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经验——张伯臾【转载】

名医经验——张伯臾

发表者:赵东奇 1357人已读

验方

一、胰腺炎方

组成:生大黄(后下)9g  玄明粉(冲)9g

枳实12g  生山楂15g

红藤30g  败酱草30克。另以红藤、败酱草两味药煎汤代水煎上药。

功效:清热解毒,通里攻下。

临床运用:主治急性胰腺炎(水肿型)。症见心下剧痛,拒按,痛引两胁,腹胀满,呕吐,嗳腐,苔黄腻,脉弦滑最为适宜。张氏据古训“心胃病须用劫药”之旨而制定本方。方取大黄之苦寒泻火,荡涤肠胃;芒硝之咸寒润燥,软坚破结;枳实之苦温行气,破结除满;山楂之消导肉食积滞;红藤、败酱草之解毒排脓、化瘀消肿。药少功专,共奏清热解毒,通里攻下之效。曙光医院内科病房曾用本方治疗128例急性胰腺炎患者,其中除2例经尸体解剖证实属坏死性胰腺炎治疗无效外,其余126例均在短期内获得痊愈(包括3例合并休克的病例),腹痛消失时间均为2.4天,血、尿淀粉酶恢复正常时间分别平均为3天和3.6天。

二、心痛散

组成:参三七30g  降香45g

血竭30g  没药45g共研细末,每日3~6g吞服。

功效:活血化瘀,理气止痛。

临床运用:本方用于冠心病心绞痛,或急性心肌梗塞经治疗后症情稳定但仍有心前区隐痛者,常服本散剂可减少发作或减轻症状。方中参三七活血化瘀,消肿止痛,降香辛散温通,行瘀定痛,血竭行瘀止痛,没药活血止痛,四味协同共奏活血化瘀,理气止痛之功,本方平和中庸,久服无伤阴损阳之虞。张氏研制本方是针对冠心病心绞痛患者久服冠心苏合香丸有伤阴之弊而立方的。

三、栝楼薤白白酒汤加味

组成:全栝蒌15g  薤白9g

白酒(用甜酒酿露代)300g。水煎服。

功效:通阳散结,行气宽胸。

临床运用:本方为张氏竭力推崇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的基本要方。方中以栝楼宽胸开结,薤白温通胸阳,行气止痛,并借白酒的上行之功加强薤白行气通阳作用。张氏认为“心痹痛,脉不痛”,其本质是“阳微阴弦”,阳微者阳虚之谓,阴弦者阴盛之意。即本病属本虚标实之患,本虚者以阳虚为多见,标实者或因气滞、或因血瘀、或因痰浊壅阻、或因寒邪凝滞。其治疗原则张氏指出:宜温阳、通阳而不宜壮阳,宜益气、补气而不宜滞气,宜活血、行血不宜破血,宜行气、降气而不宜破气,宜化痰、豁痰而不宜泻痰,宜散寒、温寒而不宜逐寒。故张氏应用本方加减时,善用附子、桂枝两味温阳、通阳;选用人参、党参、太子参之类益气、补气;常用丹参、川芎、乳香、没药、失笑散等药活血、行血;喜用郁金、降香、沉香等品行气、降气;每取温胆,涤痰、化痰、豁痰;常择生姜、吴茱萸、乌头之类散寒、温寒。皆以祛实而不伤正,补虚而不碍邪为大法。

四、通痹汤

组成:制川乌5~10g  麻黄3~6g

独活5~10g  防己15~30g

木通5g  黄芪10~20g

当归15g  甘草5g。水煎服。

功效:祛风散寒,益气渗湿。

临床应用:主治风寒湿痹。风重者加桂枝、防风;寒重者加附子、鹿角片;湿重者加米仁、苍术、蚕砂;兼有表证者可据其偏胜与麻黄汤,羌活胜湿汤等合用;发高热者佐以清热之品,为银翘之类;疼痛明显剧烈者,加参三七、五灵脂、乳香没药活血止痛;日久不愈,久痛入络,或痰瘀凝结而变形者,需加入虫类搜剔之品,如僵蚕、全蝎、地鳖虫、蜈蚣、露蜂房、蕲蛇、乌梢蛇。

