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罔|2021/28:陌生人和致友人(26)陈家农
《陌生人》 鼓浪屿上的胖子、黑人和中国人 厦门 钟鸣摄
陈家农诗十首
旧天堂书店的猫
作者在旧天堂书店
纪念张爱玲
张爱玲台湾版小说全集书影
在阀门厂办公室谈特朗斯特罗姆
嗅辨师语录
铁锈味的鸟鸣,沿着废弃的轨道慢慢滑行,
像昨夜卡在我喉咙里的语录集体获释。
时间急于找到它的证人,像一个丧失嗅觉的嗅辨师
我试图在空气里捕捉到可疑的化学,
但除了我自己的灰发,显然没有获得更多的证词。
或许煤灰的惩戒仍在继续,水杉叶的针芒对质
香樟过于浓烈的芬芳。量杯里的试剂试图
在狭窄的分歧中发明一种五脏俱全的辩证法。
草木仍有经霜的蓬勃,胸腔里垂挂的肺叶如一只
没有落下的汽锤,悬停于超现实的迷雾。
高大的烟囱跑过来告诉我,心,不妨更灰一点。
因为即便心死了,灰仍然固执地活着,
如同意志的抓斗攥紧比焦炭更多的沮丧。如同
轴承停止了转动,但那些齿轮与螺母在梦中
仍然像情人的舌头在绞合、拧紧。
昨天我们还和一长排版画里的劳模合影,
木刻的记忆显然比现实更接近真实,就像隔着雾
你反而可以在人群中更快地找到沉默的替身。
在诗人们高声的谈论中,一枚枚住在身体里的
螺丝钉一声不吭,被拧进后工业的装置。
冰柜里的雪在加速消融,嗅辨师的鼻尖如鸟喙
凿开变暖的空气,嗅辨出逃逸的氟利昂。
2019年10月27日
与王家新、森子、茱萸、赵俊诸友重游黄公望隐居地
花岗渔村海滩赠友人
郏县的月亮
干净得似乎只剩下了本体,或者说,
它本身就是对喻体的拒绝。
就像酒器博物馆里的酒瓶是空的,酒
返回到虚无的分子结构。
时间还在发酵,酒曲的发言
求助于翘舌音卷起的北汝河与上古韵脚。
夜宵城负责放浪形骸。
灰喜鹊负责快递树枝和默温的信。
但苏轼不负责追问现代性,尽管张良路上遇到的
每个人都可能是张良。直到曙光瘫痪在县城的
红色屋顶上而我仍然没来得及
在郏县,月亮与太阳的交接班
鹤顶山上的落日,或诗歌地理学
1.
暮晚时分,在通往鹤顶山的小路上,
我看到这一年的最后一轮落日,
正缓缓沉落,像一只疲倦的轮胎被卸下。
停止转动的轮毂,终于说出我岁末的迟疑和晦暗。
在炭火熄灭的地方,灰烬开始站起来发言。
但我相信时间本身并没有真的变老,
正如在朋友圈我发的那张图里,
落日像一枚新鲜的本地橘子,
挂在一根枝条上,为某种冷僻的地理学代言。
2.
一路上,我遇到了不止五种野果,
有的叫不出名字,有的在少年时代曾经
被我无数次品尝过(现在它们仍然乐此不疲
反复纠正着我贫乏的味蕾)。
此刻,它们在暮光中,或单独,或簇拥,
在光明与黑暗的交替中缄口不语,
像是有一种“地方性知识”,
一颗黑暗内部的籽粒,需要它们守护。
3.
当我转过身子,我猛然发现
一枚圆月已经跃出高大的灌木丛之上!
这瞬间的神秘转换让我足够惊讶,
像一行写在反面的诗,受雇于古老的互文。
抑或是一种虚构:比如在鹤顶山,根本没有见到鹤,
我们也没有听到一声鹤的啼鸣。
但当我这样说,我知道身体里的那只鹤
肯定在激烈地反驳,用它剩余的积雪,鹤顶上的
落日。“雪,涉及的始终是对真实的消解。”
2017年12月31日
2018年1月5日定稿
昆虫研究
与北岛同游黄公望隐居地
5月27日:庙山坞
北岛和芒克等在70年代创办的诗歌杂志《今天》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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