罗再去为他借钱,他四处去借,甚至找上了延安地委副书记冯文德,希望地方领导能够看在哥哥为地方争光的面子上,出面帮路遥借钱。王天乐最终还是为哥哥借到了5000元钱,交给路遥之时,他说:'你今后别再获什么奖了,要是获了诺贝尔文学奖,我可找不来外汇。'困窘的路遥呵呵一笑,大骂一句:'日他妈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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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在回应来信读者时说道:“朋友你们好,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的儿子,我认为这个世界是个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世界是个伟大的世界,无论我们生活中有多少困难、痛苦、甚至不幸,我们都应该为我们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而昔日拒绝发表路瑶作品的周昌义,随着年纪增长亦不再锋芒毕露,只是在接受采访时说了这样一段话:“一部经典名著,作家呕心沥血成稿之后,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没看完,就草率退稿,然后开始在文坛边缘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获得茅盾文学奖,还被传说是活动的结果。好不容易畅销,又被认为是死亡效应。等到它终于被文学史认可,作家本人早在黄泉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