五、平肝通络汤

组成:羚羊角粉(分吞)0.3g  生地20g

麦冬10g  芍药15g

丹皮6g  钩藤(后下)15g

石决明(先煎)30g  珍珠母(先煎)30g

忍冬藤15g  络石藤15g  地龙15g。水煎服。

功效:平肝、清热、通络。

临床应用:因素体阴虚内热,肝阳偏亢,肝风入络所致的痹症。其病候有关节微肿、微红、疼痛,日轻夜重,甚则手不可近,伴有头晕,大便干艰,舌红绛,脉弦细数。张氏认为本类型痹症切忌应用发散药,以免风热嚣张。本方以乌头汤增用木通、防己、甘草、当归等利湿通络,养血活血之品化裁而成,通痹止痛之功更为显著。张氏认为痹证早期不必多用活血药,若肿胀明显可用1~2味活血消肿,但后期应用活血以达瘀化络通。

六、桂枝汤治疗内伤杂病

组成:桂枝5~10g  芍药5~10g

甘草3~6g  生姜2~3片,大枣3~5枚。水煎服。

功效:辛温解毒,调和营卫。

临床应用:桂枝辛温解肌发表,温通经脉为本方主药,与酸苦微寒具有敛阴和营的芍药同用,相须相成,可以调和营卫。甘草甘缓和中,又可调和诸药,生姜辛温发散助桂枝以解表,大枣甘缓可助芍药以和里。因此,本方既能辛温解表又可调和营卫。后世医家除用以治疗外感风邪表证外,还用于病后、产后由于营卫不和引起的时微寒,时微热,脉缓疲乏,自汗出,四肢不舒等症。张氏认为本方尚具调理脾胃,振奋脏腑功能的作用,故他也常用本方治疗某些内伤杂病。现归纳如下:

(一)慢性肠炎症见泄泻病延日久,腹痛即泻,泻下不爽,并夹白冻,形寒,食少,倦怠,四肢欠温,脉细弱,苔薄白舌淡。张氏认为此乃脾胃虚寒而肠中垢滞未清所致。用桂枝汤治疗取其温通止痛,振奋胃肠功能的作用。如夹湿合平胃散;夹寒合附子理中汤;夹热合香连丸;夹食滞加焦楂曲、鸡内金等;夹气虚下陷者合补中益气汤。张氏曾治18例脾胃虚寒而肠中有垢滞的慢性肠炎,应用桂枝汤加减治疗,都收到良效。

(二)溃疡病症见胃痛有规律,饥时痛发,得食则安,痛时温喜按,舌净或薄白,脉细弱。张氏对辨证属脾胃虚寒者,用桂枝汤加饴糖、黄芪、当归等常可获效。

(三)慢性胰腺炎:张氏认为急性胰腺炎属实热居多,对于反复发作的慢性胰腺炎,症见上腹部胀痛,畏寒肢冷,纳少便溏,脉细苔薄白,舌淡。可用桂枝汤加红藤、败酱草、米仁等品治疗。曾收治3例,均取效。

(四)神经衰弱症见头晕面黄,神疲乏力,时微寒,时微热,自汗,心悸、艰寐或梦扰纷纭,脉弦细,苔薄白。张氏用桂枝汤加龙骨、牡蛎治疗,既能调和营卫,振奋调节神经功能又能镇静安神,是兴奋与镇静相结合的好方子。

(五)奔豚气气从少腹上冲心者。张氏用桂枝汤加肉桂,紫石英治之。

证治经验

一、张氏擅长治疗内科急重病和杂病,他辨证细致,分析精当,其特点在于“平调阴阳,培补脾肾”,注重人体正气,立方用药,章法分明,贯彻“扶正祛邪,祛邪安正”、“扶正而不碍邪,祛邪而不伤正”的学术思想。

张氏在中医学术上的发展,开始于对温热病的治疗。1924年,张氏回乡悬壶行医。当时,乡间农民积劳成疾,故门诊或出诊,病多危重,尤多热病重症,如高热、霍乱、痉病、厥逆等等,病情复杂多变,非温病时方如桑菊、银翘等轻清之剂所能奏效。面对棘手之症,张氏在刻苦钻研叶天士《温热论》、吴鞠通《温病条辨》的基础上,又勤读吴又可《温疫论》、戴天章《广温疫论》、雷少逸《时病论》等医籍,掌握了一般温病与时行疫毒的治疗差异,投以治疗秽浊戾气的方药,使疗效有了提高。

