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生命的纹理

我恨我的母亲。
我生下来6个月，爸爸就随船出海了，此后再也没回来。
别人对于我的歧视或嘲笑，一直持续到现在，唯一我的收获就是，可以从容地面对这世界的难。

2016年看韩寒的电影，《后会无期》，居然里面有个段子，和我的生世一样。只是结果不同，冯绍峰的父亲变造了谎言，躲在大陆上。而我的父亲，是真的离开了我们，躲在了天堂。

18岁之前的世界，只有母亲。
我的日记里记满了她对我的殴打，每次几乎都是歇斯底里，毫无理由。

9岁，因为不经她的允许，进入厨房偷吃，被掌嘴。
10岁，因为偷穿小姨的裙子，被罚跪。
12岁，因为和男生牵手，手被打肿。

14岁，因为多要了5块钱零花，被罚半年没有零花钱。

挨打，挨骂，挨罚的理由千变万化。

18岁之前，每天我都想着逃离家庭，到一个远远的地方读书，再也不见她了。

18岁那年，果真如愿，考上了一个三本大学，尽管是三本，我也选择在省外。就为了远离她。

录取通知书收到的那天，她拿着抚摸了好久，然后姗姗地给我讲：要不，我送你去学校吧？那么远……

我冷笑着回答：谢谢您，不用了。

到学校之后，同学们都在宿舍给家人打电话，哭诉思乡，我却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抱着电脑看韩剧。

每个月的生活费，她都会准时打到卡上，我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讲已经收到，或者其他。反倒是她每个周都会打电话问我，生活费是否够用，学校生活怎么样。

大学的前三年，除了寒假过年会回家，暑假和短假，都会在学校兼职。

大学没有恋爱，不是因为自卑，而是真心觉得男人不靠谱。

2017年，准备考研。第一次给她主动打电话，她第一反应就是问我，钱够不够，是不是要报补习班。

放下电话的一瞬间，鼻子突然一酸，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也很委屈。

这么多年，没有爸爸，没有男人，我们居然熬了这么多年。

2017年年底，寒假回家。

她在门口迎着我，我重新看着这个家，小胡同家门口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父亲留下的小院，父亲年轻亲手栽下的月桂，如我一般岁月。

我看着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皱纹爬上眼角，鬓角霜色染白。她老了，腰也不再挺拔了，一双手的皮肤枯燥着岁月的痕迹。这些都是我们生命的纹理，有一天，我也会用沧桑侵染自己的青春，用努力书写自己的岁月。

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轻轻低着头。

我知道，我是她唯一的寄托。

2018年4月15日，网上查到录取名单中我的名字。

我给她打了电话：

妈，咱们的好日子，快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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