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炼《我舞影零乱》之五、之六阅读调查

《城市诗人》新方阵专栏特约 
简介: 杨炼(1955-),男, 朦胧诗代表人物之一。1983年以长诗《诺日朗》出名,著有诗集《礼魂》、《荒魂》、《大海停止之处》,诗学随笔《幸福鬼魂手记》 、《一座向下修建的塔》、《唯一的母语-杨炼:诗意的环球对话》等。

杨炼《我舞影零乱》之五、之六阅读调查

《舞:和李白裸泳 ——我舞影零乱》

文/杨炼

舞蹈剥光舞者乌鸦在某处叫 

你的黑暗斟满你自己 

一行诗泼溅出一种公主的醉态 

从唐朝斜倚过来孤寂 

没有踩偏的脚步

一盏酒浇铸喉咙的造型一个最私密的 

暴露于众目的动作摇荡器官 

缺陷炫目而美一次跳进河的腥香 

水淋淋一千年潜泳于那腥香

T说:我有一种好奇,杨炼的诗是怎么炼到这一步的?我曾经听杨炼在别处说过,他惊叹唐朝诗人的诗写得明白而又意蕴深远,我们读了杨炼的诗,是否应该惊叹他的诗那么蒙昧而又意味浓厚呢?我喜欢提问题,大家讨论讨论。

古道:这几句来我认为更多的是在进行拟象。拟象一词是我才发明的,不一定准确。我想用这个词来概括一种诗写方式:对一个具象进行巧妙的另象模拟,使其既陌生,又生动和准确。就杨炼这几句而言,一开始就看得出这个痕迹,但尤其在“六”里面更明显。比如他把酒灌入喉咙写成酒浇铸出一个喉咙状的液体器官,随着仰头喝酒的动作而摇荡。这是一种显性技巧化的写作方式,由于其过于炫技,反而带来了严重问题。比方就这个拟象来说,我们烧了下脑读懂以后,赞叹它拟得精确,形象生动有趣,然后不满足于此读功深厚的读者会追问:背后呢,背后有什么吗?这就是这类高超的拟象技巧带来的问题:很可能除了刀法精湛,花式炫目,却欠缺内在的内容和意义,没有可以往深广处延伸的诗意内涵轨道,诗人只是用了很长很弯曲的词语带读者绕了一个迷宫,于阅读体验来说,可能只是平添了艰涩梗阻而已,走出来后除了赞叹其刀法精湛,并无所获。我注意到很多成名大家在其创作后期都跌入了这个陷阱,在这个问题上缺乏认知和克制,也许是内蕴底子掏得差不多了,往往不自觉地在用这类焊孤光来掩盖。这种写法技巧高超,刀法令人应接不暇,读起来晃眼,但却不是赏心阅目。

杨振:“反者道之动”,事物均有边界,诗歌的表达亦然。以意象表情达意的诗歌文体,虽用意象说话,但意象的使用不能层层叠加或跨度过大,否则就脱离意象本离旨渐行渐远。

意象只是表达的媒介,它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因此我们用意象应遵循接近本意的那个,否则一味玩文字迷藏就会适得其反不知所指。

任何表达技巧都是手段不是文字本身,更不是目的!

根源:杨炼的诗歌已经不是我喜欢欣赏的类型。因为他的过于炫技,感觉他不知所云,而常常令我在雲里雾里。他的诗歌与我主张的“平凡见神奇,浅白见深刻”的主张,大相径庭。我佩服他的高深恣意,但是,我没有耐心和水平去品读。

叶如钢:杨炼的诗与其说是炫技,不如说是沉溺于那种审美情趣,有其把玩,有其性的基调。这无可厚非,作为一种创作。但这不致力于揭示深层的什么东西。必然是一种小众的情趣诗写。当然,这只是他部分诗。没有读过的当然不包括。

梦中人(任建华):读杨炼这二段诗,首先跳出的词:烧脑。说实话,没读懂。我没读懂并不代表别人没有读懂,这样是否更衬托出诗作者的高深?这诗能千古永流传?

想起李白的那首流传至今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那样的明白晓畅、通俗易懂;那样的情深意浓、那样的易记易诵。这就引伸出一个问题,诗要不要大众化,要不要通俗易懂,要不要雅俗共赏?

现在外面朗诵会很多,如果这诗上台朗诵,有几个人能听懂,能受欢迎吗?