然而,张氏并不以此满足,在临诊中,深感温病诸书,虽对保津开窍之法颇多发挥,但对厥逆之变的辨治,尚嫌有不足之处。如当时霍乱流行,病死者甚多,其证见卒然暴吐泻,手足厥冷,汗出,大渴引饮,得饮即吐。一般医家从温病之法,投甘寒(或苦寒)清热之剂,活人者鲜。而张氏据仲景所论,投白通加猪胆汁汤,获效者不少。从中得到启发,故他旋即进一步深研《伤寒论》,以补温病之不足,并借鉴《伤寒指掌》一书,探索融汇六经及卫气营血辨证以救治热病重证的方法,终于逐步形成了熔伤寒、温病于一炉的治疗热病的风格。这种风格在他的临床中犹在在可见。

例一  败血症

方××,男,25岁。1980年10月25日初诊。病者原有肾病综合征,尿蛋白++++,住××医院内科,使用西药噻替派,在第17次治疗后,白细胞突然下降200/

mm3并伴高热、(体温40.5℃),两次血培养均有金黄色葡萄球菌生长。诊断为败血症、继发性再生障碍性贫血。立即停用噻替派,并用多种抗生素静脉滴注及肌肉注射5天,高热不退,症情凶险,遂邀张氏会诊。症见高热6天不退,入夜口渴,便秘,两下睛红斑(出血点)。苔黄腻根厚中裂而干,脉象虚细而数。张氏辨析病系正气大亏,客邪乘虚而入,邪热亢盛,炽于气分,灼伤阴津,且有入营之势。治应扶持正气,清化邪热。投入参白虎汤,兼用凉血药救治之。方用生晒参、铁皮石斛益气保津,石膏、知母、银花、连翘清热透泄,赤芍、丹皮、旱莲草取其凉血散血之意,以杜传变。综观全方,“清”、“透”、“养”三法同用。服药2剂,高热得平,白细胞上升至4900/立方毫米。病房医师以此方为清热妙剂,故又嘱患者续服原方3剂。至10月30日再邀会诊,病情出现嗜睡懒言,面色萎黄,汗出较多。口渴胁痛。苔根腻,舌质红中裂,脉细数,重按无力症等症。张认为,症由邪伤气阴,又过服寒凉清热之剂,更见阳气伤损,有虚阳外越之兆;邪热虽化未彻,有内传少阳之虞。故治疗重在滋养气血,佐彻余邪。方中重用吉林白参、黄芪、当归补气血以托邪,牡蛎、白芍和营卫以敛汗,柴胡、银花、连翘以透余邪,佐入麦冬清热养阴。服4帖后,热病告愈,2周后复查,2次血培养未见细菌生长。

在本例中,张氏先宗温病,后法伤寒,不拘一格,而立法用药,防病于未患,犹为突出。

二、张氏从农村到市区行医后,临诊中内、妇杂病增多。在诊病之余,深入研读东垣、丹溪、景岳等名家医论及《名医类案》、《柳选四家医案》、《临证指南医案》,并常置《类证治裁》于案头,随时翻阅。此外,到沪以后,也常有机会与老同学秦伯未、程门雪等互相切磋,如此历经20年,处理疾病日趋稳健。1956年到曙光医院工作,病种接触面更为广泛,并担任了上海中医学院的内科临床教学任务。从而他经常注意把掌握的中医理论系统化,并总结自己的经验,使之条理化。然而,从中张氏又深悟自己的学术经验还较局限,“时方”轻灵之剂用于有些疑难杂症,常有杯水车薪之憾。因此,他用“学无止境、以勤补拙”激励自己,花甲古稀之年犹攻读不止,结合临床潜心研究各家学说,这是他虽年迈而学术仍不断长进的原因所在。

张氏常说:“习医之道在于熟读医理,又善触类旁通,达常知变。”这正是他的学术特点。

例二  脑外伤昏迷

樊××,女,46岁。1974年9月21日初诊。患者由车撞致脑外伤昏迷,经西药治24天,仍神志昏迷无反应,左手及两下肢不能活动。脉弦数,舌苔干腻。头脑受伤,血瘀阻络,拟醒脑活血通络,投通窍活血汤原方加菖蒲、郁金、至宝丹。

二诊:神志略清,但仍常昏迷,头痛,烦躁狂叫,日夜不休,便秘腹痛,解则燥屎。舌苔转淡黄腻,脉弦小数。受伤后,瘀热凝阻,《伤寒论》蓄血如狂之症,与阳明热盛发狂不同,拟抵当汤加味,化瘀清神。

处方:水蛭9克,虻虫9克,桃仁12g  当归18g

红花9g  生川大黄6g(后下),鲜石菖蒲15g

郁金9g  山栀15g  朱茯苓9g。

三诊:前投抵当重剂加味,服至第4帖时,左手及两下肢已能活动,故毕剂后又服10帖,顷诊烦躁狂叫大为减轻,神识渐清,但不能言语,昨日又软便3次,腹痛已止。苔黄腻,脉弦小,脉络血瘀渐化,惟痰湿热又阻中焦,再拟活血和中而化湿热。黄连温胆汤合通窍活血汤(去麝香),加菖蒲、蔻仁。此后烦躁惊叫除,神志渐清,但时有幻觉,据证予活血精神,和中醒胃以及调补气阴,佐以清化之剂,证除病愈。先后调治50余天。

此外,又如他在精通《伤寒论》桂枝汤方加减应用的基础上,根据桂枝汤的药物配伍,具有和营、温通、止痛、振奋脾胃功能的作用,而又广泛运用于辨证虚寒的慢性泄泻、慢性胰腺炎、胃脘疼痛、神衰、虚劳等内科病证的治疗中,疗效卓著。

三、张氏十分注意总结,精于思考,大胆谨慎地提出自己的创见,张氏常说:“精通医学,以熟谙医理为首务。但是,欲求发展,又不可为成说所囿,不敢越雷池一步。须结合临床深入体察,反复思考,以得真知,抒发己见。”例如,对肝藏阴阳的认识,古人谓肝藏体阴而用阳,肝阴肝血可能亏虚,而肝阳肝气总属太过。张氏认为此说片面。五脏皆有阴阳,皆可见有阴阳之虚,何唯独肝气肝阳无虚之有?纵然,吴澄、唐容川等医家曾提及肝虚、肝阳虚,但乏阐述,未能付诸临床。张氏指出,临床中肝气虚、肝阳虚并非少见,在肝炎、肝硬化病例中尤多,其症可见胁肋隐痛,或胀痛绵绵,劳累则增剧,神疲乏力,腹胀纳呆,面色灰滞萎黄,悒悒不乐,甚或畏寒肢冷,舌多淡红胖。苔白或腻,脉虚细弦或沉细无力,并常与脾气弱、脾阳虚同见。治疗当以益气、温阳、补肝、健脾为原则,用参、芪、附子、白术、茯苓、细辛、白芍、枣仁、乌梅、木瓜之类。若对此类病人,反用疏肝泻肝,投以大量理气活血之品,必致戕伐太过,犯虚虚之戒。

例三:早期肝硬化,王××,女,49岁。1974年11月5日初诊。患者罹早期肝硬化,近年来肝区胀痛,神倦纳呆,面色灰黄,月经2月未转,近来畏寒肢冷、盗汗。脉沉细无力,苔白滑。肝气虚,脾阳弱,气血不足。拟温脾阳而补气血,方用附子、白术合桂枝汤加当归、鸡血藤、青陈皮。

二诊:1974年11月19日。肝区疼痛得减,畏寒肢冷依然,经停已转,寐则多汗,面色萎黄,神疲纳增。脉细,苔白润。方药合度,仍守前法,以冀进步。前方去青陈皮,加红花、炙鳖甲。服上方后,症情又见好转。再守方参入枣仁、牡蛎、党参、川芎等药,连服2月,肝区胀痛得除,形寒肢冷转温,面有华色,艰寐盗汗亦瘥。蛋白电泳:r球蛋白从12.5%上升至15.5%。血沉降率:从35~65mm/h下降至正常范围,并恢复工作。随访年余,症情稳定,未见反复。