乐惠:一,初读,有几个字(意象)跳出来。

疑问:诗,咋可去讨论,要议论,找"莎士比亚"。

二,不想再读,不参与。

理由:这个"东西"不值得破费时间去讨论。它就是它了,再解释,还是它只属于他(杨炼)。

三,再读,纯粹的意(象)美,会让"懂"的人有身体"反应"。

结论:现在(代)的诗是创作(诗)者的"私密产物"。各取所需,各求自取。

海客:杨炼的起步是很好的,北岛、顾城、杨炼、多多等人的才华,青春期就遥遥领先50后这一代人。一般来讲:一个诗人青春期没有震撼当代人,所谓大器晚成是很少的。从这一点上,我们应该这样看一个诗人的成功与失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诗人多在青春期就完成、造就了自我。江郎才尽往往是说中老年诗人,所以不必严苛“江郎”。他们的种种挣扎可能更沧桑美!许多朽木不可雕,但最好的木材浸入江河后,看上去锈迹斑斑、歪歪斜斜,但浸水久,更好!更有光泽!经过雕刻独具魅力,但谁会认识它呢?谁会雕刻它呢?有些朽木就这样看吧,当然,这朽木并非你们热议的诗人。这样朽木要寻找,但很难找的。我的话,仅供参考,别当一回事。

新洲:我想,杨炼不是不想晓畅明白告诉你诗歌的真相,但是不便说不能说。沉寂中他找到了一种舒适的卧姿。激情在,修炼也在;每一个意象都是手持木鱼般地敲打骨骼。我们千万不要忽视一座死火山的沉默,一旦爆发就是生命力的展现,毁灭或创造都是对一处风景的雕刻和塑造。

海客:我欣赏独具眼光的观点和视觉。我们常常因为一些表象就以为自己看到了问题所在,譬如在上海有许多高楼,我们往往看见楼有多高,仰看久了还落了帽子。可是,往往看不见地底下,人们为此修建的地基楼有多高深。而且,即使知道,眼睛也无法看见。

杨炼可能有这样的计划和行动,他有本诗学随笔,书名叫《一座向下修建的塔》,题目表现他与众不同的诗学观。他显然根本就不在意人们眼中常见的高楼,如果用常态的眼光去看地基楼,可能会犯晕。当然,有人会以为那是打地洞,这也很正常。是在地下打洞啊,正在进行施工嘛,可以有各种猜测,甚至施工者也可能停工。

世事本无常。

运动,符合自然社会存在的状态与发展的趋势。

(我不懂诗,只能门外谈谈。)

宗月:杨炼是朦胧诗时期就已经功成名就的大诗人,读过一些他早期的作品,很大气,开阔,语言讲究,影响过很多人。网络时代以来,他仍然笔耕不辍,常有新作推出,每每有新思考、新气象。他还在网络平台上给予不少后辈作者鼓励和建议,非常难能可贵,令人肃然起敬。

今天偶然读到杨炼的探索之作,说实话,我没有读懂。这些文字不同于以往读到的作品,跟诗坛上流行的写法也是大相径庭。我觉得最好读这首诗的全部,才有可能搞明白其中的奥义。

我想,对于他这样一个早有诗名的人,完全可以不写了,即使还坚持写,也完全可以走保守路线。但是他不仅写,还不断探索,向汉语诗歌的深度、难度掘进,这是值得称赞的。

根源:@蒋作权(宗月)杨炼先生长期在欧洲游历,写有很多作品,常见到,但是,早几年就试着读,读不懂,后来就作罢了。

戴砚:我读的是杨练的《诺日朗》,感觉很大气磅礴,虽然限于欣赏水平,有些段落难以切实感悟。后来我在贵州赤水大瀑布观光旅游时,脑海中突然浮现《诺日朗》,于是现场挥笔写下《赤水大组诗》。

原创组诗选(九)《赤水》

一.《大瀑布》

我是古老的山神

统领千军万马在巍峨的山间奔腾

烈日是我的旗号——

我以众神的名义

将苍穹洪荒的力量降临到凡尘

我的一声怒吼就是一声号令——

勇往直前,无畏的战士们!