四、张氏据《金匮》及有关医著记载和切身体验,认为心肌梗塞不仅属于“真心痛”的范畴,也应属“胸痹”的范畴。大致可作如下划分:左胸疼痛剧烈,或者手足青至节,并在24小时之内死亡的,为“真心痛”;痛虽剧烈,但不迅速死亡的,为“胸痹”。《金匮》曰“阳微阴弦”,为指阳虚,阴寒痰饮之邪乘于阳位,发为胸痹。张氏指出,就本虚标实而言,确为心肌梗塞的特点所在。然就病机而言,本虚者非徒阳虚,尚可见气虚、阴虚、阴阳两虚,甚或阳微阴竭,心阳外越者;标实者,不仅痰饮为患,尚有气滞、血瘀致害,又有兼寒兼热不同;同时标本之间恒多相互影响,未可执一而言。尽管心肌梗塞的病机复杂多变,但在辨证上,张氏认为只要抓住“阴”(阴虚)、“阳”(阳虚)、“痰”(分寒热)、“瘀”(因气或因邪)四字及“心脏虚弱”“胸阳失展”“心瘀痹阻”等基本病机,结合病情进行分析。至于心肌梗塞的治疗,张氏根据本病发生发展的规律,又提出三大原则:一是因本病特点为本虚标实,治疗必须处理好“补”和“通”的关系,掌握好“祛实通脉不伤正,扶正补虚不碍邪”的原则:二是防脱防厥,经细致地观察患者在神、气息、汗、疼痛、四末及温度、舌苔、脉象等方面的细微变化,随时警惕厥脱的发生。同时,既要防脱防厥,用药宜于厥脱之先;三是关于通便问题,心肌塞患者常见便秘一症,因大便不畅而引起心跳突然停止致死亡者并不少见。故及时而正确的通便,为治疗心肌梗塞的重要方法。立法用药时,应分清阳结、阴结,采取“先通便去实,然后扶正补虚”、或“补虚为主,辅以通便”等法,以助正气的恢复。

五、张氏于青年时期,曾读《千金要方》,不解其意,视为“偏书”;解放初期曾见方行维先生用夹杂之方,斥为“无师传授”。近20余年来,他所遇疑难杂症,与日俱增,投以平时熟用之法,取效者不多,百思不解其结。于求法不得情况下,遂再次攻读《千金要方》。随着阅历的丰富,读起来就别有一番感受,爱不释手。张氏认为,斯书医学理论纵然不多,而方证记录朴实可信,其上下、表里、寒热、补泻、通涩等药并用之方颇多。用心良苦,奥蕴在其中,所谓疑难杂症者,大多症情错杂,非一法一方所能应对,当须详细辨证,合法合方,方能奏效。故张氏常说:“杂症施治,效法《千金》。”这是他10余年来,治疗疑难杂症的效果得以提高的心得。

例四:多寐,时×,男,52岁。1973年2月28日就诊。患者于解放战争时期有脑震荡史。从1960年起常有嗜唾或不眠之象,症情逐年加后,近4、5年来,嗜睡不眠交替而作,眠则三、四十天日夜不醒,饮食须由家属呼而喂之,边食边睡,二便亦须有人照顾,有时则自遗;醒则十数天日夜不寐,烦躁易动,头晕且胀。平时腰酸怕冷,手足逆冷,面色晦黯。得病之后曾赴各地叠治不效,遂来沪诊治。刻下,神倦呆钝,边诊边睡,家属诉纳食尚可,口干,便艰解燥屎。苔白腻,舌边紫暗,脉沉细濡。多年顽疾,寒热虚实错综复杂,恐难骤效。书云:“怪病属痰”,痰浊蒙蔽心窍,神志疲困。姑先拟清心涤痰镇潜宁神法,以观动静。处方:炒川黄连、茯苓、橘红、制南星、广郁金、石菖蒲、磁石、当归、钩藤、白金丸、淮小麦、礞石滚痰丸。7剂。

二诊:1973年3月10日。神倦嗜睡之象略见好转,便艰亦顺,然手足依然逆冷,面色晦黯,脉舌如前。推敲再三,审证求因,病由肾阳不振,阴霾弥漫,痰热内阻,瘀凝气结所致。法当标本兼顾,改投温振肾阳,清化痰热,理气化瘀之剂。处方:熟附片、川桂枝、炒茅术、茯苓、制南星、制半夏、石菖蒲、陈皮、当归、桃仁、川芎、全鹿丸、礞石滚痰丸。14帖。

三诊:1973年3月27日。投温肾通阳化痰祛瘀之剂后,即见应手,既往寐则数10日,推之难醒,则服药两天即自行起床,无烦躁狂乱诸证,且感精神爽朗,四肢转温;苔白腻减而转润,舌暗转淡红、边紫,脉沉弦小。神情已正常,肾阳不振有恢复之机,痰热瘀虽化未净,前方既效,毋庸更张,壮肾阳以治本,化痰瘀以治标。前方去茅术、桃仁、川芎,加杜红花。服药后症状消失,体力日见好转,前方略为出入,续服30余剂,得以痊愈。

医案

案一、外感发热

朱××,男,53岁。

初诊:1983年6月3日。

主诉:患者于2个月前,因洗澡受凉而发热,迄今未得控制,体温在38~39℃之间。初起热无定时,不恶寒,近1月来,发热有定时,中午起,入暮退,伴有耳聋、目眩、口苦、咽中干热,脘腹及左下腹作胀,胃纳欠馨,无恶心呕吐,二便正常。曾有肝硬化、脾切除史。

诊查:舌红苔薄黄,脉弦数。

辨证:证属少阳阳明合病。

治法:治拟大柴胡汤出入。

处方:银柴胡12g  炒黄芩10g

炒知母10g  炙甘草4g

制川大黄6g  北沙参15g

麦冬10g  茯苓12g

碧玉散18g(包)  鲜芦根30g

4帖

二诊:6月6日。服药后发热已平2天,耳聋转轻,余恙如前,并见左胁下胀痛。苔薄舌偏红,脉弦数。药已对证,仍拟前法出入。

前法加天花粉15g  赤芍、白芍各12g。4帖。

三诊:6月9日。热仍未发,诸证均减。舌红苔少,脉弦带数。据前方改白芍为24g

改柴胡为9g  加生晒参9g(另墩兑入)

4帖。

案二、夜咳

刘××,男,56岁。

初诊:1983年3月24日。

主诉:素有痰饮,兼感外邪。初起寒热咳嗽,经治热退而恶寒未罢,顿咳,咯痰不爽,咳则胸闷气促胁痛,口渴引饮,纳便正常。

诊查:脉浮小滑,舌尖红,苔灰黄边白。

辨证:表邪虽解未彻,热饮内阻。

治法:拟越婢加半夏汤加减。

处方:净麻黄4.5g  生石膏20g(先煎)

炙甘草4g  制半夏15g

光杏仁9g  木防己15g

生米仁、熟米仁各15g  冬瓜子12g

桃仁泥9g  干芦根15g

2帖

二诊:3月28日。顿咳夜间较减,咳痰不畅,带有血丝,左胸痛,口渴引饮,尿多,大便量少。苔黄腻而干,脉弦小滑。恶寒已减,表邪渐化,痰饮化为痰热,肺失清肃。再拟清肺化痰。

处方:桑叶桑皮各10g  南沙参12g

光杏仁10g  木防己15g

海蛤粉18g(包)  全瓜蒌15g

炒枳实9g  云茯苓12g

生、熟米仁各15g  冬瓜子15g

炒黄芩9g  桃仁泥9g  鲜芦根1支

3帖

三诊:4月1日。顿咳痰多得减,但仍痰黄带血,咳时左胸引痛,口渴多饮。苔薄,虽黄腻但左前半得化,脉弦小滑。邪痰虽减未彻,肺络震伤,再拟清肺化痰补络法。

处方:桑叶、桑皮各9g

南沙参15g  地骨皮15g

云茯苓10g  炒黄芩9g

海蛤壳24g  光杏仁9g

天花粉10g  赤芍、白芍各9g

佛耳草20g  冬瓜子15g

茅根、芦根各30g  茜草根15g

生、熟米仁各15g

上方加减服药14帖,病愈出院。

案三、呕吐

董××,女,65岁。

初诊:1983年3月14日。

主诉:患者于1982年10月起见脘腹部胀痛,呕吐苦水,脘中烦懊不舒,不思纳食,食后即吐,1983年1月起呕吐发作转频,迄今未止,其间曾迭进多种中西药物施行针灸治疗未效。经X光摄片,拟诊为胃窦炎(无恶性病变)。