金戈交击,激起波涛汹涌

呼啸的风是战鼓隆隆声

阵亡的英魂啊

都将长眠于巨石阵的墓碑下

磐石墓碑的坚硬

被烈日炙烤出赤红色的光辉

无穷无尽的前仆后继者

用短暂的停留默哀,以示虔诚

并以愈发浩荡的浪声

发出最有力的宣言

征途是永无止境的——

迎着火红的烈日

从遥远的上古,一直奔向永恒

无从以目光遥望到

这场恢宏的征途始于何处

终点的所在

也非寻常的肉眼所能及

记载这番壮举的

除了吟游诗人澎湃的吟诵

还有天上的日月星辰

二.《桫椤》

我是大自然的元神

由混沌的灵气凝聚而成

我历经沧桑却容颜不改

我愿为所有心怀虔诚的人

诉说绵延自远古的故事——

沧海桑田的悠悠传奇

地动山移的心神俱震

我愿为倾听者打开时空的大门

允许他们的灵魂

作一次短暂的神游——

神游到我呱呱坠地的那个纪元

追随山海经里神兽的足痕

亦或,与秦汉的始祖举杯一相逢

三.《丹霞》

大片大片的红,漫山遍野

这是天地灵秀之气

织成的一袭红装

红得那么艳丽,那么夺目

让人怦然心动

红得那一江的水

也都被映成了一片火红

这是夕阳火红的落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纪复世纪

映红一片片林,一座座峰

落霞,便深深烙进了木石中

万古千秋的红啊

沉淀着上古的落霞,春秋的落霞

汉唐的还有今朝的落霞

朝圣者们以虔敬之心

仰望这遮天盖日石之红

那上面撰刻着

一幕幕美丽的神话典故——

从上古演绎到春秋

从汉唐跌宕到今日

每一幕读来

都让人既惊心,又朦胧

(修改于21年1月)

根源:@戴砚,字墨之,号浦江隐者不错,一气呵成,游刃八方!读来畅快淋漓!

古道:另有一种类型的诗作令我们的目光疲惫,它常常使我想起天桥把式、肚皮上砸石头的气功大师。这些诗似乎完全摒弃了自我,但故作的老练潇洒在不知所云的空洞中使诗人作龙蛇舞的刀法露出了破绽。这些作者惯于从我们难以提防的地方拖出许多不着边际的词汇和句子,响声颇大地胡乱扔满一地,然后做深奥潇洒状一甩美发走开了。当我们怀着敬畏的心情打开诗篇,面对的却是一堆没有血肉连接的傲慢骨头,自然是无法去亲近它的。

完美的诗歌过程应该由诗人和读者共同完成。只要诗人唤醒了读者沉睡的那条情感河流,并让它或优美快乐地,或激情彭拜地流动起来,用它清澈的浪花濯洗我们的心灵和情感,清除我们现实中的疲累,冲刷精神道路前方的污垢,但又不要泛滥矫情,就是写诗和读诗的天作之合,是诗歌所能达到的最佳境界。

可是这类天桥把式作品留下的亏空,不光读者,恐怕连作者自己也无法填补和粘结。他在这里的潜在用意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确实是很无耻的,他需要读者扭曲正常的认知来给这堆骨头赋予诗意幻觉,让读者用自己的错觉引诱自己跌进去,在一堆不负责任的垃圾上做诗歌梦,并为之称奇道好。这很能使一些爱诗而非诗的人上当,但对于觉醒的读者,却只能引起深深的反感和厌恶。

面对把戏最容易上当的是孩子,因为自信大师的神奇戏法对他们来讲根本难以抗拒。他们对一切都充满兴趣和好奇心,不具备鉴别和防御能力,会充满热情地追着马戏大师们锣鼓响声走,使劲鼓掌、捧场。

初学诗歌和始终难以入门但又确实很喜欢诗歌的诗爱者,有些就类似于孩子们的情形。他容易迷惑于伪劣诗中出其不意的响声和焊弧光给他带来的震惊,以为这就是诗的高深魅力。对他们来讲,快些成熟起来,识破把戏伪装,是第一件功课。

一一《诗人的泥沼》(八)

叶如钢(凯撒):@古道古道兄刻划得很生动。如果一首诗全靠这种写法支撑肯定不行的。在某些地方使用可以有一定效果。但不能去扔满一地。更需要有真的思维隐于其后。

古道:@叶如钢(凯撒)对的。陌生化的词语和象必须要有内在的枝脉串接,不能除了表面,连里面都是断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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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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