诊查:脉沉细带弦,舌质淡红,苔薄,大便2日1次,量少颇艰。

辨证:此属胃虚作吐。

治法:拟大半夏汤加味。

处方:太子参12g  姜半夏12g

生姜4.5g  蜂蜜20g(冲入)

炒吴茱萸1.2g  炒川黄连1.6g

3帖

二诊:3月17日。药后呕吐旋止,中脘烦懊亦舒,已能纳食,大便2日1次,仍欠畅。脉细,舌淡红苔薄。再拟养胃润肠以善后。

处方:太子参12g  制半夏9g

炒黄连1.6g  炒吴茱萸1g

蜂蜜30g  生谷芽12g

火麻仁10g(研)  4帖

案四、呃逆

殷×,女,50岁。

初诊:1983年5月12日。

主诉:患者有呃逆病史10余年,每因情志不乐而发作。上月已发3次,今又作。曾行胃食道钡餐检查,未发现器质性病变。

诊查:顷诊,呃逆嗳气频作,甚则呕吐,胸臆痞闷不舒,口干,脉细滑,苔薄。

辨证:证属肝气横逆,脾胃受制。

治法:拟平肝和中降气法。

处方:沉香片1.2g(后入)  降香4.5g(后入)

制香附9g  旋覆花9g(包煎)

代赭石18g(先煎)  炒枳壳9g

制半夏12g  太子参10g

云茯苓10g  白蒺藜10g

二诊:5月16日。服药4帖,呃逆得减,胸臆见舒,呕吐未作。余证同前,治守前法。

前方加白芍12g,郁金6g。4帖

三诊:5月20日。呃逆已止,口干得减,胸臆稍有不舒,余无异常。舌脉如前,前方调整以巩固。

处方:沉香片1.2g  广郁金6g

枳壳6g  旋覆花9g(包)

半夏10g  太子参15g

云茯苓10g  白蒺藜10g

逍遥丸10g(吞)

7帖

案五、脾心痛

戚××,男,46岁。

初诊:1983年5月6日。

主诉:患者有慢性胰脾腺炎病史10年,1982年起腹胀加剧,左上腹隐痛。1982年9月剖腹探查,未见恶性病变。口干,便难如粟,量少。

诊查:舌苔白腻而干,脉沉滑有力。

辨证:证类脾心痛,考之胰腺炎以结、热、滞居多,病虽久,脉舌症均属实证。

治法:拟小承气汤加味。

处方:生川大黄10g(后下)  川厚朴9g

枳实12g  火麻仁12g

当归12g  红藤20g

败酱草30g  生米仁30g

槟榔12g  生山楂12g

赤芍、白芍各12g

二诊:5月11日。服4帖药大便畅行,日2~5次,便时稍有腹痛,畅后腹部觉松,但胃纳欠旺,口干苦。舌润红,苔白中兼黄而干,脉细滑。腑气尚未尽畅,再拟行气疏腑兼以和中。

处方:炒枳实12g  川厚朴6g

广木香6g  青皮、陈皮各6g

当归12g  赤芍、白芍各12g

花槟榔12g  清炙甘草4.5g

生大黄6g(后下)  败酱草30g

蒲公英24g

三诊:5月15日。前用行气疏腑之方药,便日行两次,但脘腹胀仍未除,胃纳欠旺,口中干苦。舌质红,苔中薄黄,脉细滑。此为肝胃不和,再拟泄木疏土,以和中州。

处方:炒柴胡4.5g  赤芍、白芍各12g

青皮、陈皮各4.5g  川楝子12g

炒枳实12g  川朴9g

连皮槟榔12g  炙甘草6g

当归12g  生大黄6g(后入)

败酱草20g

鸡内金9g

4帖

四诊:5月19日。大便日行两次,质软,腹痛已平,唯于食后稍候,苔腻十化八九。湿热渐撤,再拟前法出入,改为缓攻。

处方:炒柴胡4.5g  赤芍、白芍各12g

枳壳9g  炙甘草3g

制川大黄6g  大腹皮12g

川厚朴6g  青皮、陈皮各4.5g

红藤15g  败酱草20g

焦山楂、六曲各9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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